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第121节
  那就请,时间过得快点吧。
  再快一点。
  快点治愈我吧,拜托了。
  第二天,夏莓断断续续地睡到中午才起,夏振宁给她请了假,程清焰也同样没去学校。
  夏莓坐在床边,打开手机。
  黎枝语给她发来好几条信息。
  [枝言片语:莓莓,你不会和程清焰庆祝保送去了吧,还一起请假!!!!]
  [枝言片语:我靠,程清焰高二保送清华的横幅都要在学校贴满了,还是明哲创校以来头一个高二就确定保送的,太牛了吧!]
  [枝言片语:老孟开心到今天课都没上,给我们看了电影!]
  被她欣喜激动的语气感染,夏莓扯着嘴角轻轻笑了笑。
  同时,也觉得轻松了些。
  学校里大家都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那就好。
  夏莓掀开被子,睡觉时睡裤被卷了起来,她一低头就看到大腿上的的淤青和紫痕,有些是昨天庞屏掐的,有些是跌跌撞撞时磕到的。
  她浑身都被定住一般,大脑空白一片,仿佛再次置身那个绝望的夜晚。
  过了两秒,夏莓冲进厕所,趴在洗手池干呕。
  等再抬起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肤色是病态的白,出了层冷汗,像个孱弱的水鬼。
  她双臂撑在洗手台上喘了会儿气,重新平复下来,这才推门下楼。
  程清焰就在客厅,看到她立马起身上楼:“怎么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没事。”夏莓摇头,牵着他的手下楼,“可能有点低血糖。”
  “那先吃早饭。”他从厨房里端了温着的粥出来,坐在夏莓旁边,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夏莓:“我爸和卢阿姨呢。”
  程清焰停顿了下,垂下眼继续舀起一勺粥:“去警局了。”
  夏莓点头:“人抓到了吗?”
  “快了。”
  那就是还没有。
  夏莓没再说,温吞地垂着眼一口口咽下程清焰喂来的粥,只吃了半碗,她就摇头不愿意再吃了。
  “等他们回来,我去趟你租的公寓,把你的东西都拿回来。”程清焰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以后都住在这里。”
  “嗯。”
  夏莓连中饭都没吃,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程清焰刚洗完粥碗,出来便看到她躺在沙发上,他将她抱起上楼,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
  庞屏逃了。
  到现在都还没抓住。
  夏振宁回来时气得几乎想破口大骂,但又怕被夏莓听到,只能硬忍下去。
  他一夜没睡,咨询律师,联络熟人,胡渣泛青,眼底血丝密布,沉声保证:“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让他偿命!”
  程清焰看了他一眼,而后捞起桌上的钥匙,低声说:“我先去把莓莓租屋里的东西拿过来。”
  他独自出门,将常用的东西打包了都带回来。
  他走上楼,轻轻敲了下卧室门:“莓莓,是我,醒了吗?”
  “进来吧。”
  他推着行李箱进去时,夏莓刚从床上坐起来,梳着头发起身:“你周末作业写了吗?”
  “还没。”
  “我也还剩一点,一起写吧,明天我想去上学了。”
  程清焰静静看着她:“不多休息几天?”
  “不了,检查不是都说没问题嘛,再不去上学课又该落下了。”
  程清焰没再说,折回自己房间拿了作业回来,夏莓已经坐在书桌前开始做卷子了。
  少女长发披肩,脸色白皙,安静又认真地写卷子。
  和她从前的气质很不一样。
  程清焰心口密密麻麻地疼,但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在她旁边坐下,一起安静地开始做题。
  这个寒假夏莓都在恶补物理,这会儿做的卷子就是物理卷。
  大部分的题都会做,她全部写完,拿一旁程清焰已经做好的对答案,给自己估了个分,76分。
  她愣了下,眨眼,而后缓缓地笑了:“程清焰,我及格了。”
  程清焰看过去,也笑:“嗯,比及格还高了16分,莓莓真厉害。”
  “这礼拜就要期初考了,说不定我这次真能考到前200名了。”
  程清焰揉了揉她头发:“如果这次能考到的话,我再给你奖励。”
  夏莓轻笑:“好啊。”
  一个下午,两人都在一起补作业。
  晚上,吃了晚饭,夏莓坐在客厅看了个综艺节目,跟着笑了会儿便上床睡觉。
  夏振宁跟警察说了要对这件事模糊信息,夏莓还是未成年,警察那边都同意尽量消除社会影响力。
  学校里没人知道夏莓的事,只有程清焰保送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
  两人一返校就被堵着追问。
  程清焰原本还担心夏莓会不喜欢那么多人靠近接触,但她脸上却看不出分毫的不适,甚至和从前一般无二。
  到午休,她还被黎枝语调侃的话气到,丢书砸过去。
  她笑闹着喊:“黎枝语!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好像什么都没变。
  跟以前一样。
  她还是那个夏莓。
  那个明媚、张扬、自信、耀眼的夏莓。
  只是,蛛丝马迹总是会在细节处展露。
  比如在临睡前,两人在夏莓房间里做完作业,程清焰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正要抬手关灯。
  夏莓忽然急急的喊道:“不许关!”
  程清焰动作一顿,看向她。
  少女强撑出来的平静在这一刻终于碎出裂隙,她坐在床上,胸腔起伏,眼中装满了恐惧。
  片刻后,她才艰难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我不想关灯睡觉。”
  “好。”程清焰没关灯,推门出去,“晚安,莓莓。”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倒春寒,这几天天格外冷。
  程清焰回屋拿了外套,沉默着走出了家门,谁都没有发现。
  他甚至连伞都没打,毫无知觉一般淋着雨往外走。
  附近唐青云家的粥店已经关了,上面贴了店面转让的宣传单,被斜打的雨淋湿,支离破碎地脱落。
  一家小店在雨中飘零。
  脆弱的白炽灯吊下来,被风吹得晃动。
  卷帘门拉到一半。
  他矮下身,走进去。
  小店老板没想到这个天气还有客人,诧异地看过去,便看到少年浑身湿透,眉眼漆黑如墨,雨水从他发梢落下。
  “你要买什么?”
  程清焰捋了把脸上的雨水,淡声:“有刀吗?”
  “什么刀。”
  “匕首,或者之类的。”
  老板愣了下,认真打量他一会儿,说:“没有,只有裁纸刀。”
  “在哪?”
  老板拿给他。
  一把黄色的裁纸刀。
  程清焰垂眸,将刀片从中推出来,侧面极为锋利,冷光照亮他的瞳孔。
  “就这个吧。”
  他付了钱,将小票和裁纸刀一并放进校服口袋。
  他掀开卷帘门,再次踏入雨幕中,没一会儿,刚才那家店的老板追出来:“小伙子!小伙子,你等等。”
  程清焰停下脚步。
  老板将伞柄塞到他手中:“这么大雨,带着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