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2节
  可眼下她却是从头至尾的起始缘由,身上穿的甲胄跨的佩刀,班师回朝的热闹场面,都一字字清晰的仿佛仍在眼前。
  陈昂原本玩笑敷衍的面色,在苏淼淼这样详尽的话里,便也一点点变得严肃郑重。
  等到苏淼淼说到姐姐一身素缟悲痛欲绝时,陈昂甚至不忍再听般颤抖的闭了双目。
  但等苏淼淼随后一句说罢,陈昂沉默半晌,第一句问的却是:“胜了吗?”
  苏淼淼:“你说什么?”
  陈昂看向她:“你说最后胜了,左狄王中计被俘,王师大胜归京,是不是?”
  苏淼淼猛的瞪大了眼睛:“陈昂,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这样清楚,你还不相信我是真的见你……”
  “我信。”
  这一次,却是陈昂主动打断了她的话头。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但神情却还算平静:“你说的那柄弯刀,是我祖父年轻时用过的宝刀,我幼时他曾说过,等我上阵的时候,便将此刀赠我,这事除了我与祖父,谁都不知道。”
  苏淼淼松一口气:“太好了,那你该知道我不是骗你,这次北伐,你不要去了,实在不成,你既然提早知道了结局,那诱饵你不要去当!”
  她第一次觉着,耳边这莫名的天音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再加上昨日的梦境,甚至都不必陈昂放弃从军,或许也能安然回来呢!
  陈昂看着她:“我不去,那诱饵叫谁去当呢?”
  苏淼淼猛地一窒。
  “淼淼,你也说了,戎狄凶残若狼,从前朝至今,北境仍是时有狄人劫掠,十室九空,生灵涂炭。”
  “大梁与北狄终有一战,总有人要去,也总有人要死。”
  “陈氏一门的爵位都不是白来的,将军百战死,若真有万一,也是我的命数。”
  说到最后,陈昂甚至又恢复了平日挤眉弄眼的可恶模样:“何况你也说了,我没有白死,一战成名,名垂青史,说不得宗堂里都要给我单立一块碑!”
  苏淼淼忽的沉默了,第一次,她发现陈昂不是从前那个溜猫逗狗,只知道往她裙子上扔泥巴的烦人精。
  他姓陈,正如陈昂名义上的父亲,真算起来该是他的伯父一般,死在战场的陈家人,陈昂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姐姐呢?”
  半晌,苏淼淼也只能艰涩的出声:“你方才还说要托国公爷来上门求亲,你死了,叫姐姐怎么办?”
  “卿卿……”
  陈昂面上的笑意也忽的一敛,半晌,方才低声道:“我对不住她……卿卿原本也没有看上我,都是我死皮赖脸硬缠着她,才磨着她动心答应,之前只想着赶着北伐之前,与她定了名分,如今看来,是我想的简单。”
  “六殿下的《寒梅图》,你不要,我昨日就讨来了,我还是托叔父送去,不是正经走礼,只是两家人私下商定,这样我若能回来,诸事欢喜,若是不成,不传出去,也不耽搁她。”
  “瞧瞧,本来我是必死的,偏偏这会儿就先给你托了个梦,可见我还是有老天庇佑!”
  陈昂到底还是不曾完全死心,他侧过身摇摇头,对她露出白净的门牙:“你说了我是叫箭射死的,这次我小心些,多带些人,贴身多穿一层甲,不就能逃过一劫了?”
  苏淼淼没有开口。
  陈昂说得轻松,但她心下怎么会不知道,要命的不止是那一箭,避过了梦中的一箭,还有下一箭,还有刀枪剑雨,只要为饵,就必然九死一生。
  她知道,陈昂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过是一种无力宽慰与期盼。
  仲春初四日,萋萋万物生。
  偏偏在这万物复生之际,苏淼淼于沉默之中,却忽的生出一股莫大的凄凉。
  耳边的怪异天音没有再响,仿佛也在沉默中讥讽着她的异想天开。
  怎么会有凡人能违抗天意呢?谶言之所以是谶言,就是因为不论凡人怎么挣扎,都无法改变这注定的结局。
  正如她冲到了玉雨台上,也没有阻拦箫予衡与姐姐一见钟情,跟到了明镜湖,也只能亲见姐姐落水,衡哥哥英雄救美……
  陈昂的注定就是战死沙场,她的结局就是溺毙水中。
  她缓缓站起,转身,一步步行出了屋内。
  朝阳初生,晨曦刺目,苏淼淼仰头对着这刺目的天光,手心一点点用力,用力到指尖都忍不住的微微颤抖,因为痛苦,也因为不甘。
  凭什么?
