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攻略一只悲惨反派 第25节
  “死不算什么,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
  只不过万分庆幸的是,斐攸遇见了他的先生!
  从此,灰暗的世界染上光明,腐烂生臭的淤泥里面染上梨香,斐氏斐攸的命运,在幼时遇见那位先生之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现在我想活着。”
  茫茫白雪中,他道:“我还有一执念,在这世上…”
  …
  第36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恶鬼的封印阵法处于悬崖深渊中, 深渊长年被黑雾所浸染,透不进光明,从断崖处往下看去,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黑暗。
  断崖边镇压着一把早已经生锈了的剑, 戾气从那把剑里面传出来, 还透着森森的血腥气, 凡是这崖所经之处, 百米开外的地方,皆是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也因此,这山也被当地百姓和居民视为不详,深深忌惮着, 不敢靠近!
  走上山时,会途径一片枯树林和沼泽地,枯树林是黑鸦长年的居住之所,最喜腐肉, 看见活人经过时, 便会用那双渗人漆黑的眼睛盯着来往的人。
  斐季经过沼泽地和枯树林, 便来到了山顶上, 山顶本是连着对面那座山,不知为何,从中间被斩断了一半,便形成了断崖状,从断崖上看下去,山底被一片黑雾所弥漫,看不到尽头。
  随行而来的, 除了皇室中人, 还有一位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面, 正是斐府大公子斐攸。
  当今皇帝曾与斐氏是同门师兄弟,此时为恶鬼封印之事忙的焦头烂额,在事件僵持严重的情况下,斐氏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便特意将身为阵眼的斐攸带上,一同前往恶鬼的封印之所,随行的那些皇室中人,自然也是为了保护而来的。
  恶鬼封印之地,自然不止一位恶鬼被封印在这里,只是稍稍靠近那断崖口,铺天盖地的鬼气便扑面而来,不比出现在京城当中的那些鬼怪,这里封印的东西,都是满身嗜血之气的大怪,随便放出来一个为祸人间,便可轻易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因为封印有损,周围的鬼气都要比平时浓上好几倍,黑暗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像是想挣脱囚笼的怪兽,紧紧盯着途经自己领地的猎物。
  被选作为封印阵眼的斐攸身上带着浓郁的鬼气,格外吸引里面东西的注意。
  斐攸将轮椅往前移了移,他看着黑雾缭绕的山峰,对着身旁的斐季淡声道:“阵法封印减弱,除非是再去寻找一个灵体,否则压抑不住里面的恶鬼,还是说,父亲是打算将我一同封印在这里面,以决后患呢…”
  身为封印阵眼,斐攸从遭到诅咒的那一刻,便知晓自己同着里面的恶鬼有了一层不可分割的联系。
  “所谓两全其美,其实根本没有那样的办法,阵眼与里面的恶鬼相联系,若是阵眼殒命,那么,里面的恶鬼便会元气大伤。”
  “届时,等阵法破碎的同时,再布下另一个封印阵法,趁着恶鬼元气大伤的这些年,去寻找下一个灵体。”
  坐在轮椅上的人眉眼淡淡,一双漆黑的眼眸仿若没有焦距般,望着虚空处,说出的话像是与自己无关紧要般。
  “又或者是,将作为初始阵眼的我封印在里面,填补缺损的封印,换得百年安宁。”
  站在崖边的斐季身形一顿,随后便听身后的人说道:“左右这两种方法,那么,父亲会如何选择呢…”
  那双浅淡的眸子看向中年男子,一双眼眸淡漠到了极致。
  斐季突然害怕了起来,他不敢回头对着身后之人的神色,垂在身旁的手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
  正如斐攸所说,没有万全之策,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翻阅群书万册,他绞尽脑汁,便也只想出了斐攸口中的那两个办法。
  可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以付出性命为代价…
  他这一世,欠身后这孩子的,实在太多太多了,而现在,竟连对方仅剩的生命也要夺去!
  眼中红血丝暴起,斐季无奈的垂下头。
  身后的几位侍卫蠢蠢欲动,城中的百姓知晓这次的行动,全都围在山下。
  这是一场死局,无可解….
