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云玳见许商延迟迟不语,将早就在心中打好的腹稿一一吐露,“我晓得这门婚事急促了些,你我二人又算不得了解,但既是夫妻,总归是要好好过日子不是,我会做好一个妻子该做之事,希望夫君亦然。”
  许商延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她,“可是我不喜欢你,如何与你做真正的夫妻?”
  他好似不知道这番话对一个已经嫁给他的女子而言有多过分,也或许是知道,只是他不在意罢了。
  好在,云玳要的从来就不是他的心,所以这番话伤不到她,只会让她觉着,许商延此人,惯以有话直说,总会言语重伤旁人。
  “那夫君觉得该如何?”
  “嗯……就像平日那般相处就是。”
  云玳了然:“意思是不同房,在外也如朋友般相处?”
  许商延原本就是这般打算的,可从云玳嘴里说出来,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于是一时之间并未开口。
  他如何想的云玳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当真应了许商延的要求,她最后要么落到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地步,要么许商延遇着自己喜欢的女子,为了腾位置,而给她休书一封。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云玳想要的。
  从前的邻里总是告诉她,日子是过出来的,日久便会生情,哪怕不是情爱,也会有情分在。
  “我晓得你无意成亲,可成亲不是两人的事,在家里时我们二人可如朋友一般,但是在外,便是为了谢家与许家的脸面,也得做做样子。 ”
  她循循善诱,以退为进,许商延果真不再反驳,“那就依你所说。”
  云玳扬起嘴角,“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随即便要披着外衫离开。
  许商延下意识问:“你去哪儿?”
  “隔壁还有间屋子,夫君不是说了在家如朋友?男女授受不亲,我只能与夫君分房睡,还是说……”
  “不用。”许商延连忙打断,“我去隔壁睡就是。”
  云玳望着他利落起身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落下,躺在床榻后,她无神的望着头顶的纱帐,叹了一声,总该要再想些法子才是。
  夜里并不寂静,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后山的长亭中,东南尽责禀报着关于今日之事,谢今澜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从始至终不曾抬头看他一眼,像是对他所说的事并不关心。
  “属下还听说,姑娘回了新房后,许小公子去了黎家,欢声笑语到前不久才回,大婚当日将女子丢在新房,自个儿去寻欢作乐,想来姑娘受了不少委屈,此时恐怕正难过呢。”
  东南觑了一眼谢今澜,见他总算有了反应,可这反应与东南所想不同。
  “你没有正事可做?”
  “……”
  “世子,姑娘那边,需不需要属下……”
  谢今澜落笔,将黄纸拿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她既想着与我划分界限,便要有承担苦果的准备,待她受不住了前来寻你,你再做打算也不迟。”
  东南听出来了,世子还在生姑娘的气。
  可令他不明白的是,世子从来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更不会因着旁人一句话而左右情绪,为何到了姑娘这儿,便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不过依照世子对姑娘的上心,若不是当真被气狠了,也不会做出任由她被旁人欺负,还不管不顾的事来。
  明白了,只要姑娘愿意来服个软,世子心中的气应当就会消了。
  第51章
  东南想的很好, 甚至次日一早就准备去寻云玳,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对世子低个头,认个错。
  可他去晚了, 等他到宅院的时候,邻里告诉他, 云玳与许商延去了黎家拜访。
  兜兜转转,他只能再去一趟黎府。
  可等他好不容易到了黎家时,瞧他看见了什么。
  屋檐下,黎秋宜正握着云玳的手, 二人正欢愉的说着什么, 而站在云玳身侧的男子清瘦高挑, 五官端正,眉宇之间虽然有些不耐,可目光却总是时不时落到云玳身上, 低声说着什么。
  云玳错愕片刻, 抬手自然而然的捏了一下许商延的胳膊,不痛不痒, 却亲昵异常。
  不但许商延怔住了,就连东南都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这……姑娘瞧着哪有半点受委屈的样子, 分明夫妻和睦,蜜里调油。
  原先他打定的主意忽然便犹豫起来。
  云玳与黎秋宜告了别,正要和许商延上马车时,他忽然拉住她,不悦低问:“你方才做什么?为何要掐我?”
  “许公子方才没瞧见嫂嫂的神情吗?如今你我二人在她眼里恩爱有加,这些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
  许商延被她话中的许公子三字刺到, 先前她一直都唤他夫君,可从昨夜商谈后, 只有二人在时,她对他当真如朋友那般,连夫君也不唤了,一路上都在许公子许公子的叫他。
  他抿着唇不说话,像是陷入自个儿紊乱纠缠的思绪中。
  “云姑娘。”
  云玳正要上马车,突然听见声音,下意识与许商延一起朝着来人瞧去。
  她愣了愣,随即欢声笑道:“东南!”