  她们分明也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就要认了这故事里莫名的荒谬结局?
  她偏不认——
  她偏要陈昂活着。
  她要自己与陈昂都长长久久的活着!
  第13章 这是驱邪
  今日长公主府上,迎了一桩喜事。
  陈昂血缘上的亲爹,名义上的叔父,当朝陈国公,带着《寒梅图》上门,提起了陈昂与苏卿卿的亲事。
  虽说没有没有正式请媒人走礼,只是自家亲戚私下商议,但这么猝不及防的事儿,也足够叫长公主与苏驸马吃惊——
  他们夫妻几日前还想着让陈昂与小女儿成就好事呢,谁能想到这小子竟早与卿卿凑到了一处,这么多年还瞒得这样好?
  “我刚听闻也觉着胡闹,偏偏这小子早已铁了心,唉……这孩子之间的事,总是有自个的主意,嫂子可千万莫恼。”
  身高体阔的陈国公记着自个早死的兄长,对长公主仍已长嫂相称,言止间很是恭敬。
  长公主也是笑呵呵的:“兄弟这是什么话?大姑娘也是我的女儿,只要两个孩子都乐意,以两家的情分,都是喜事!”
  一旁苏驸马也是一般,口中只赞着陈昂少年英才,此刻北伐定是前程万里,话里却是四面不漏,显然,这是不能只听陈家人的一面之词,真正定亲,还是要问过苏卿卿的意思才罢。
  不过历来谈亲,就没有一次能成的,男方第一次上门,能得着这样的回复便已很是不错,陈国公欢欢喜喜的用过了三盏茶,留了带来的礼物,告辞而去。
  长公主与苏驸马亲自将客人送到了院外。
  苏驸马倒还好些,只是有些复杂感慨,倒是长公主,客人一走,面上的笑意便瞬间换成了满面的愁色:“你说,淼淼这两日里痴缠不停,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苏驸马摇头:“不应当,公主也说了,淼淼与陈昂只是兄妹之情,何况淼淼闹的也不是与卿卿的亲事,而是不许陈昂从……”
  “父亲,阿娘!”
  苏驸马最后一字还没出口,院子里便又传来了熟悉的呼喊。
  从前只觉可爱悦耳的声音,这一次,却叫长公主觉着脑仁都疼。
  看在守在门前,嬉皮笑脸的苏淼淼,饶是三十多岁上才生出的唯一女儿,长公主也没了一点好脸色:“你做个梦还闹得没完没了不成?你不读书练字了?不去画画弹琴了?我瞧着今儿个天儿也不错,要不我将踏雪给你,你骑着去围场里跑跑马!”
  从前苏淼淼为了箫予衡整日钻研琴棋书画时,长公主还有些心疼,觉着孩子是受了委屈,还时常劝着叫多陪自个说说话。
  如今苏淼淼倒是当真与缠着亲娘说起了话,可是只一日,长公主就已恨不得将她塞回书房,再不行沉池子里泡着玩也成,就是甭来烦她!
  苏淼淼一点没有被嫌弃的自觉,甜脆脆的叫了一声“阿娘”,星子似的眸子眨呀眨,亮得喜人。
  自从苏淼淼懂事后,长公主当真是许多年不曾见过女儿这样的眼神。
  不,真说起来,就算苏淼淼还是个懵懂小儿时,也极少有这样乖巧求肯的时候,毕竟长公主的性子,凡是她能给的,甚至不必孩子来要便都送到眼前了,哪里需要女儿这样缠人?
