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仙途 第567节
  找回了自己声音和动作,那人疯狂挣动,“放开本座,放开,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禁锢本座,本座要杀了你!”
  他嘶吼着,“本座是霓光派外门首席大弟子,有战神血脉加身,日后是禹余境的元神之一,你居然敢这般禁锢本座,放开,否则休要让本座不客气!”
  “战神血脉?”好像来了一丝兴趣。
  但听在挣扎的人耳里却像是讥讽,这瞬间触动了他爆炸般的情绪,“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刹那间,他的周身泛起血光,气势紧接着向上涌动,气浪仿若另成实质,一把血刀的影子在他背后若隐若现,他反手一抓扣住血刀向面前的人猛然斩去。
  但仅仅只是触碰到那人周身的神光,便被银色光华一点一点绞成了粉碎。
  而这时,他手里虚幻的血刀也陡然消失,他眼眸一缩,惊惧愤怒大吼,“把战神刀还给本座!战神刀是本座的,本座才是战神的传承者!”
  血刀的影子在应溟手里收敛,直至最后变成一块缭绕远古杀戮之息的碎片。
  “原来是被远古杀戮之息毁了神志,变成这般疯癫嗜血的模样。”应溟呢喃着。
  他的目光转移到对方身上,对方仿佛感觉不到双方境界的差距和无形的威压,不停地辱骂嘶吼着。
  许是嫌他聒噪,隔空的力量微微收拢,对方骤然感觉到窒息,死亡的压力灭顶而来。
  “你……你是谁……你不能杀我……”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刚才那个贱……啊……”
  他感觉脖子以下所有骨骼都粉碎了,只听冷如万古寒冰的声音提醒道,“嘴巴放干净点。”
  “你闯入阴风洞,封禁本座,占据本座身份,还不是姘头……”
  砰——猛然撞击在岩壁上,他的身体都扭曲了,可是骨骼的碎裂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动作,只有脑袋可以转动。
  他恶狠狠地盯着应溟,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周遭便有无形的力量压迫在周身,转而身体扭曲成团,身体各个部位只能以皮肉相连。
  这种痛苦已经远远超出了人承受极限,可是偏生他意识中好像吊着一根线,怎么也不能让他晕厥过去。
  方恒终于在这痛苦中察觉到恐惧,“你……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来啊,杀了本座啊……”
  杀了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何其简单,一根手指便能碾碎,但应溟没有动作,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应溟把玩着手中的刀片碎块,问道,“此物,你是从哪里获得?”
  “你休想知道,九洲战神只能是本座……啊……”钻心的痛苦混杂着五脏六腑的绞痛,撕扯着他的意识。
  “不不不……我说……我说……是在沧凌大壑中得到的……有人说,那里是远古秘境……我机缘巧合进入其中的……”
  “不是我要当战神的……是那神识说他是战神……是天帝星座下的天神……他要将传承给我……”
  “你要当战神,你只能得他的认可……”
  “沧凌大壑里的远古秘境……”应溟重复着这个地点,沧凌大壑,是更洲东面的一处无尽海沟,即使是禹余境都没有探明那里到底有多深,那里本就是古怪神秘之地。
  大抵看出应溟有些兴趣,方恒赶忙补充道,“我们也是机缘巧合,那秘境不过是深入十里之地,可是里面的花草树木、灵兽精灵就与九洲风格迥异,我们不敢深入,很快就出来了,您……您要是想去一看,我可以将地图绘制给您。”
  应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似真的被他的说法打动了,抬手一指,示意方恒就在地上绘制,方恒挣动着,扭着身体叼着石块去绘,触地的那一刹那,他眼里一狠,却听一声神识传音,“杀了他!”
