一笑挥情剑_第78章
  池深木元陡发,绵延不断,柳寄生焚毁再生,开叶又萎,如此周而复始,瞬息便是千次轮回,其中皆由池深操控,木元损耗巨大,不多时就面色泛白嘴唇出青,却一刻不敢停歇,以他苏灵境这点微薄之能,对抗脱脱不花的火元无异于以卵击石。
  千钧之际,池深发间黑木灵脱身而出,哀鸣中化为一道黑色流光射入脱脱不花胸口当中檀中穴位,深深扎进,只留花苞在外。黑木灵方一入身,花瓣陡张,包裹其中的炭黑色墨块竟从中心泛出炙热红色,被火烤一般。
  池深与黑木灵相处已久,心中不免痛惜,顿时大肆催动丹田木元,纵然超出负荷也全然豁出,柳寄生几度开谢,终于败势渐缓,直至最后竟然结出一粒粒米黄色浆果。
  脱脱不花虽然已无神志,但火元袭人却自发而行,如今五处死穴被封,魔魂被阻,四肢百骸中存留的火毒无处流转,蓦地朝胸口凝聚,然而檀中也不得纾解,尸身双眼瞬息沦为红色血海,巨嘴一张,露出两边森然尖牙,一团炙红带黑斑的凝缩火元喷薄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冲向罗千所在!
  此时再逃已无路可退,罗千手起又落,面前泥地陡然掀起,筑成一道内凹外凸、密不透风的坚壁,随后急急退步,故技重施,如此反复三遍,三道防护竖成一列守在他跟前。
  铸造坚壁所耗不小,罗千脸色发青,身形摇摇欲坠,此时他看不清壁前局势,只能祈祷所设防护能抵消炎球五分威势,不至于令他横死当场。
  焦怒龙吟入耳,几声砰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三道坚壁崩然溃散,土石炸裂一地,罗千慌张缩瞳,未等看清战果,劈头便被一道庞然巨影砸中,巨物重达千金,罗千两手勉强合抱,顺着败势掀飞数丈,生生砸在后方土壁,五脏六腑一阵翻滚,哇一声喷出血水来。
  好在巨物猛然一变,化为人形,否则罗千不被砸死也迟早要被压的喘不上气来,待等他回过神定睛一看,才瞧见为他挡下致命杀机的除了吴云还有哪个,此刻他已恢复人相,只是浑身凄惨无一块好肉,大片焦黑水泡密布胸背,双目紧闭出气不多,立时三魂飞了七魄,惊得面色煞白一层。
  脱脱不花喷出炎球之后,攻势顿颓,池深不敢有丝毫懈怠趁胜大力追击,柳寄生从穴口蓬勃长出,缠缠绕绕将巨大尸身团团捆住,一时间绿意横生,满目清凉,不知情人此刻若到此观看,还以为这是根无枝巨木而已,万万料想不到其中困了个人魔半妖、万世凶神!
  池深早觉眼前阵阵发黑、眼侧两穴刺痛,脑海昏沉,见脱脱不花归于平静,心神乍然松弛,翻身从向天游法相后背一头栽落......
  话声嘈杂,脚步纷繁,池深眉心紧颤,微微睁开双眼,入目一片白色,惊疑间翻身,只觉浑身绵软,手脚无力,脑袋又是一阵昏沉。
  帐帘被撩开一道口,向天游端着碗走进,看到池深转醒顿时双眸发亮展露笑意,快步走至床边蹲下身,单手轻按意图挣扎起身的人,轻斥道:“莫动,你木元损耗一空,丹田空虚,若再胡来,恐怕要伤了根本。”
  池深依言躺下,向天游取了个枕头垫高他脑袋,用木勺搅温汤药,“你昏睡了两日,地母说丹药性烈不可多服,以汤药温养最佳。”说罢舀了一勺轻吹两口,送至池深唇边。
  池深本有千万句话要问,此时却收了心思,乖乖将整碗汤药喝下,嘴里苦涩,心中亦是如此:“吴大哥不在......可是出什么事了?”
  向天游手下一顿,搁碗在桌,眉心疲意尽现,显然是这两日操心过甚。“他受伤比你略重些,在地母歇脚的帐中修养。”
  池深微微撇开脸,眼中有湿润之色,“吴大哥必定危在旦夕,否则......否则何须受地母特殊关照,我一心想要收服脱脱不花,不曾想竟害了自己人。”
  向天游稍一沉默,柔声安慰:“风云难测,旦夕祸福又岂是人力可料,你做的没错,无需太过自责。”
  池深翻身坐起,取过枕边外衫往身上套去:“我去看看。”
  向天游下意识按在人左肩,皱眉道:“地母修为虽高,但论歧黄之术,她最小的女弟子才是青出于蓝,我盛药时听闻她已入飞弧关,若她诊治之后还无良策,你再去不迟。”
  池深这会儿却异常执着,拉下向天游暖热手掌说道:“病情一时半刻都耽误不得!哥哥就别再劝我,我若不去,躺在这也不能安心养伤。”
  向天游劝他不住,只好带路,冉轻窈身为化身境修者,宿帐设在深处,池深来到账外时,里头恰好传出位女子的说话声,声音轻婉,甚是好听,可惜底气不足,似乎其声之主身子虚而不实。
  两人进账后,一股浓烈药味扑鼻而来,池深未见吴云,先闻药香,当即辨出尽皆是些虎狼之药,通常用来提气续命,可见吴云伤情之重,饶是地母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延缓他生气不散。
  帐内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身,罗千守在吴云一边颜色憔悴,大大两个乌青挂在眼底,细腻下巴竟然生出细细胡渣,全然不似从前的风流俊俏模样。
  还有两个熟面孔,虽说戴着面罩,但只看身形打扮就可认出是冉轻窈与梅从寒两位,还有一位中年面相男子,身材高瘦,甚为儒雅,半拥冉轻窈而立,看此亲密情景应当是地君孙显无疑。孙显隔空朝向天游与池深颔首而笑,说起来,三人师出同门,虽从未打过交道,但也有一份情谊在。
  而坐在吴云另外一侧的生人,就是方才说话的女子了,此女见了来人,起身遥遥福身,只见她柳腰轻弯不盈一握,仔细看去竟然只够一位壮汉大腿粗细,露在袖外的手腕更是纤细,隐约可见几缕淡青色经脉,肤色苍白胜纸。再往上看,樱口秀鼻,一双柳眉微微下弯,若有苦意,杏眼朦胧,似有寒烟胧月,朦胧清凉,整个一副病弱模样。
  向天游有缘见过此女数面,随即回礼笑道:“程小姐,许久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第83章 对策
  程子苓微微笑道:“向公子更好,心中郁结似解大半,在这恭喜了。”
  向天游不欲多叙旧,直截了当问道:“吴大哥伤势可有好转?”
