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衾寒_分卷阅读_59
  “这么急?”裴喻寒意外,修长的五指轻轻敲打着桌案,击出好听的节奏,应得干脆,“好,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接你们,借口你自己想好。”
  他所说的借口,冷念当然明白什么意思,吞吐着:“那我……”
  裴喻寒笑容有点坏坏的:“难道我还能怕你跑了?”
  尽管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但冷念突然有了一种被他完全掌握的感觉,讪讪地告诉他目前住址,便告辞了。
  回到庄子,她忙着收拾行李,恰好冷崇从昏睡中醒来,唤道:“念儿……”
  “爹。”冷念赶紧撂下包袱,跑至床畔。
  冷崇见桌上堆着大包小包,叹气:“是不是对方又为难你了?唉,搬就搬吧,哪怕沦落街头,爹的身子骨也支撑得住,只是怪爹不好,让你吃苦了。”
  “爹……”冷念差点要哭,哽咽着,“您别担心,女儿已经找到新地方了,明日咱们就搬走。”
  “新的地方?”冷崇问,“你手上哪儿还来的钱?”
  冷念不敢说她已经把自己卖给裴喻寒了,否则非得被他打死不可,扯了个谎:“我这些天都在裁缝铺周围闲逛,今天总算遇见一位贵夫人,生得菩萨心肠,她听闻我的遭遇,又得知我会女红,就打算把我收留在身边伺候,那房子也是处闲宅,暂时供给咱们住的。”
  冷崇追问:“是哪位贵夫人?”
  冷念开始胡诌了一大通,冷崇本就病着,脑子不清,听她说得有头有尾,便信以为真,没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裴府的马车准时来接他们,对于裴喻寒安排的地方,冷念可谓十分满意,那是一处三进小宅,既低调又精致到样样不缺,而且与别府就相隔一条街的距离,平日她来探望冷崇方便许多,裴喻寒还另安排两个下人在冷崇身边伺候。
  一切布置妥当后,已是过去三日,冷念再次来到别府,正巧在回廊与苏姮儿迎面撞个正着,苏姮儿正欲离府,朝她盈盈一笑:“冷姑娘。”
  冷念颔首,不知该说什么,真是老天弄人,一转眼,她已变成跟眼前歌姬一样的命运了,甚至更不堪。
  裴喻寒今日在亭中与宾客饮宴,她只好乖乖守在书房等待,等得快要昏昏欲睡时,裴喻寒总算是回来了。
  ☆、第64章 [连载]
  裴喻寒一进屋,就看到她快速从椅位上站起来,身姿笔笔直直,像株挺拔的小树,睁开的眼睛却还透着一点惺忪的味道,让他不免感到几分好笑:“来了?”
  “嗯……”与他目光碰撞时,冷念却低垂下眉目。
  裴喻寒挥了挥手,背后侍从皆退了出去:“怎么不早说,今儿个府上来了客人,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冷念赶紧摇头,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裴喻寒十分随意地踱步至跟前,浓浓的阴影覆盖下来,冷念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觉得他真高,两眼平视,才触及他胸前的雪白衣襟,那是上等的江绸薄料,前襟上绣着繁复花纹,配合着银色丝线,绣成流水式的绵延行云纹,由颈下蜿蜒至胸部,叫人赞叹那针法真是精巧无双。
  他的声音从脑顶传来:“身上染了酒气,我不喜欢,帮我换件袍子。”
  冷念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叫自己给他换衣服,不禁左右张望下。
  裴喻寒明白她的意思,指向书房的内室:“新的衣物他们都摆在里面了,先帮我把外袍换下来。”
  “哦、哦……”冷念有点手忙脚乱,自小到大,她都不知道男人的衣服怎么脱,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可是指尖一直发抖,半晌也没解不开,她额角一阵阵渗汗,等好不容易解开,再褪衣服,一踮脚,额头又不小心撞到他的下颌,她慌忙倒退两步,腰带随之掉落地上。
  “还是我自己来吧。”裴喻寒早瞧出她的紧张,简直哭笑不得,“你说你,衣服都不会给人脱,这样还怎么伺候人啊?”
  本以为他会生气,但见他一脸含笑,冷念才放下心:“对不住……我、我以前……没有做过这些事。”
  裴喻寒倒没介意:“好了,去帮我沏壶茶来。”
  沏茶对冷念而言,那就太简单了,她看向红木架上摆放的各式茶瓮,裴喻寒提示她:“那只青瓷的。”
  冷念依言,揭开那只青瓷茶瓮,仔细嗅了嗅:“你喜欢喝龙井?”
  裴喻寒笑而未语,转身进了内室。
  书房旁边有小厨房,在小仆指引下,冷念了解到裴喻寒的饮茶习惯,只喝龙井,且煮茶的水必须是当日从白云峰舀来的灵濯泉,要知每天从白云峰来回一趟就需六十多里路程,这位大少爷还真是懂得享受呢。
  等冷念端来沏好的龙井,裴喻寒已经换上一件宽松白袍,更衬得容色若雪,莹美欲融,冷念在旁奉上茶水,裴喻寒端起浅啜一口,眉角勾挑:“这茶今日叫你沏出来,竟似变了一个味,简直要香上天了。”
  得他夸奖,冷念不太好意思地揉揉鼻尖。
  裴喻寒问:“你爹那厢安置好没有?”