  斐攸将轮椅往前面推了推,和斐季并排着看向前方的山峰。
  山上冷风呼呼,还下着雪,呼啸的山风将斐攸的衣袍吹起,冷冷的往里面灌,冷风入骨,斐攸抵着唇咳嗽了几声,苍白脆弱的手腕露了出来,一个苍色的银铃现了出来。
  他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垂下手,视线落在那柄生锈的铁剑上。
  铁剑锈迹斑斑,满带着恶鬼的血腥之气。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满带着暗光,看着那柄剑,浅浅铃声响在山间,谁都没有听见。
  自那日之后,斐氏公子不见踪迹,有传闻说,他是死在了那座鬼山之上,成为了一个恶鬼,还有人说,他是失足落在崖底,就此一命呜呼。
  还有传闻,听闻那天山下的人看见天生异象,满天的黑气围绕天空,似有恶鬼咆哮之声。
  但不管真相如何,在斐家大公子失踪之后,京都便开始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平静了三年…
  直至三年后的一个下雪天,封印破裂,漫天血气围绕整座枯山,白雪被戾气化开,融化的血水化进河里面,原本封印中的鬼怪全都变成了枯骨白灰。
  天生异象,连着下了大雪半月。
  从此,这世间便多了一位无名无姓的式神,他手中残剑戾气冲天,身着一身白衣,露出的手腕系着一只苍色的银铃。
  那银铃声声作响,声音清脆悠长,凡是铃声所经之处,鬼怪皆化为乌有,只是奇怪的是,那式神浑身泛着鬼气,一双眼眸看过来时,无明无神,像是行尸走肉的木偶,怎么都不像是天地灵气所汇聚而成的灵物。
  斐攸斩碎封印,一身白衣被鲜血所染红,他黑沉着眸子,浑身弥漫着鬼气,走在茫茫白雪之中。
  前方是一片白茫茫,似乎看不到尽头,耳边铃声清脆,斐攸恍惚了一瞬,才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白衣被染红,一双眼眸黑漆漆的,像是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泛不起丝毫波澜,白雪落在长睫上,落在发丝上,似乎在某一瞬间,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无人知晓,他被封印在阵法里面的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鲜血沾染在了白雪上,斐攸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手中拖着一把残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被冰雪覆盖住的河边,一间小小的屋子伫立在那里,像是荒废了许久都没有人居住,河面结上了厚厚的冰,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梨树光秃着枝丫,垫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他在河边站了许久许久,久到,似乎以为他已经僵在了那里,没有知觉。
  雪还在下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微弱的呼叫声,像是一个小少年,声音格外的稚嫩。
  斐攸黯淡无光的眼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白雪之中,一个十岁左右、衣着不似平常人家的小少年气息微弱的躺在河边,河水冰凉,淹没了他半个身子,在他身后,面色惨白,浑身散发着鬼气的溺死鬼死死的扯住那少年的衣角,随着鬼怪的动作,那小少年抓着的枯草骤然间崩断,整个人都落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想是哪家的小公子贪玩,来到河边不小心落水,被溺死鬼拖进河中,成为替死鬼。
  斐攸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他直直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失了魂般。
  小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斐攸手中的银铃无风自响,一念之间,在河水即将淹没过头顶的时候,斐时被拉了起来。
  不远处有着呼喊声,斐攸垂着眸,没有再管在猛烈咳嗽着的人。
  …
  斐时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哥哥,这位哥哥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那时途经街尾处,看见一个被废弃的小屋子很是奇怪,却不想被周围的鬼怪拖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自从被救起来,生了一场风寒之后,斐时便很喜欢跑到街尾的梨河边,躲在梨树后看着一身白衣的斐攸。
  自那日后,废弃的小屋有了人居住,腐朽的木门被重新修好,一位白衣公子住在了里面。
  里面的人总是喜欢将院门大敞开,站在门边看着光秃秃的梨树枝丫发呆,不知道再想什么。
  斐时很喜欢这位哥哥,说不上的有一股亲近感,他总会趁着闲暇时跑到这里来,他年纪还小,看不懂对方眼中的情绪,只觉得那时那人眼睛黑漆漆的,连天边的亮光都透不进去。
  斐时有一次挪着身子坐到了斐攸旁边,随着他一同盯着那河边的梨树发呆。
  “梨花,要等来年五月才能开呢!”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离梨花开放的季节还早得很。
  那时的斐时看着对方垂着眸子,走进了那间小屋里面,背影萧瑟孤独。
  那背影他一直记了好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斐时才明白,那背影中带着的,是无边无际的孤寂。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
  残剑嗡呤,十几年,二十几年,岁月匆匆略过,那时的斐时已是中年模样,父亲斐季已风烛残年,奄奄一息,在弥留之际,他叹着气,神色悲痛的向着街尾的方向看去。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凡胎□□之身,是不可能从那地狱之中活着走出来的。”
  “这一世,我不负天,不负地,不负黎明百姓,唯独将自己的孩子逼进了地狱。”
  他仰着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掉了下来。
  “若是有下一世,我愿舍弃全身命数,只为换的那孩子…一生顺遂吧…”
  …
  住在街尾的斐攸,依旧是少年的样子,一身白衣,温雅如玉,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依旧还在等着,等着冰雪散尽,梨花盛开,故人归来。
  可是他知晓,他的先生,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相信我,我是甜文作者!
  第37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雨水顺着窗沿打在长廊上, 飘飘洒洒的雨滴飘了进来,打湿了桌案上的白纸。
  一位身形单薄的男子坐在轮椅上,在窗前的桌案上浅睡着,雨水滴溅在白纸上, 有一些则飘洒在男子苍白的脸颊上, 沾在眼角处,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天空阴雨绵绵, 可以从半开的木窗看见外面梨树上碧绿的叶子,还有小小的青梨满满当当的挂满枝头。
  晚春的雨水格外的绵绵不断,冷风混着泥土的味道在空气中,说不上的好闻。
  慕以走进木屋里面, 盯着案桌上的人,久久的不曾移开视线,他走近了些,将散落在一旁的披风搭在斐攸身上。
  白纸上, 浅浅勾勒出的梨花被雨水沾湿, 淡粉色的墨水弥漫开来, 将斐攸的指尖染上一抹粉红。
  手下触感冰凉, 沾着凉凉的雨水,慕以俯身将轮椅上的人抱起,准备将怀中的人放在床上去睡觉,可是还未等离开案桌前,怀中的人骤然睁开眼睛。
  那一双眼眸黑漆漆的,斐攸下意识的朝着慕以看去,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 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慕以的手腕, 没有焦距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
  “先生?”
  斐攸歪了歪头, 在慕以怀中撑着身子,猛地凑近,似乎想要看清他的面容。
  呼吸交融,原本沾染在斐攸脸颊旁边的雨滴砸在慕以手上,比手腕上的那双手还要显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