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戾气重_分卷阅读_33
  这嫩草啃得好心虚啊——虽然其实还没开始啃。
  当然,她是坚决地反对包办婚姻的,可对着少年的这张脸,要挥着拳头讨伐她“思想腐朽封建”的过世爹她也真是干不出来,这种等级长相,讲实话,真是亲爹才下手快赶紧给包办了。
  就刚才短暂的相处,少年人长得帅,性子还好,珠华能从他身上挑出的唯一毛病,就是真的太小了点。
  要再大个五岁多好,她就省了纠结这关,直接痛快投入相处里去了,要处得还不错,言谈不讨厌,她就顺着父母的余荫把婚事给解决了得了,免得以后自己出去瞎撞,自由恋爱当然美好,可在这时代哪有这么容易,自家提前给备下个不错的,省上多少事呀。
  她正出神,脸颊忽然遭戳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对上少年的笑脸:“发什么呆?问你去哪呢。”
  “……我也去找老太太。”
  “哦,那正好,顺路啦。”
  苏长越迈开步子就往前走,走一会把她往下放了放,凑她耳朵边上问一句:“哎,我问你哈,你们家老太太脾气怎么样?严肃吗?”
  珠华不知他是发现张兴文的人,以为他初到张家,要拜访一下长辈,就有点不自然地道:“就那样吧。”跟头回见面的人说长辈坏话不好,可要她说张老太太的好话,她是万万不乐意。
  苏长越懂了,慢走几步离前面带路的小厮远了点,小声问道:“她欺负你了?”
  珠华不知该从何答起,苏长越的说话口气太自来熟了——当然从他的角度也许很正常,毕竟,咳,他是以“未婚夫”自居的,但珠华可没这么快能投入对应的角色里,她尽力把头往后躲了躲,含糊道:“我没叫她欺负着。”
  苏长越又懂了,追着就问:“为什么对你不好?我瞧你挺乖的。”摔了都没哭,起来也不乱发脾气,他觉得小娃娃这样就挺不错了,还想怎样啊。
  珠华有点招架不住,她在张家有再多不痛快,也不可能傻傻倒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听,想说他多事,他又是在真切关心她,便说不出来,苏长越还颠了颠她,催她:“说呀,怎么又发呆了?”
  珠华本来双手是握成拳抱在自己面前的,被他这一颠,感觉整个人瞬间凌空了一下,吓得忙伸手搂住他脖子。
  苏长越呵呵呵笑了,珠华感觉到他略微单薄的胸腔轻轻震动着,简直想冲他翻个白眼:你无不无聊?
  苏长越没注意她的眼神,光从她的动作意识到吓着她了,手掌在她背后安慰地拍拍:“别怕,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
  珠华不想理他,她面无表情地感觉她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有代沟的。
  苏长越终于识趣,没再烦她——当然在苏长越那里是因为已经到了正院,准备要见张老太太,没空再和她聊天了。
  张老太爷此时也回到了后院,见儿子成了这样,一般着急不已,正和张老太太一起在等当时的发现人和大夫,大夫没这么快到,先等到了苏长越——以及他怀里的珠华?
  珠华先自己招:“我脚有点扭到了。”
  那也不该由外男抱着啊!
  不等众人质问,苏长越把珠华放下来,迎上张老太爷张老太太及钟氏三张诧异的脸,先镇定地躬身行礼,自报家门。
  珠华身有婚约的事,张家诸人都是知道的,但未料想她夫家的人竟这么忽然出现在了眼前,钟氏从怔愣里回过神来,忙欲问候寒暄几句,张老太太已等不及,张口就抢道:“就是你看见三儿被人害了的?快告诉我,谁害了他?!”
  珠华惊讶仰头:目击证人?
  “我没看见——”
  张老太太立时急了,厉声打断他:“你别想抵赖!人都说你看见了的,你想替谁隐瞒?!”
  苏长越面对长辈诘问,不急不慌地笑道:“我头一天来金陵,除了贵府门上,别人我都不认识,岂有替谁隐瞒的道理呢?老太太别急,事情是这样——”
  他便把先前事一一道来,说得有条有理,张老太太虽快气急疯了,毕竟没真疯,一番话听下来,又听说还有个附近的人家与他一同发现的,知道事情应当确实如此,同他没有干系了。
  只余最后一点不甘心,追着问道:“你再想想,再想想,真没看见凶手?!”
  苏长越无辜而坚定地摇头。
  “那到底是谁这么黑心肝,害了我的三儿呢?”张老太太捂着心口,往后跌坐在椅中,哭骂道,“我的三儿啊,他天天就是读书,再乖巧不过,这阵子门都没出,能得罪谁呢,这杀千刀的外头那么多人不害,偏偏捡着我的三儿,老娘要知道,一定叫他全家都不得好死,呜呜……”
  听完当时情形的珠华漠然低头,望着自己露出的一点点月白鞋尖。她一点都不同情张老太太,更不同情张兴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以张兴文的为人,再得罪个什么别的人一点也不稀奇。张推官的出手还是留情了,要是事情捅到汪知府那里去,汪知府为了女儿名声,绝不可能让张兴文还有在这里躺着等大夫的机会。
  张老太太还在哭,而且一些乡下的村话都骂了出来,张老太爷只是唉声叹气,钟氏做媳妇的不好管,当着苏长越的面尴尬不已——娇客上门,家里乱成这样,没得招待不说,还先把人拉来审了一番,又叫他听了这些,实在坐不住,眼看张老太太哭得投入应该顾不上再寻他麻烦了,忙向他道:“好孩子,你远道来,先去歇歇罢,你伯父让人给你收拾客房了没有?”