  也是因此,长公主从前是真不知道自个的女儿还这样会磨人,有这样的水磨的功夫,但凡苏淼淼不是想害人前程,哪怕是当郡主要食邑呢,长公主都腆着脸进宫给她求出来。
  再退一步,就算是害人,哪怕女儿换一家嚯嚯,长公主说不得都昧着良心替她干了。
  可偏偏就是陈昂,就是陈国公府。
  那是她第一个夫家认下的嗣子,当真较起真来,她都能算是陈昂大义上的嫡母,刚走的陈国公都还一口一个嫂子客气着,什么仇什么怨,与多年相得的旧夫家撕破了脸,就为了扣下陈昂,毁了孩子的前程?
  她在军中的势力是叫干这个的吗?这像什么话!
  苏淼淼其实也知道自个的要求无理取闹,只是眼前这情形,实在比玉雨台上,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下场时还要更加棘手为难,为了陈昂的性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对自己,她还能愤怒挣扎,认定她又不是台子上的木头傀儡,只要自己足够清醒,即便喜欢箫予衡也不会厚颜纠缠,更不去去推姐姐下水,就可以远离溺毙的局面。
  可陈昂却不听她劝啊!
  她连那样清楚的梦境都说过了,但陈昂不肯躲,苏淼淼思量之后,就只好选择朝母亲这厢下功夫。
  再是希望渺茫,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苏淼淼拉着母亲的胳膊,又退了一步:“女儿也知道不许人去没道理,可是北境那样凶险,又刚和姐姐谈了亲事,阿娘就不担心吗?”
  长公主瞧着她:“担心又怎样?”
  苏淼淼便又退一步:“陈昂才十几岁,立功也不急在一时,本文由疼训群八依寺叭衣留就六三整理,人工帮找全网独家文阿娘不叫他去前军冲锋,叫他塞到后头运粮收尾也成啊!”
  这其实才是苏淼淼真正的打算,昨日痴缠着让母亲扣下陈昂不许从军,恰恰是因为她知道母亲肯定不会答应。
  今日这样退一步,再借着陈国公上门提亲事的契机,说不得就能成功说服母亲呢!
  毕竟陈昂过继的父亲,也是母亲年少时看中过的少年将军。
  陈昂要挣什么风骨?他身上奉恩将军的爵位,原本就是陈家伯父用自个的命换来的,他继给自个伯父当了嗣子,原本就该老老实实的娶妻生子,给嗣父绵延后嗣。
  苏淼淼黑亮的眸子里满是诚挚的期盼。
  “好了,先坐下,早膳可用过了?正好再吃些茶点。”
  长公主对着这样的女儿,没忍心干脆反驳,却也没有答应,只是拉了苏淼淼的手心转身对驸马开口道:“大姑娘的亲事且先等等再问,劳驸马去瞧瞧,府里要请的人可到了?”
  苏驸马闻言略一颔首,最后看了一眼苏淼淼,便干脆转身而去。
  府里今日还有客人吗?是谁?对了,上次在千秋园里说了要请元太子过府,好像也一直没见来。
  苏淼淼有些奇怪,但母亲却不再多提,只是吩咐丫鬟们送来温水热茶,半哄半按的劝着她吃了半盘子茶点。
  她仔细留意了母亲心声,也只听见了几声没头没尾的疑惑与关心。
  就这般磨了两刻钟功夫,长公主没有开口,倒有小丫头传信,说驸马请姑娘回去。
  [可算好了,也不知是犯了哪一路的神仙,三清在上,只盼能有些用处……]
  长公主闻言,这才满心复杂的叹了一声,开口叫了苏淼淼一并回如意楼。
  苏淼淼没问出个分明,迷迷糊糊洗了手,跟着母亲顺着甬道出了前厅。
  如意楼前十分热闹,以吉利为首的大小丫鬟们,都被赶到了楼外水边,排成一排似是等着什么。
  屋檐房梁上都了铜铃与铜镜,楼前空地上,还摆了香案和黄符,一个身着法袍,头戴冠巾,须发皆白的半老仙师,正迈着四方步,在苏驸马的陪伴下,高深莫测的打量着周围。
  这是,在驱邪?
  苏淼淼的脚步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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