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龛世_分卷阅读_81
  玄悯是个受不了脏污的,一看身处的地方,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嫌恶。
  就在他打算起身收拾一下这满身的血迹和泥渍时,他感到手腕上有东西动了动。
  他皱着眉,一撩袖摆,便和腕上缠着的玩意儿来了个脸对脸。
  薛闲仰着头和他对望片刻,因为身体上的不舒坦,他整个人……整条龙都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不大想理人。一看玄悯的神色,他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得,又来了!
  于是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拖长了调子冲玄悯道:“别说话,也别问我是谁,更别问你自己是谁。你听我的,抬起你的手,先摸一摸你的左脖颈。”
  玄悯不是个容易轻信旁人的人,若是换个人这么冲他说话,他定然理都不会理,先把人收拾了捆扎在一边,再想别的问题。可他手腕上缠着的这玩意儿语气实在太过理直气壮,不像在胡说。
  况且……这孽障看起来一掐就断,一捏就死,暂时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于是玄悯面色冷冷地看了他片刻,终于还是照他说的,抬手摸了摸左脖颈。
  薛闲抖着爪子,大爷似的指挥着:“手短还是怎么?再往上挪一点点,嗯,就是那,摸一下,醒过来前别跟我说话,不太想白费口舌跟你瞎聊。”
  他自己在江底被短爪刺激了一番,颇为气不顺,此时但凡逮住一点儿机会就要嘲玄悯一顿,可见是个蛮不讲理的。
  他仰着脸,看着玄悯摸上了颈侧那处蜘蛛模样的痣,如同前一回一样,小痣周围的血丝渐渐收了回去。血丝收回的过程估计并不好受,玄悯蹙着眉阖上了眼,静静坐了片刻才重新睁开双目,眼神中的一丝防备隐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脸和莫名有些无言的目光。
  一看他这模样,薛闲就知道他已经犯完了病,又想起来了。
  薛闲放松了脑袋,继续爱答不理地盘曲着,懒懒地问道:“你这睁眼就忘事的毛病怎么来的?回回都得这么折腾一番才能想起来,麻烦不麻烦?”
  玄悯没回答,只垂着目光看他。
  先前没弄清状况,他也没细看,这会儿才发现,这孽障有头有尾,须爪齐全,看那脑袋,似乎是个龙形。只是他可从没见过这么……细小的龙。一身软鳞不说,下半身还不得劲,细细袅袅的一条尾巴约莫还未有知觉,无法像前半身一样卷在腕上,而是软软地垂挂下来。
  玄悯无甚表情地看了片刻,伸手拈住了那孽障垂挂着的尾巴,细细尖尖的,拈在指尖触感颇有些奇特。
  薛闲斜睨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冷哼道:“放开,干什么?礼义廉耻都喂狗了么,哪本书教你上来就乱捏人尾巴了?”
  他下半身虽然毫无知觉,别说这么拈着了,就算被掐了,估计也没什么疼痛的反应。但是疼不疼痒不痒是一回事,威严是另一回事,好好一条龙,被人这么捏着尾巴尖,像什么样子?
  要不是他现在不得不倚仗着秃驴代步,他一爪子能把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掀到南海去。
  玄悯自然不是什么玩心重的人,事实上他连玩心都没有。只是觉得一个睁眼的工夫,这孽障就变成了这番模样,颇有些出乎意料。
  “你又从哪儿掳来的壳子?”他淡声问道。
  “什么叫掳来的?”薛闲瞪他,“我能忍受旁人用过的壳子?”
  玄悯闻言,摸了一把腰间的暗袋——金珠没了。
  “这便是你的本体?”他说的是问句,语气却平得如同总结。
  薛闲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既已拿回了本体,为何还缠在我腕上?”玄悯垂着目光瞥了他一眼。
  倒不是他真的打算让薛闲离开,毕竟他怀里的那张薄纸上明明白白写着“寻人”,而薛闲身上的东西和薄纸上所记的一些东西有关联,他自然是不会随随便便放这孽障走的。
  但这是他的打算,于薛闲来说就有些讲不通了。毕竟薛闲先前三番五次要跑,可谓前科累累。依照那孽障闹得不行的性子,应该趁着他不省人事时撒腿溜走才对,这么老老实实地缠在腕子上等他醒,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玄悯抬手左右拨了拨那小小的龙头,想看看这孽障是不是吃了什么脏东西,或是惹了什么麻烦,才装得这般老实。
  薛闲抬爪便挠了他一记,把他那烦人的手排开,道:“要捉人的是你,要赶人的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有些蛮不讲理?我还就不走了,你看着办吧,别乱动手,滚蛋!”
  玄悯:“……”
  也不知这孽障是如何做到缠在人手腕上还骂人蛮不讲理的,大约是不要脸了。
  薛闲当然不是吃错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