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龛世_分卷阅读_40
  薛闲:“……”这种非要戳人痛脚的棺材板板怎么没被人扔进护城河里去呢?
  他十分愤然,便短暂地闭了嘴,不想再跟这秃驴说话了,真是个不会聊天的东西!
  玄悯也不管他,而是放下布巾,三两下掀开那方薄薄的布包,将里头的一小叠黄纸和一支笔取了出来。
  铜盆边搁着一小碟调好的墨,玄悯铺开一张黄纸,用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刘门许氏
  丙寅年七月廿三
  玄悯又从布包里取出一根香,将这张写了刘老太太姓氏的黄纸折了三道,在烛火上点燃,搁在了石磨盘上。薄薄一张黄纸,烧起来居然出奇地慢,石磨盘表面很快泛起了黑,像是沾裹上了一层纸灰。
  他缓缓捻着手里的香,让它一端被黄纸燃起的火烧透。
  “你这是在超度?”薛闲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出了声。
  他只见过那种寻常的超度法儿,俗称打佛七——一群被请去的秃驴围坐成圈,脑门映照得屋子都亮堂了几分。他们轮番成两拨,日夜不休地对着棺材板念往生经,足足念上七天七夜。薛闲有回跟错了人,不小心进了某个正在办白事的人家,无奈之下听着那群秃驴在耳旁一刻不停地嗡嗡了七天,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直接吊死在棺材板上。
  从此,他见了和尚便觉得脑仁疼。
  他生怕玄悯也要这么嗡嗡七天七夜,要真是如此,他不如现在就跳个楼,一了百了。
  玄悯捻着手里的香,一缕青烟细细袅袅地绕着石磨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净手,书帖,燃香,诵经,可送亡者往生。”
  他果然是要念经的!
  薛闲二话不说便往暗袋外头翻。
  玄悯扫了他一眼:“你又要作甚?”
  薛闲:“不活了,跳楼。”
  玄悯:“……”
  薛闲自然是跳不成楼的,他顶多也就是从玄悯的腰间翻下来,落在这雕花圆桌上。他刚在桌上翻了一圈,正打算就势翻下地去,就被玄悯捏住,拎回到桌面上。
  这秃驴是个穷讲究的,半点儿不像个正经和尚,这一点,从看他惯常的一些举动和住的这间上好客房便可知晓。
  此时他也不知犯的什么病,对薛闲身上折来叠去的几道痕迹有些看不顺眼。他毫不客气地用指腹将薛闲抹平,而后拎起那方分量不轻的石镇纸,将薛闲压在了下头。
  镇纸有大半个巴掌大,是个窄瘦的方条,薛闲上露出一颗脑袋,下露出两条细腿,左右两边只能勉强露出两只爪子。
  薛闲挣扎了两下,除了两只爪子尖掀了掀,其余部位岿然不动。
  薛闲:“……”你大爷!
  玄悯不再管他,专心燃起了香。
  在那香燃到末梢时,玄悯低声念了一句经文,便没再出声,这大约便是他所谓的“诵经”了,跟薛闲想象的差别极大。
  黄纸和香最终几乎同时燃尽,最后一点儿猩红的火星子倏然熄灭时,玄悯用手指敲了敲捆束了刘老太太三年多的石磨盘。
  就听接二连三数声“咔嚓”碎响,原本看起来厚重得坚无可摧的石磨盘居然应声裂成了数瓣。
  于此同时,刘老太太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老身如释重负,这就上路了,多谢。”
  话音落下时,薛闲眼睁睁看到石磨盘中有一抹虚影一闪而过,连带着石磨盘表面沾上的香灰和纸灰,彻底消失不见。
  不过,在石磨盘裂开、刘老太太消失的那一瞬间,房里突然响起了两声模糊的轻响,叮叮当当,好像车马或是某个物什上拴着的铃铛,穿过长长的街巷传来,细碎而渺远。
  接着,有东西从裂开的石磨盘中心滚落在桌上。
  叮铃——当啷——接连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