  下一刻,一浑身血色、狼狈至极的厉鬼向应溟扑来,阴风掀起她的长发,露出她面目全非的模样,应该是被方恒之前虐杀的仙子,即使死后也被方恒禁锢住魂魄不得轮回。
  应溟神色冷下,只一道银光闪过,疯癫无智的厉鬼便禁锢在原地。
  这时,他眼眸忽而越过厉鬼看向前方,实际穿透山体、树林、大泽,瞧见一艘灵舟临时停靠在一处坊市岛屿上,而藏在灵舟底仓中的人儿借机溜走,融入进人群中。
  应溟神色放缓,看了一眼厉鬼,抬手挥出一只往生花虚影,往生花旋转,将厉鬼的神魂收拢进花中,冥冥之中轮回开启,往生花消失。
  他目光转到方恒身上,方恒惊惧至极,最后底牌都无用,他尖叫着,“不,别杀我,我爹是霓光派的外门管事,他有掌管贡献,能给你很多天材地宝、灵石灵器的……”
  然而应溟勾起一丝冷笑。
  “到时间了。”
  “方恒必须死。”
  方恒的身体诡异的复原,下一刻,又被青竹锦禾簪贯穿心脏,再下一瞬,青竹锦禾簪抽出,深深刺入方恒眉心。
  一切仿若恢复成招凝离开时的模样,那座岛屿坊市高空,有影子负手而立,又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眼里唯有招凝的身影。
  “所谓生劫,亲系皆断,信仰皆崩,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但只要还活着,还能坚定的走出这些阴影,便是渡过。”
  “招凝,功德造化金丹免去九重天雷劫,生劫代替天雷地火劫。”
  他抬眼看漆黑夜空。
  “而今,生劫已过,死劫将至。”
  第347章
  招凝登陆的岛屿名叫云弥岛。
  是离霓光派范围最近的外界坊市, 这里到处都霓光派的弟子,招凝躲在街巷角落里,面纱罩顶绕颈。
  偶尔有路过的修真者看见她, 眼尖的看见她面上露出来的黑褐胎记, 嫌弃地撇过头去,只觉是哪家的女修修炼出了岔子、废了修为、毁了容貌、沦落至此。
  招凝无神地依靠着墙壁, 从两墙缝隙间抬眼看天, 仍感觉狭窄闭塞,那是从她一簪刺入方恒眉心后便一直无法抹去的感觉。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 为什么方恒和心中的“神仙”是同一人呢?
  照拂呵护她十六载的是他,嗜血食人以人为玩意的也是他。
  即使在他一而再再而三默认的态度中, 招凝还是倔强着等他亲口说明,或许招凝是为了等一个否定,可是他承认了。
  如今看来, 方恒是披了一层伪装的皮、用温和渊停的模样停留在招凝身边, 可是撕去这层皮,他的疯癫残虐, 就是方姳口中的“冲动了些”,其实是那新鲜女修头颅上被残虐到面目全非的痕迹;他的嗜血食人, 就是梁毅口中的“伺候方恒十年”, 其实是以身为肉
  以血为汤的伺候, 即使死去, 也会像那个滚到脚边的头颅一样, 死无全尸,只剩下一个脑袋。
  那些堆叠在他身后的残尸碎块, 那个在她前面无法忍受而自戕的仙子……
  就算他是那个守护她十六载的神仙又怎样,残暴、疯癫、弑杀、食人, 是既成事实,是真正的方恒。
  哪怕她能忍心中的神仙以“明面上讨要个侍妾、暗地里其实找个玩意儿”的侮辱人格行为将自己带到身边,哪怕阴风洞相聚他还是那般温和,她便能对那些既成事实的杀戮和残虐视而不见吗?
  招凝做不到。
  方恒必须死。
  招凝埋首在膝盖间,所有的情绪掩在无声中。
  最靠近霓光派的地方也许并不安全,但是足够令那些自傲的人忽视。
  然而,招凝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是听到了方管事沙哑尖嚎的声音,很近,就在巷外的长街上。
  好在匿息秘宝一直隐匿着招凝的气息,他并没有察觉到招凝的存在。
  只听“砰”得两声,两道碰撞,应该是两个人撞碎了路边摊。
  “方……方管事,这是怎么了,我们师兄弟哪里得罪了您?”有一人含混的问着,声音里大抵是掺了血与碎牙,但招凝还是听出这是巡查玄阴岛的两人之一。
  “得罪?!”方管事发狂地吼道,“你们是怎么巡查玄阴岛的!我儿子死了!死在那玩意儿手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二人脑中掠过的古怪的想法,该不是“马上风”了吧,但转念一想,筑基后期的修士还能被没有修为的女子折腾成这样?而且,当真如此,方管事也不可能这么发狂地当着坊市这么多人的面质问。
  另一人讨好道,“方管事,会不会弄错了,那就是个没修为的凡人——”
  哐当——一只玉簪摔在地面上,簪上震出的灵光余力竟将地面震碎了三尺范围。
  两人眸子一缩,不止他们,连附近看热闹的人,眼睛也是一亮,三重灵宝,好东西,是普通坊市想买都买不到的。
  但很快,又被方管事隔空抓回手里,“这簪子上有那小贱人的气息,除了她还能有谁,老子把玄阴岛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看见那小贱人,是不是你们将她带走了!”
