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南风逢兮自难忘 上
  苏月楼微微一笑,“王府内苑,我自是不便常来。”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奁盒,递给了苏绣茵,“这是娘让我给你带来的。”
  苏绣茵喜颜接过,正欲说话,婢女奉茶前来,便又打住。
  苏月楼朝那婢女尔雅一笑,那婢女脸上顿现羞红,苏绣茵见状,瞪了那婢女一眼,喝道:“还不退下!”
  那婢女慌忙应声,施礼退下。
  苏月楼摇首道:“绣茵,你……”
  不待她说完,苏绣茵已打断了他:“哥,你好不容易来一回,就不要与我说教了。”
  苏月楼宠溺一笑,转而问道:“你近来可好?”
  苏绣茵闻言,神情又复落寞起来:“好什么好,反正王爷又不到南园来。”
  苏月楼略怔,旋即温和的宽慰道:“王爷事务繁忙,你平素也不要惹王爷烦心,记得仔细侍候好王爷与王妃即是。”
  苏绣茵眸底流露出嘲讽之色:“侍候好王妃?那也需有这一位王妃才是。”
  苏月楼听出她的话中有话:“此话怎讲?”
  苏绣茵扬起嘴角:“王妃已离府十余日,而王爷迄今仍未找到她!”
  苏月楼吃了一惊,“当真?”
  “哥,我怎会骗你?”苏绣茵不满的娇嗔,“是我亲耳从宁国公主口中听到的。”
  “听闻王妃前些时日遇到山贼受了惊在别苑静养,难道只是隐瞒实情的说辞?”苏月楼轩眉微拢,若有所思。
  “自然是了。”苏绣茵脸上并无担忧,反而有丝幸灾乐祸。她原本并未怀疑徐长吟是否在别苑,然自从听到朱柠的话后,她始察觉近来府里进出的侍卫增添了不少。而朱棣虽然泰然如常,但东园里的氛围却是诡异。
  苏月楼的眉头愈皱愈紧,“此事还有谁知道?”
  苏绣茵不甘的哼了声:“西园那位必是知晓的。”赏汝嫣在朱棣心中的地位,从来在她之上。
  苏月楼沉吟片刻,起身道:“此事你静观其变,切不可声张。”
  苏绣茵臻首:“我自是明白。”纵然她对徐长吟的安危不关心,但她也知,若将徐长吟失踪之事宣扬出去,首先受责难的会是朱棣,这并非她想见到的。
  东方未晞,云岩寺中梵音缭绕,晨霜盖瓦,有瑟瑟冷意。
  徐长吟起身梳洗后,戴上斗笠,提上药篓,往下山行去。昨日上山前,她应诺了杨家婆婆今日会去送几味药去。
  海涌山的镇集并不大,却也非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小村落,镇中各种营生也不见缺。时辰尚早,徐长吟提步往一间面铺走去。这些日子,她多有光顾这间面铺,与店家夫妇也甚为熟识了。而她施药善人的美名早已在此地传扬开来,店家夫妇一见她来,赶紧热情的招呼起来。
  不多时,老板娘端了一碗热腾腾地面,笑容满面的与她寒暄了几句,便又走开去招呼旁的客人。徐长吟拌好面,慢慢吃着。突地,一阵马蹄声急急传来,街道上的百姓莫不闻声看去,徐长吟亦迎目望去,却见跃马扬鞭飞驰而来的是二名年轻公子。驰于前之人头戴毡巾,白净面皮、双目明亮,紧随其后的则是位英气逼人的俊朗年轻人。
  乍见这二人,徐长吟登时一惊,赶紧回眸低首,压低斗笠,将自个遮掩起来,心头暗自嘀咕,邢子游与刘丹瑶怎会来此?但愿他们只是路过。
  孰料,二骑陡然勒缰,在面铺外停了下来。刑子游与刘丹瑶翻身下马,阔步进了铺中,扬声道:“老板,来两碗面!”
  “好嘞!”店老板赶紧应声。
  徐长吟心下苦笑,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让他们看见自己,岂不是泄露了行踪?若问及何以孤身在此,她又该怎么回答?不成,她不能旁生枝节,还是速速离开的好。如此思虑,她便即放下筷子,悄然起身。
  岂知,她方起身,那热情的老板娘已大声招呼道:“桑小哥,今日的面不合口味吗?”
  徐长吟顿觉欲哭无泪,余光微瞟,果不其然发觉刑子游师兄妹朝她这里望了过来。她忙拧起药篓,压低声,含糊的道:“不是,只是我与杨家婆婆约好了时候,得过去一趟。”她将铜板放在桌上,略自一瞟,见师兄妹二人已未注意她,她不觉松了口气,赶紧背起药篓离开。
  她匆匆去杨家送了药,复又匆匆回到云岩寺。然方一回到宁谧的寺中,她陡然想及,就算被朱棣知晓她的行踪,她又有何惧?况且,他并不关心她的下落,知晓后又会如何。
  如此想来,她松口气之余不禁又有些忿忿。她心绪烦乱的回到偏院,穿过月型拱门,一个未察,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忙不迭道歉:“桑姐姐,可有撞到你?”
  徐长吟抬首,却见是昨日那名买药的少年,而这会儿,他背上还伏着位面色蜡黄的三旬妇人。
  妇人恹恹的抬起头,歉疚而道:“犬子无状,不知有没有伤着姑娘?”
  看来这伪装是不顶用了。徐长吟无声叹息,又客气的笑了笑:“我无事,不知撞到您没有?”
  少年侧首对妇人说道:“娘,昨日将药卖给我的就是这位桑姐姐。”
  妇人闻言,示意少年将她放下,然她方一站定,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少年忙将她扶入院中坐下,而徐长吟见状,也赶紧回房沏了杯热茶出来,端给咳嗽连连的妇人。
  半晌,妇人方止住咳嗽,精神越发不济。徐长吟瞧着,对少年道:“且将令堂扶回房歇息为好。”
  少年满面忧色,对妇人说道:“娘,今日就不要下山了。”
  妇人虚弱的点了点头,让少年扶她回了房。不多时,安置好妇人后,少年又走了出来,一脸忧心忡忡,他看着仍端着茶碗站在院中的徐长吟,露出一抹苦笑。
  徐长吟关切询问:“可有请大夫为令堂诊治?”妇人的病显然不轻,也似是病了许久。
  少年面露窘色:“我与家母是打外县来的,沿途已将银子用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住持收留,只怕连住的地方也没有。”言外之意,他们是无钱请大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