  苏长越笑着摇了摇头,钟氏一见,丈夫也这般不周到,忙吩咐了身边的丫头月朗,让她赶紧领人去收拾,珠华站他旁边,终于没忍住,主动拉拉他衣袖,苏长越疑问低头,珠华小声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她这个身高大概到苏长越的腰腹处,正听见他肚子里咕噜噜响了,动静还挺连贯,想装听不见都不成。
  苏长越小声回她:“吃了两口。”
  ——然后就被拉来问话了。珠华明白,钟氏也听见了,忙又安排月朗备饭,月朗一一应下,见再无话,苏长越笑向钟氏拱手,告退转身随月朗去了。
  钟氏才腾出空来问珠华脚摔得怎么样,要不要等大夫来了让看看。
  珠华摇头:“大舅母,我没事,不走路歇一会就好了。”她自己看过,脚踝处没红也没肿,估计就是里面哪根筋抽着了,歇着让它慢慢顺过来就好了。
  钟氏又想让个人抱她回去休息,珠华不肯,她是听了张萱的话来看着钟氏不要被张老太太撒气的,怎么能走?钟氏无奈,她性子软和,不会强硬地对待谁,便只有依了珠华,把她抱到角落里一张椅子上坐着去了。
  再过一会,大夫终于在张老太太的心急如焚里赶来了,为了避免啰嗦,张推官直接让请的是城里最好的看跌打损伤的大夫——也就是先前给珠华看过伤的那位。
  张老太太一见了大夫就忙道:“大夫,快看看我儿,这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是不是摔着里面了,怎么人一直昏着,还有这脸,可一定要给他治好啊!”
  大夫依言对着张兴文的脑袋看诊了一番,给出诊断:先开方吃药,一剂药灌下去再说。
  张老太太听了这个诊断岂能安心,追着大夫要准话。张兴文的外伤其实还好,和当初珠华那一撞差不多,但脑子里的构造最复杂,这里面到底如何,大夫哪敢给她打保票?磕一下磕成傻子的也不是没有,人不醒来,大夫什么定论也不敢下。
  张老太太无法,只得又问脸上的伤,打张推官出息以后,家里年轻一辈男丁都往读书路子上走了,张老太太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规矩,比如颜面肢体有损无缘考举这一条。
  这个问题大夫倒是马上就能回答,痛快地给了答案:“在下医术浅薄,只能尽力而治,但不留一点痕迹是不可能的。”
  张老太太听他说得这么果决,急了指向外间:“那珠丫头不也是你治的吗?她怎么就能好端端的?”
  大夫道:“贵府表姑娘是什么样的伤口,令公子又是什么样的伤口,老太太都是见着的,这两者如何相提并论?在下若有办法,岂有不尽力之理,实在是无法可想。老太太爱子心切,可另访名医,说不准别人有此妙手,可以回春。”
  大夫心有腹诽不好说:这一道划拉下来脸都快成两半了,能不扭曲筋肉地长合回去就不错了,还想一点痕迹不留?这只能找神仙去了。
  张老太太失魂落魄,这大夫已经是城里最好的了,还往哪里寻去?张兴文要就此绝了仕途,她往后还有什么念想,一念及此,方寸全乱,逼着那大夫便道:“怎么就无法了?一定还有办法的!你给珠丫头配的那药不是就很灵验吗?也给三儿配啊,我不心疼钱,要多少钱都行!”
  这种失控的患者家属大夫见得多了,口气还是很平缓地道:“老太太,不是银钱的问题,那药对令公子的伤没有那么大效用,而且当初配时就缺了一味罕见的药材,还是张大人往国公爷府上去寻才借到,但国公府也不可能常备上许多这类一般用不上的药材,因此如今是再没有了,便是有效,也配不成了。”
  张老太太疯魔里根本没接受到他话里的重点,马上道:“配不成了?怎么会配不成——不,不对,药配不成,可药还是有的!”
  她猛一掀帘,出去外间冲到角落里的珠华面前,嘶声道:“珠丫头你的药呢?快去拿来,你不能眼看着你小舅死吧?!”
  珠华惊愕地直起身来:嘿,她一声没吭,怎么还寻上她的事了?
  ☆、第39章
  “老太太冷静些,大夫都说那药治不了兴文的伤,叫珠儿拿过来又有何用?”
  微沉的男声在门槛外响起,是张推官处理完了外面的事,匆匆赶回来了,听到张老太太的嘶喊,当即接了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
  张老太太下意识反驳过,才想起转头,见到是他,踉跄着扑上去:“老大,你去查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说是去送人,怎么送个人就变成这样了?到底谁害了他?!”
  张推官哪能让继母拉扯上,慌忙闪避到旁边,才回道:“徐四公子的马车惊了马,兴文运道不好,恰跟在旁边,躲避不及。受伤的且不只他一个,我才追着去查看,徐四公子伤得更重,从车厢里摔出来,左边的胳膊和腿全折了,如今刚抬回国公府去,还不知有没有别的暗伤。至于兴文的脸,现却不知怎么回事,我回头再查,如今还是治伤要紧,对了,大夫怎么说?”
  张老太太看着实不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子,大夫怕她乱说医嘱,明明治不好的伤,非说自己能治好,便忙出来,亲自与张推官分说了:“……便是如此,张三爷的脸,在下实在无能无力,请大人见谅。”
  张推官见过张兴文的脸,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他便叹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