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丞天下_分卷阅读_5
  重点是有钱!
  等了大半夜的王悦一双眼刷得就亮了,都快绿了。他忽然咧嘴冲着谢景不好意思笑了下,露出一个瞧着很朴实无华的一个笑容。
  “贴膜吗?”王悦打开箱子,“普通的两百,贵的三百八,我们见过,熟人我给你便宜点算,贵的只要两百八。”
  谢景看着他,没说话。
  王悦上辈子是顶尖的纨绔,二十多年尽和贵公子打交道了,这群人的脾性他都快摸烂了,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想起上回在这家葬礼上莫名其妙挨的那一耳光,觉得宰这人一笔也无可厚非啊!
  王悦心里头算盘打得啪啪啪响,看着面前的人心思已经拐了千八百个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傻里傻气的。
  谢景看着这少年,忽然就觉得很有意思,他看见这少年有双漆黑的眼睛,亮极了,就像是仲夏夜的星辰一样。
  王悦开口道:“到我这里贴膜很划算的。”
  谢景笑了下,这少年算计人的样子太过认真。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王悦眼睛微微一亮,伸手平静地接过了那手机,“贵的还是普通的?”
  “贵的。”
  “有眼光!”王悦伸手从一旁的箱子里掏出一张膜,忽然抬头看着谢景,“我头一天开张,讲究个彩头,买一送一,添一百块钱我给你送个壳。”王悦也没光动嘴皮子,从箱子里捞出个土豪金的手机壳就给那手机生生按上了。
  谢景看着王悦把金光闪闪的手机在自己的跟前晃了下,忽然失笑。
  王悦和纨绔待久了,瞅人眼光特准,一瞧见谢景他就知道这人属于骨子里特清高的那种贵公子,绝对拉不下脸跟他这种人计较,花钱就跟施舍似的,王悦自己做无赖做久了,平生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一类道貌岸然的清高贵公子,这人今天若是只羊,他能给他薅秃了。做的就是一锤子买卖,王悦就压根没想着今后再和这人打交道。
  谢景看着低头不太熟练却又认真贴膜的少年,一直没说话。
  少年忽然抬头盯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王悦。”
  “谢景。”
  王悦贴着膜的手一顿,良久才道:“手机壳刻个名字吧,不容易丢,一个字五十,两个字便宜算八十。”
  王悦老实得就跟个传销头子似的。
  “……”谢景在王悦的真诚注视下,点了点头。
  谢景掏钱的时候,王悦的脸色很平静,接过来后数了一遍,数完后,又平静地重新数了一遍。
  “你很缺钱?”谢景接过手机的时候问了一句。
  王悦将钱塞到兜里的动作微微一顿,低着头轻轻笑了下,“算是吧。”长街有潮热的夜风吹过,他抬眸看了眼谢景。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他总觉得这人的面容有几分熟悉,像是从前在哪儿见过。
  第4章 手机
  王悦背着箱子往回走,路上去二十四小时都开门的药店买了点消炎药。
  今日这买卖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他把消炎药敷在了脸颊下侧的化脓伤口上,刺痛感传来,他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这身体确实比不得他从前那副身子骨,虚太多了。
  他去了店里,没推门进去,而是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凌晨的星光铺满了小巷子,照的白墙上爬山虎的叶子一闪一闪的。
  大花听见动静从墙洞里钻出来,一双眼碧幽幽的,王悦偏头看了它一眼,它轻轻跃入了王悦的怀中,找了个暖和的地方枕着尾巴睡了。
  王悦轻轻摸着它的背,脸上带着笑意。
  少年和猫相依为命,这一幕落在了一直跟在王悦后头的谢景眼中。
  凌晨的巷子里头,少年抱着猫坐在台阶上,低头的样子瞧上去很温柔。
  谢景插着兜立在巷尾,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跟着王悦,这个少年身上有种莫名吸引他的气质,这气质很抓人,又兴许只是种错觉。谢景望着王悦,这些日子心头一直沉沉浮浮许多事,太久没这么宁静过。
  王悦在现代待了一年多,这里也没人整天鼓捣着要行刺他,他警觉性一落千丈,完全不知道有人跟在自己后头跟了一路,他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拿出钥匙开了店门,趴在桌子上搂着猫睡过去了,这晚他梦到天上在掉钱,他捡了一晚上。
  那一夜后,他没再见过谢景,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薅完毛就是一拍两散。
  王悦依旧在丧事店里打杂混日子,闲暇时分会拿本地摊上买的便宜史书坐在柜台前翻两页,看看魏晋过后这一千八百多年来的风云变幻,看历史的洪流席卷这大千世界,将千百年来一切的荣辱沉浮冲刷得干干净净。
  魏晋之后,又有隋唐,隋唐之后又有宋元,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刹那间便是风流云散两千年。
  街上来往的行人没人想象得到,这搂着猫安静读书的少年,曾经是魏晋公卿堂前的炙手可热的高门新秀,随手写了“得意”二字卖出了黄金千两。
  王悦靠着柜台搂着橘黄色的大猫,读着晋书上寥寥几笔记载,默念着熟悉的几个人名地名,视线忽然停了一瞬,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名上。
  后世之人纵观这东晋百年历史,对东晋的皇帝大多颇有微词,东晋偏安江左一隅,外有强敌环饲,内有士族门阀凌驾于皇权之上,这局势使得东晋的皇帝们似乎天生骨头就软一些,后世对东晋诸位皇帝评价几乎都不怎么样,除却一人。
  晋明帝司马绍。
  年纪很小的时候,皇子一句“日近长安远,举目见日,不见长安”曾让无数长安南渡而来的衣冠老臣泪洒长襟。这是东晋历史上评价奇高的一位少年皇帝,从王悦死的那一刻算起,他和这位皇太子满打满算刚好相识十五年,从亲如兄弟到无端反目,不过也就是近几年的事。
  他还记得第一次读到这人的结局时,他失手打翻了王老头刚沏好的热茶,滚烫的开水泼了他一手,他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到,司马绍会死的这么早,年仅二十七,皇位不过坐了三年。
  这人还没来得及回到故乡长安,没来得及恢复北土,就随着史书上一两句模糊记载永远消失在了历史中。居然是病逝,王悦刚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太不可置信。
  少年空负凌云志,欲揽神州静胡沙。
  那一瞬间万千思绪在心头涌动,许多愉快的不愉快的往事都汹汹而来,王悦慢慢合上了书。
  他抬头看向门外,人来人往,正午的阳光把小巷子照得亮亮堂堂。
  好像都还是昨天的事,其实原来都已经快两千年了。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半月过去,王乐放暑假了,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十二三的小姑娘已经快野疯了。
  王悦依旧在老巷子里的丧事店里混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七月又八月,八月又九月,转眼就是秋,日子平静得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