  “安置好了。”冷念颔首,“真是麻烦你了。”
  裴喻寒敛回目光,拿起一本书卷:“这也没你什么事了,我让管事的领你去房间。”
  冷念的寝室安排在西院一间厢房里,地方不大,但窗明几净,五脏俱全,她一个人住正正好。
  尽管当时她说了那样的话,但裴喻寒好像压根没放在心上,甚至待她还挺好的,平日里就让她沏茶倒水,在旁边伺候,冷念也渐渐摸着他的一些生活习性,每次出门回来,必须沐浴更衣,然后换上宽松舒适的常服,他大多时候是呆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奉上新沏的茶水,他喜洁喜白,所有衣服连鞋几乎全是白色,唯一区别就是衣料款式还有衣襟袖口上的花纹,一旦染上半点污渍,那件衣袍他大概也不会再穿了。
  裴喻寒不在的时候,府邸上下也没人管她,冷念就独自在园内散步遛弯,倒似成了大闲人一般,只是一旦裴喻寒回来,她就得时时刻刻在身边,即使用不着她,也要一旁候着,其实冷念完全摸不清裴喻寒的态度,一个月下来,裴喻寒不仅没碰过她,更连半点轻薄的举动都没有,仿佛将她当成一个贴身丫鬟来看待,但说是贴身丫鬟,裴喻寒沐浴或一些私密之事,又有专门男童服侍,压根轮不到她,冷念搞不懂,她现在在裴喻寒眼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不过心情由最初的忐忑不安,逐渐变成随遇而安。
  这日裴喻寒回来,她沏好龙井,默默奉上,他大概看书看得专注,眼皮也没抬,接过的时候,恰好握到她的手,冷念一颤,他也才有所反应,扭过头,视线落在那白得几乎与雪瓷茶盏融成一体的小手上,那只手真的很小,就像小孩子的手,带着温软的暖,露出的指甲没有涂蔻丹,而是干净晶莹,透出一点嫩嫩的米分,宛如玲珑可爱的樱花瓣。
  冷念本以为他会很快松开,可是等了许久,他就这样握着,甚至还轻轻摩挲了下,大概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又或许她仍不习惯被其他男子接触,紧张之下,她的手越抖越厉害,茶水也紧跟着翻洒而出。
  她见状惊慌,马上搁下茶盏,掏出绢帕为他擦了擦:“对、对不起,没烫着吧?”
  裴喻寒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念莫名垂下眼皮,半晌,听他说:“没事。”
  他淡淡一笑,仿佛适才的尴尬根本不曾发生:“对了,你会不会刺绣?”
  冷念点头:“会一些,小时候跟着绣娘学过。”
  裴喻寒似乎想到什么:“改日你绣条帕子给我。”
  他的内衣鞋袜,自有府上绣娘缝制,冷念想他不该缺少手帕才是,不过他既然吩咐,她照办就是了:“那要什么图样的?”
  裴喻寒貌似对这些细致的东西不太上心:“随意吧,你看着来就好。”
  第二日,冷念趁他得空时,递来三十多张花样给他:“这些都是我绘的,你看看喜欢哪种?”
  裴喻寒有些意外,又留意到她眼底下残有的浓重青影:“你昨晚几时睡的?”
  冷念不料他问这句,想了想:“快四更了吧。”
  裴喻寒颇感无奈:“我又没说期限,倒是你,比我还心急的样子。”
  冷念不知该说什么,略垂下了头,半段纤细的玉颈从衣领中露出来,竟是肌润如脂,米分光若腻,好似象牙雪笋一般,鲜嫩得令人恨不能咬一口。裴喻寒快速挪开眼,最后选中一幅花样:“就这个吧。”
  冷念本以为他会喜欢繁复的缠枝图,却不承想是最简单的一款橙菊。因为她知道裴喻寒这人比较挑肥拣瘦,为此图样虽是简单,她却绣得格外顶真,每晚挑灯,花费整整三天功夫,终于绣好。
  结果裴喻寒看完,却摇头:“不行,绣的太好了。”
  绣得好也不行?冷念满脸疑惑,就瞧裴喻寒神情显得不太自然:“你就绣的,一般般那种,看起来,比较……比较……”居然还口吃起来。
  冷念瞬间明悟:“你不是自己用?”
  裴喻寒有点尴尬:“嗯,是那人生辰该到了,非要我亲手做的东西送她。”
  冷念心道对方胆子真大,礼物不仅要的光明正大,竟还提出这般苛刻的要求。嗯,对于裴喻寒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要他亲手做东西,的确是苛刻。
  冷念问:“绸缎或首饰她不喜欢吗?”
  裴喻寒叹气:“好东西她多得是,根本不稀罕。”
  冷念莫名想起到:“是你上回送‘十丈垂帘’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