  程子苓嘴角一垮,蹙眉摇头:“吴公子肉体之强横,乃我平生所未见,也正因如此,他胸腹遭受重击却未立时毙命,换做同等修为之士,死一百次也足够了。如今令其命悬一线的元凶并非外力,而是扎根血肉中的炎毒。”
  冉轻窈两眼忽地直勾勾盯住池深,其中似有冷电闪过,问道:“云深,好孩子,你醒了。吴云所中炎毒,地域深处巨坑,你们在底下究竟遭遇何事?你且说与我们听一听,若子苓这孩子能弄清炎毒出处,想必治愈你大哥也更多几分把握。”
  池深心头大不舒服,但也知他们四个在地域闹出的动静不小,而冉轻窈有此一问,显然是向天游与罗千联手瞒天过海,遮掩了脱脱不花的踪迹。
  两方各自为营,地母又有先前的几次帮援情分,因而池深神色依然恭谨,皱眉状似思索,沉稳作答:“当时我们正在地域清扫魔魂,下方忽有异动,哥哥意图前去一探究竟,便寻魔魂聚集方向追赶,却忽遭不明攻击,只好拼尽全力抵挡。吴云因走在首位,正面受了一击,而我则是修为太低,木元耗尽便昏了过去,后边发生之事,我也一无所知,实在惭愧。”
  冉轻窈显然有所质疑,还想再问,池深却不顾威压直视她双眼,反问道:“冉前辈,我实在担心吴大哥,故而一醒便来探望,我也略通医术,能否让我替病人探脉?”
  程子苓立刻侧身让出几步,抢先说道:“既然如此,这位小公子请。”
  冉轻窈正欲说话,却被弟子打断,语气中略有责备:“子苓,师傅在问云公子话……”
  程子苓脸色一红,纤细手指拧了拧绢帕,却不见她退步:“师傅,救人要紧,旁的暂时放一放也不要紧呀……”
  梅从寒忽笑一声,插嘴道:“小师妹,凭你一身本事也对这炎毒无完全把握,他一个籍籍无名之徒又能查出什么?要么……就是云兄清楚炎毒来源了!”
  池深三人心中尽皆咯噔一声,正想办法应付,却听程子苓傻傻摇头说:“那倒也不是,术业各有专攻,我对毒一道本就不精,更别说吴公子体内这种从未有记载的炎毒了。再者,世间多有误打误撞反而做成之事,只消能治病救人就好,想其它的干什么呢?还有,天下之大,民间多隐高手,大师姐,你一味凭声名看人,也是不对的。”
  梅从寒与冉轻窈双双吃了个瘪,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出无奈之色,她们的好弟子好师妹程子苓向来如此,除却研习医术时七窍玲珑,面对别的却又迂又腐、一概不知。
  池深对程子苓多有刮目,匆匆谢过便坐至矮凳上为吴云把脉,又将手放至他胸腹,输送木元查看,探出吴云体内伤痕累累,有一股极为怪异的元气盘亘不散,可说至阳却也亦是至阴,炎为阳,毒为阴,两相结合将吴云全身机能彻底封死,他现在虽是昏迷,但长此下去,炎毒消耗吴云雷元与生气之时,便是他丧命之日!
  池深端详时许,收回手问程子苓道:“程仙子,若无克制炎毒之药,依你看吴大哥还能撑多久?”
  程子苓不假思索,回答道:“最多二十八日,多一分半刻也不可能。”
  罗千安静听了半晌,忍不住问:“云深,程仙子,你们可有解法?”
  程子苓面有赧色,轻轻摇头,但一见罗千潸然落泪,心中同样十分不是滋味,咬唇道:“公子先别伤心,我知道世间还有三人,兴许会有法子,一个是蛇蝎娘子詹苏苏,此人用尽天下奇毒,或许能有克制炎毒之法,不过她脾气不大好,听说,听说去请她帮忙的女子,都要自毁容颜,去请她帮忙的男子……都是有去无回。”
  罗千一皱眉,又问:“那其余二位是?”
  “还有一位,则是池中现任域主之父乔千山,传闻他修为已至控元境大圆满,乃当之无愧的元尊之下第一修,要是他肯费些修为驱除炎毒,吴公子便有救了。”
  向天游不动声色听完,说道:“敢问费些修为,究竟是多少?”
  程子苓一笑道:“至多境界暂时跌落在控元初期,凭乔千山的本事,不过三五月就可恢复。”
  罗千心中苦笑,暗道,这小姑娘果然是个呆头鹅,于高手而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是三个小境界的差距,乔千山家大业大,势力盘根错杂,牵一发便动全身,要他出手简直比去求蛇蝎娘子还要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