  “冤枉!方管事,这真真冤枉!”
  两人交替回答着。
  “我们二人是交接而走的,坐的还是宗门驶来的灵船,怎么可能携带人,您去灵船上看看,哪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方管事没动,显然在他来找这二人前,他就已经在码头灵船搜索过一圈了,但凡有半点蛛丝马迹,这两人现在也不能这么好好说话。
  “人呢!你告诉本座!一个没有修为的小贱人到底能到哪里去!本座必要将这个小贱人找出来,将她碎尸万段,神魂碾碎!”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的讽刺出奇的一致——就你那疯癫嗜血的儿子,本罚在阴风洞就是门派“仁慈”,不好好禁闭思过,还寻什么女修解闷,阴沟里翻了船,报应哟。
  周围围观人大多是霓光派的,自然也听过方恒的荒唐,有人窃窃私语。
  “之前在门派中就疯癫极了,前一阵说是因为虐杀了麟化岛的灵兽被关进阴风洞禁闭思过,其实还杀了不少照顾灵兽的杂役弟子,但方管事在背后操作,这才说是一套,真正又是一套。”
  “本就有大过,现下,不遵守门派规则,私下送什么女修凡人,还因此而死,啧啧,门派可不会管这门子丢脸的事,说不定捅上去,还会惹门派惩处。”
  “……”
  那些声音顺着风钻进方管事耳里,他本就暴躁至极,只想撕烂这些说闲话人的嘴,可是瞧见那几人一身霓光派内门弟子服,只能攥紧手。
  怒火无法发泄,他拎起其中一个巡查弟子,“你们跟本座去梁家,必要让梁家把人交出来!!!走!!!”
  他拖着巡查弟子往前走,随他一起来的两个方家人也将另一人架起。
  被架起的巡查弟子挣扎着,“方管事,这事同我们两人有什么关系……不……就算您拉着我们两人去要人,也不一定能成啊,人家敬您是霓光派外门金丹管事,礼让五分,可是人家是家族,少说也有五六金丹真人,真要交不出人,打起来,我们也帮不了!”
  方管事动作陡然停住,骤然盯着那说话人,那巡查弟子被这一记眼神盯得怂了,又小声提醒道,“不如我们禀报外门大长老?”
  禀报外门大长老,那和禀报门派有什么区别?
  围观的内门弟子都清楚这事暗戳戳寻人还能操作,捅到门派那,门派就会为了自身名声和道貌岸然的正义直接以不遵守门派规矩而发落了他。
  他不过是外门的管事,连内门都搭不上。
  方管事的愤怒已经逼至临界点,此刻几乎神志不清不管不顾,“本座还怕了那重山沟里的家族!”
  他手下却提醒道,“祖爷,这梁家本就是大泽中搬迁去重山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确实还留有五六金丹真人。不然本家也不会将方姳嫁去梁家。”
  这一下当真让方管事一口气上不来,“难道让我儿就这么平白枉死吗?!”
  “枉死?哈哈,方恒那家伙当真能配上‘枉死’二字……”人群中有人不掩声音嘲讽道。
  方管事气急败坏,只吼道,“好,好,他们不是要回大泽,不是想要进驻安绥岛吗?划了他们安绥岛大比入选名额,炼气期突然晋升闯入筑基期大比,不合规矩,是作弊!让他们百年别再想从重山中走出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往内门弟子方向看了一眼,瞧见内门弟子刺眼的嘲笑,他咬牙切齿,一把甩开拎着的巡查弟子,身形一冲就消失在原地,手下方家人汲汲皇皇追了上去。
  待人走后,适才围观的人群像是没有尽兴般,还嬉笑着,并伴随着对方管事的讥讽。
  “他方家搭上我们霓光派就像是能只手遮天般,可是在门派面前,还不是要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