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一说完正事,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溯辞一双眼在屋里头乱转,脑袋里一会儿是昨夜那鬼使神差的一吻,一会儿是那个古怪的梦,偶尔对上薛铖的目光,只能咧咧嘴干笑两声。
  这副模样落在薛铖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昨儿明明是她亲的自己,怎么这会儿她没事人似的,他却紧张得要命?!
  薛铖轻咳一声,终于慢慢出声问:“昨夜你……”
  “将军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没忍住。”嘴皮子动得太快,这句话没过脑子直接就从心底蹦了出来,等溯辞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连忙摆手解释:“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唔……好像就是没忍住吧?
  实在想不到合适的词找补,她着薛铖越发幽深的面色,干笑一声,口不择言道:“那个……要不然,你亲回来?”
  第30章 轻吻
  薛铖从没见过这么找补的人, 看着她很是无辜又隐含期待……等等!你在期待什么?!
  薛铖默默捂住了眼:“还是……欠着吧。”
  这句话毫无悬念地让溯辞再次想起昨夜的那个梦境,顿时一个激灵。
  欠着?然后日后加倍偿还么?!将军,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溯辞面有不忿之色,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将军,这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昨日的确一时冲动亲了你,但你不能以此要挟我啊!”
  薛铖满脸茫然:我怎么了?
  溯辞一拍桌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不就是亲了下么!我、我让你亲回来不就是了, 互不相欠!”话到最后明显底气不足,却强撑着气势,睨了眼薛铖十分复杂的面色, 索性心一横眼一闭,把脖子一伸, 将一侧脸颊递过去,道:“喏!来吧!”
  薛铖在心里默默道:溯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 薛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盯着她的侧脸有些失神。
  肌肤雪白细腻,脸部轮廓柔软饱满,他这才发觉,哪怕只是这样一个侧脸, 他也能想到她一颦一笑的模样。灿烂的眼瞳,眉眼弯弯嬉笑的模样,嚼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模样, 眼馋的模样认真的模样,甚至是惶惑不安的模样,每一种都在脑海中栩栩如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总会投向她?
  眉宇间的神色柔和下来,薛铖静静看着她,不知不觉慢慢凑向她的脸颊。
  这样美好的侧脸,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可以溯辞并不知道薛铖漫长的心路历程,只觉得自己伸了这么久的脖子脸都要僵了,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溯辞顿时不满地睁开眼,转脸看向薛铖,道:“薛将军,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
  眼前的空间在转脸间变为逼仄一线,鼻尖相贴,四目相对。
  唇上的触感太过柔软,令他们同时瞪大了眼。唇瓣轻轻相触,太贴近的距离让他们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眸光闪烁,却谁都没有动。
  温润的触感让薛铖有一瞬的沉醉,生出想要更加贴近的冲动。溯辞睫毛轻颤,慢慢垂下眼睑,长睫的倒影遮去了她眼底的神色,而后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微微抬了抬头,彻底贴上他的双唇。
  薛铖浑身一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的吻很生涩,带着一丝丝的颤动和怯意,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堪堪维持住这个动作。薛铖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动了动,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溯辞眨了眨眼,慢慢离开他的双唇。直到再度坐直身体,她的眼里有光华流动,一眨不眨地看着薛铖,突然捂住嘴轻笑出声。
  这一声笑令薛铖意识回笼,等回想起方才的一切,脸颊无可抑制地开始发烫。他看着溯辞满是笑意的眼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溯辞笑够了,放下手咬着唇再次倾身上前,惹得薛铖如临大敌般猛地向后缩了缩。溯辞伸手戳了戳他的前胸,低声问:“薛将军,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这回薛铖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看着溯辞目光闪烁,道:“我……”
  “你从没拒绝过我。”溯辞歪着脑袋掰指头算了起来,“我说要留在你身边你答应了,这大半个月我所有的要求你几乎都同意了,我的伤是你亲自照料的,就连吃穿用度也都是经你手操办的。薛将军你若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好呀?”
  留下你是因为上辈子见过你;你提的要求也无非就是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根本无需拒绝;照料你的伤势是因为这是为救我而受的,而既然把你留下,顺手操办吃穿用度这些琐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么?至于对你好……
  她列举的每一条似乎都能找到合乎情理的解释,但罗列到一处,谁都能看出薛铖对她的上心程度非同一般。
  薛铖也注意到了,所以他面对溯辞的问题,唯有沉默已对。
  溯辞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反而兴致勃勃地自己总结起来:“所以啊,薛大将军,你肯定喜欢我。”
  薛铖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眼,脸上仍然一阵阵地发烫,脑海中思绪纷乱,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溯辞起身凑到他眼前,看着他眼里自己的投影,问:“我说的对不对?”
