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276节
  程丹若打开了密封的培养皿, 观察里面?的抑菌情况。
  这是她?第三?次系统性实?验,去掉了上回的1号(无?效)和2号(有毒)样本, 只对3号样本做了提纯, 再补充了新分离的4、5号样本。
  因为低倍显微镜很?难准确分辨出霉菌种类,其实?这就是一个碰运气的过?程。
  运气好?,找到了青霉菌, 才算踏上了正确的方向, 否则就是做无?效工作?。
  这次,4号和5号仍然失败了。
  尤其4号, 不知道混入了什么, 不止没有抑菌, 长?得还格外好?。
  她?有点担心, 干脆把4号的木箱全部焚毁。
  又检查了周围的箱子, 仔细观察,分辨是否长?得格外好?,所幸并没有出现严重地腐烂, 应该没有污染到其他样本的培养。
  只有3号样本, 仍旧似有若无?,好?像抑制了。
  这让程丹若十分在意, 她?谨慎地将?这部分菌落分开,放在琼脂培养基中?,准备提高浓度再做尝试。
  过?程注定?漫长?, 大同的冬天十分寒冷,她?也不可能奢侈地用柴火维持温度,只能放在角落, 定?期补充水分,任由它去。
  接下来, 还是要忙别?的工作?。
  她?通过?长?宝暖的店铺,开始了毛衣比赛:仅限一斤毛线的情况下,谁能织出最好?看的毛衣,“状元”奖二十两银子,“榜眼”十两,“探花”也有五两。
  这不是一笔小钱,冬日无?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会?织毛衣的人家,都暂且叫妇人停了琐碎的杂务,专心研究织毛衣。
  程丹若则“喜新厌旧”,已经对编织失去了兴趣,所以打算做点别?的什么,打发一下漫漫长?日。
  思来想去,决定?效仿前辈,做点肥皂玩玩。
  她?现在用的胰子,是用猪胰腺、猪油和香碱制作?而成,很?贵很?奢侈。所以,她?打算用草木灰、贝壳粉和松油、蜂蜡,试试能不能做出肥皂。
  做法比提取青霉素简单多了。
  草木灰加水,过?滤,加入煅烧后的贝壳粉,静置,取澄清液,加入松油,加热搅拌,皂化后倒入模具等待冷却。
  但程丹若算了算成本,没比胰子便宜多少,遂放弃推广,只自家用。
  她?心有不甘,决定?试试烤蛋糕。
  有烤炉,做蛋糕还是容易的,虽然表层皲裂,模样不太好?看,但口?感松软,已经和从前吃的无?甚区别?。
  于是,窗外天色阴沉,似乎大风将?来,可室内的炕烧得暖和极了,火红的炭盆烤着开口?的栗子,玛瑙将?煮好?的奶茶倒进银杯中?。
  程丹若舀了一勺打发的新鲜奶油,涂抹在蛋糕切块的表面?,咬上去,奶油的甜味和蛋糕融合在一起,是糖和热量的味道。
  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幸福感。
  谢玄英翻过?书页,瞥她?:“好?吃吗?”
  程丹若忍俊不禁,如法炮制,蛋糕抹了奶油递过?去。
  他咬了口?。
  “好?吃吗?”她?问。
  他瞧着她?愉悦的脸庞,总觉比去年好?太多,不由点点头。
  程丹若自己又吃了一块:“我已经教?给厨娘了——她?们总是把学来的方子露到外头,多半明年街上就有得卖,也不知道会?怎么叫。”
  她?管蛋糕叫“蛋糕”,可这不符合古代人的浪漫,它更可能会?被叫成什么“黄金软糕”“玉松糕”,甚至“金玉满堂”“金玉酪”什么的。
  毕竟,昨天谢玄英说要吃“酥黄独”,她?还在想是什么,结果端上来一看,煎芋头!
  “永春侯家的十景点心名满京城,方子一直捂得严严实?实?,你倒是不藏私。”谢玄英自己拿了块,品品口?感,确实?很?喜欢,一口?吃掉。
  她?道:“藏私有什么意思?”
  别?人没有,独自己有,只是短暂的幸福,因为,总有东西是别?人有,自己却没有的。别?人从前没有,自己让大家都能拥有,那样的快乐,才是无?法替代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谢玄英端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由瞧向她?。
  程丹若问:“太甜了?”
  “不是。”谢玄英抿口?茶,清清点心的味道,“就是好?奇,你孟子读完了?”