  许商延与她离的极近,是以她忽然扬起的唇,眼底弥漫的细碎笑意都被他瞧在了眼里。
  亲疏远近,当下立见。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法?”东南眼中也含着点点笑意。
  云玳回头看向许商延,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夫君……”
  这一瞬,许商延心底有一种极强的割裂感,面上瞧着她似乎与他更为亲近,实则不过逢场作戏。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不识时务这四个字如同刻在了他的脑门上,东南与圆滑之人打多了交道,碰到个直肠子的,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在他沉默的当下,许商延又道:“是谢家也想要我们回去探望?”
  “不是……”
  云玳感受到东南的欲言又止,猜测他来此大抵与谢今澜有关,“东南,若不是什么要紧事,那便改日再说吧。”
  东南连忙道:“姑娘,您就不想见见世子吗?”
  “是表哥出事了?”
  “没有。”
  云玳不解:“那为何突然要见他?”
  东南忽然觉着有些怪异。
  那怪异之处在于,从前云姑娘谈起世子时,眼底总是泛着细碎的光,整个人都好像有了精气神儿,熠熠生辉,鲜活灵动的紧。
  可是如今,她好似与世子之间不过泛泛,提及他时,与提及国公、老封君,也并无区别。
  可……不该是这样的啊。
  东南沉默了。
  来前他千想万想,没想过云玳如今会是这般态度。
  说不上什么不对,可东南就是觉着别扭。
  他急匆匆的来,又灰溜溜的走,回到谢家时,都没想明白,云玳为何会拒绝见世子一面。
  他出神的走在去往后山的途中,思绪纷乱,一个没注意差点从石阶上摔倒。
  好在一只手臂及时横在他跟前,将他拉住。
  “你想什么呢,路都看不见?”西北将他扶好,对他这心神不宁的模样十分纳罕。
  东南下意识喃喃道:“姑娘好像,不要世子了。”
  “什么?”他声音太小,西北着实没听清。
  “你说一个人,先前还对你百般热切,忽然有一日便冷淡下来了,是因为什么?”
  西北觉着他脑子有泡,这些儿女情长之事,谁能知晓。
  “那你不若去问问三小姐。”
  东南回过神来,蹙眉,“关三小姐何事?”
  “少时三小姐总是来寻世子,见不着世子便与你混迹在一块儿,如今呢,三小姐都不稀的多看你一眼,你不若去问问她是什么原因,或许能解你现在的困惑。”
  “唔——”
  西北捂着腹部闷哼出声,东南收回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三小姐也是你能在背后编排的。”
  看着东南远去的身影,西北嘀咕道:“什么毛病,每次一提三小姐就变脸,嘶,好痛……”
  他一边揉着小腹一边进屋,待整理好神情后,这才朝着水榭长亭走去。
  可尽管他再如何掩饰,东南那厮毕竟下了狠手,谢今澜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信纸,轻笑道:“怎么?又被东南揍了?”
  “世子,信上如何说?属下接下来要做什么?”西北颇为不自在的摸摸鼻尖。
  谢今澜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先皇当年赐给过虞贵妃一个木扳指,那木扳指精巧细致,乃是白师生前最后之作,世间仅此一枚,如今皇宫上下,并未有人见过这枚扳指。”
  “世子的意思是,娘娘将这枚扳指带走了?”
  谢今澜:“她当初离宫时若当真有孕,此时这个东西,不是在她身上,就是在她孩子身上。”
  “可是,寻个这么小的物件儿,无异于大海捞针。”
  谢今澜看向他,“谁让你去捞了,钓鱼,不会吗?”
  西北将目光放到一旁的竹竿上,顿时恍然。
  “这件事你与东南一起去做。”
  西北领了命令,正要离开,却又被谢今澜叫住,“说说,方才你又怎么惹恼他了?”
  “方才东南问属下,对我百般热切的人,忽然有一日冷淡下来了是为什么,属下让他去问三小姐,他便恼了。”
  谢今澜嘴角的笑容缓慢平直,直到再笑不出来,“他打你哪儿了?”
  西北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半个时辰后,西北仍旧在亭中扎着马步,满头大汗时也不曾想明白,自个儿究竟哪里得罪了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