  薛铖面色复杂,终于伸手按上了溯辞的肩头,十分无奈又郑重地对她说:“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溯辞的意料,她以为他会否认甚至会扭头就跑,却没料到得来的是如此正式答复。她愣了愣,在薛铖肃然的目光中眨了眨眼,点头道:“好、好啊。”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又尴尬起来,薛铖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溯辞也有些忐忑地把目光移向窗外,心里滋生出一种既欣喜又惧怕的情感。
  为了阻止这份情感无休止地扩大蔓延,她深深吸了口气,换上笑脸,转头对薛铖道:“薛将军,送我回家好不好?”
  薛铖没有拒绝,缓缓点了点头。
  ***
  午后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常,溯辞的注意力很快被街边各式各样的小摊吸引,步履慢慢变得轻快起来,在摊贩之间穿梭,手里很快多了些小点心或小玩意儿。粗糙的衣衫并掩盖不去她的光华,加上那张笑脸,连卖枣儿的大娘都忍不住笑眯眯地给她塞了块自己做的枣泥糕。
  薛铖在她身后五步开外的地方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她轻快的步伐、跳动的衣摆,眼神也慢慢温柔起来。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穿行在街道只中,偶尔溯辞会回头对他投以含笑的一瞥,晃一晃手中新得的东西。无需言语,一个动作、一次回眸,他就能猜出她想传达的意思。
  温和的阳光慢慢拉长投向地面的影子,薛铖就这样一路将她送回小院,等将迈进院门时,溯辞却突然驻足回头,往他嘴里塞了快饴糖,问他:“甜不甜?”
  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薛铖点了点头。
  溯辞背过手歪头对他笑,突然踮起足尖倾身上前再度在他颊边留下一吻,趁着薛铖有些发懵的时候低声道:“薛将军,明儿再见。”说完便转身一蹦一跳地入了屋。
  薛铖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慢慢转身离去。他的腮帮子动了动,舌尖翻转嘴里的饴糖,轻轻咬下。
  嗯,很甜。
  他慢慢沿着巷子往外走,当嘴里最后一点糖融化殆尽时,他看见魏狄远远走来,行色匆匆。
  搜寻的目光定格在薛铖身上时,魏狄如蒙大赦,快步上前道:“将军,出事了!”
  ***
  原是宫宴结束后,那位从头高调到脚的临安王终于不负众望惹出了事。
  瞿嬴与黎桑本该在宫宴后返回驿馆,但瞿嬴嚷着无聊,抛下黎桑带着两个侍卫上街溜达。谁知这一溜达便撞上了刑部侍郎裴元泊的千金裴婉然,这位裴小姐乃是京里头出了名的美人,瞿嬴好色,一瞥便再挪不开眼,充分发挥纨绔王爷的恶霸本性,当街拦住了裴婉然。
  他出言轻佻惹得与裴婉然同行的平阳侯孙家二少爷怒发冲冠,当即给了瞿嬴一拳。可惜这一拳还没砸到瞿嬴脸上就被他的侍卫拦下,出手狠辣,面不改色地直接卸了孙少爷一条胳膊。惨叫声骤起,不仅惊了满街百姓,也吓得裴婉然花容失色,差点昏了过去。
  如此一来自然惊动了巡街的骁卫府士兵,但一边是平阳侯与刑部侍郎,一边是北魏临安王,哪头都是不好惹的主,眼尖的士兵一看不对劲,立即往骁卫府禀报,这才有了魏狄寻薛铖救场一事。
  等他二人抵达出事的地点,现场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见薛铖走来,纷纷自觉让出了路。等走到人群正中,便看见满脸轻蔑的瞿嬴、面色煞白的裴婉然、抱着胳膊倒在地下哀嚎的孙二少爷,以及同行之人愤怒的指责。
  “这是我大晋王都,就算你是北魏使者、北魏王爷,也不能当街行凶,视大晋法度为无物!”
  “况且你意图轻薄裴小姐在先,又不问青红皂白出手打伤平阳侯二少爷,举止狂妄!今日必要拿你去刑部问罪!”
  瞿嬴一声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敢问本王的罪?”