  程丹若:“……没有。”
  他不由心生?感慨,片刻后,问:“院试题要做吗?我问来了题目。”
  程丹若不知道他是什么脑回路,沉默少时,又塞一块蛋糕给他:“多吃点。”
  寒假为什么要问考试。
  谢玄英就着她?的手?吃了第三?块,浑不在意。
  有人十年寒窗,妙笔文章,却早已忘了圣人之言,像丹娘这般,理在心上,读不读书又有什么要紧的?
  见他不提考试了,程丹若才问:“给府里的年礼怎么备?”
  “送些土仪就是了。”谢玄英继续翻书,但临近年关,谁想读《春秋》啊,遂合拢丢到一边,“醋、小米、酒,再送些牛羊就是。你不用管了,我叫人准备。”
  她?问:“那我写贺帖吧。”
  他奇怪:“什么贺帖?抚台和总兵那里,我会?写的。”
  “给底下的人写。”程丹若拉开炕柜,取出一叠大红洒金帖子。
  然后翻开自己的名簿,随便举例。
  “严刑书家里只剩下他和家里的小娘子了,我就写了这个。”程丹若给他看写好?的范文。
  内容大意是,年节将?临,祝您身体健康,寿比南山,希望您的孩子健康安顺,姻缘美满。
  然后,顺手?拿起笔墨,开始拟给吏书的贺帖。
  “他家父母都没了,只有几个兄弟姐妹。”程丹若思索用词,不多时,落笔。
  内容就是,祝愿家人平安,兄弟姊妹和睦友爱,一年更比一年好?,等等。
  谢玄英吸口?气,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半晌,才道,“那我也给护卫们写一写吧。”
  “也行,他们随我们在大同,今年都不能回家。”程丹若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想好?了,每人送一壶酒和一包点心。”
  拜年短信有,年货当然也得有。
  谢玄英:“……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不行吗?”
  “钱是钱,年礼是年礼。”她?说着,顺手?在一张纸上记下,“师爷的另外送,这个你备,护卫这么多人你写得过?来么?”
  “无?碍。”谢玄英倒是没当回事,头疼得反倒是每个人的具体情况。想了想,实?在记不过?来,便道,“我给他们写‘福’字吧。”
  程丹若:“能贴哪?”护卫们都是住的集体宿舍。
  他叹口?气。
  “我看,你不如让他们写了家信,专程替他们送回家去。”程丹若建议,“这比你写的贺帖更好?。”
  “有理。”谢玄英立即采纳,“就这么办。”
  又商量过?年的事。
  “今年我们在外头,你想怎么过??”他问。
  程丹若迟疑会?儿,试探道:“早些吃年夜饭,然后就守岁,过?了子时睡觉?”
  谢玄英问:“闷得很?,不如你和丫头们摸个牌。”
  “我打牌,你做什么?”
  他想想:“和师爷们联诗?”
  “大过?年的,让师爷们好?生?歇着吧。”她?委婉道,“还是我们俩做个伴。”
  谢玄英瞧瞧她?,握住她?的手?。
  程丹若:“?”
  “那就这样。”他摩挲着她?的手?指,身在异乡的孤独感被冲淡了大半。不能回家与亲人相守固然遗憾,可同丹娘在一起,又不觉得多惆怅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
  *
  年节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快。
  扫尘、祭祀、贴对联,然后就到了二十八。
  程丹若给护卫们发了年货,除轮值外,可有十余天的假期,也给师爷们封了厚厚的红包,外带一些酒水点心。
  下午天好?,便占了二堂的暖阁,坐在帷幄中?,让吏书一个个叫来三?班六房的人。
  她?亲自将?贺帖交给他们,并赠予他们一人一包糕点。
  点心是外头买的,二钱银子一份,八样,全都印刻着福禄寿喜的图纹,口?彩非常好?,分量也足,沉甸甸的有一斤多重。
  每一个被叫进来的人,都是满脸疑惑的进去,一脸震惊地出来。
  从前可没有过?这样的事儿,俸银能全到手?就不错了(当然,他们肯定?也在外头赚了外快),从来没有说还送点心的。
  不止点心,还有帖子……程夫人亲自给的……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手?中?的大红贺帖。
  敬祝令尊萱草常春、松鹤延年。
  祝愿少君维熊佳梦、嗣可食牛。
  诚祝令正玉体康健、白?头偕老。
  ……
  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道:
  “这点心不错。”
  “是啊,二钱一份呢,贵得很?。”
  “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该给家里婆姨扯匹布,没日没夜在家织毛衣,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