  薛铖正是踏着这句话进入众人视野范围内的。
  瞿嬴瞧见薛铖,挑眉道:“哟,这不是薛大将军么?听闻你接手左骁卫,管这京城治安,正巧本王这里有一桩案子,还请薛大将军裁夺。”
  不等薛铖发话,他伸手一指地上哀嚎的孙二少爷,冷声道:“此人意图行刺本王,已被我的侍卫制服,敢问薛将军,在你们大晋刺杀别国使者是个什么罪名?”
  此言一出,颠倒是非黑白,硬生生给孙二少爷冠了个刺杀使者的罪名,围观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愤而指责。
  薛铖眉头一拧,却道:“临安王既然说此人意图行刺,敢问凶器何在?”
  瞿嬴看了身侧侍卫一眼,那人意会,随即抽出腰侧佩剑,丢到了孙二少爷的身旁。利剑落地其声铮铮,瞿嬴笑道:“那不就是么?”
  薛铖冷笑:“临安王这是说刺客用你亲卫的剑来刺杀你?”
  “我说是,如何?”瞿嬴半步不让,似是铁了心要激怒薛铖。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人群外突然传来一个饱含威仪的声音:“这是出什么事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人群外围,车盖杏黄,绣有祥云龙纹,乃太子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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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刺杀
  太子薛昭仁缓步走下车驾,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吵嚷的声音霎时静了下去,众人低眸颔首齐齐跪下。瞿嬴面色有些不大自然,也梗着脖子给薛昭仁行礼。
  “太子殿下。”薛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薛昭仁虚扶薛铖一把,的目光扫过哀嚎的孙二少爷,又扫过瑟瑟发抖的裴婉然,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薛铖睨了眼面有忐忑的瞿嬴,道:“临安王声称自己遇刺, 指认平阳侯府二少爷为行刺的凶手。”
  薛昭仁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瞿嬴背过双手,微微抬起下巴, 目光却飘向了别处。
  他本就只是仗着使者身份想给薛铖难堪或者干脆激怒他,一则以如今的局势, 薛铖不敢拿他怎么样,二则就算真敢把他扭送去刑部大理寺, 黎桑也能把自己捞出来,还能顺手给薛铖扣个破坏两国邦交的帽子。谁料到半路竟遇上了太子!
  他所恃的不过是对方身份地位不及自己,但太子不是薛铖,一国储君金口玉言,真要细究起来, 搞不好这破坏邦交的帽子就要扣到自己头上。若被魏帝得知,他临安王的位子可就坐不稳了!
  在瞿嬴内心忐忑之际,却听得薛昭仁一声大笑:“临安王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此言一出, 薛铖愣了,瞿嬴也愣了,满地跪着的人更是吃了一惊。
  太子这副态度,是打算就此揭过去了?
  只听薛昭仁笑道:“平阳侯府的二少爷,满京皆知是个喜好风花雪月最风雅不过的人物,莫说舞刀弄棒,恐怕就连这柄剑都提不起。临安王这种玩笑未免开得太过了些。”话到最后,隐有警告之意,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薛铖一眼。
  瞿嬴喜大过望,旋即笑道:“哈哈哈,本王在魏国口无遮拦惯了,初来乍到一时没改过来,让薛将军误会了。”
  薛铖目光幽暗,紧紧抿着唇看向薛昭仁,却得到一个十分不赞成的眼神,他听见太子道:“既是误会,解释清楚也就好了,弄这么大阵仗,不知情的还以为临安王要大闹京城呢。”
  “不敢不敢。”瞿嬴连连摆手,瞪了眼身侧的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扶起来,请大夫来瞧瞧,可别伤着侯府的公子!”又向裴婉然拱手道:“令姑娘受惊,小王深感歉疚,改日定登门赔礼,还望姑娘海涵。”
  这一通样子坐下来,轻轻巧巧把方才跋扈的行径接了过去,而太子不置一词,众人心中虽有怨气,却无一人敢发声。
  薛铖垂下眼睑,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
  “既然无事,都散了吧。”薛昭仁摆摆手,对薛铖道:“剩下的事就交给薛将军了。”言罢转头回到车驾上,赶车的侍从挥动马鞭,车驾缓缓驶离闹市。
  待太子远去,围观的人群很快散了。孙二少爷被人抬走治伤,裴婉然被侍女搀着逃也似的远去,唯有瞿嬴长长吐了口气,伸手掸了掸衣摆,走近薛铖低笑道:“薛将军,天不帮你,本王也很无奈啊。”说着大笑一声,负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