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焦 第50节
  青豆说,“吃葱油面。”
  他好笑:“这么省?”
  “我今天要吃素,为你祈福。”青豆较真。
  顾弈面无表情,哑声道:“别管了。”
  约莫是天气原因,高考结束也没有解脱之感,气压依然很低。青豆坐下好久人都木木的,堵得慌,没会儿呼吸有点不通畅。
  她抽抽鼻子,掖了掖眼角,惊讶居然有眼泪。又疑惑地抬起手腕,惊讶居然还有。
  一擦一拂,越来越多,脸上湿漉漉跟下雨似的。她想叫顾弈看,哪儿来的眼泪啊。
  一抬眼,他正看着她。眼神无比忧郁。
  青豆受不了得意的少年忽然萎靡,呜呜哭了一碗面的时间。她想,他以后要怎么办啊......
  顾弈饿极了,吸溜吸溜吃得很大声,对面的青豆哭得像个高三考生,哭到最后整个人都在发颤。
  顾弈指了指她面前坨了的面,“你还吃吗?”
  青豆抽着气问,“你吃饱了吗?”
  “没,好饿啊。”他叹了口气,“我中午没吃饭。”
  青豆把面往他面前一推:“为什么没吃饭?”
  “太困了,考完倒喷泉边上睡了,醒了又背了会政治,没来得及吃饭。”
  青豆着急:“为什么会这么困啊?”
  顾弈端起面碗,大灌了口汤,隔着碗沿,复杂地与那双翦水秋瞳对视。
  是啊,为什么会困啊?
  问你啊,程青豆。
  -
  程青豆不会知道,顾弈为什么会困,也不会知道,拜她所赐,高三那波爱好“文学”的男生,双腿不分体质,均在高考关键时刻软成了挂面。
  高考前一周,一篇没写完的小说小范围流传。小说手写,字迹清秀,剧情很简单,讲鱼娘与书生的相遇,奇就奇在用词辛辣,读来如青呛辣椒,爽如过电。通过文字,不少人笃定这是个女的。
  因为是女的写的,所以更添浮想。
  五张纸就这么在准高考生里接力。顾弈随意瞥了一眼字迹,瞳孔大震,迅疾从刚子手里抢过来。
  刚子还怪他没素质,怎么城里人还插队了,叫他等着。说罢缩着身子,跑到角落享用去了。
  轮到顾弈看,是在高考第一天。
  耳边是他们在对化学答案,眼前是丁香小舌挑过书生耳垂,呵出若有若无的鬼魅香气。
  他看得很快,看完去了趟厕所。稿纸给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读了半小时,也去了,走前还交待没看完。知情人嘲笑,是不是裤子拉链绷得紧啊?
  那人低声骂了一句,“裤子扣都要顶飞了。”
  这张纸在天台露天住宿的男生里循环享用。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众清教徒式的男生在黑灯瞎火里鬼迷心窍,集体失控开荤,传染性抛精,还有人自我安慰,解释这个好,把污物排出来脑子更清醒。
  顾弈没有更清醒,一晚上几回真的只会犯困。他困死了。考完问刚子,困吗?
  刚子说腿都掐青了。刚子估计没释放过,技巧没把握好,事后特别虚,顾弈有经验,早早了解了自己,也知道这事弄完容易困,所以用烟控制欲望。
  但万万没想到,会栽在程青豆手里。
  她怎么就写出了这种东西?
  刚子考完和顾弈碰了个头,嘀咕自己死了,这回没考好。
  也好意思说。那张纸如果被盘包浆,最大手汗功臣就是他。顾弈取笑他,“没事儿,死就死。人死鸟朝天。”刚子揍了他一拳。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讲这种风凉话。
  顾弈不敢置信玲珑身躯、眼神清纯的程青豆能搞出这种低俗得让人发硬的东西。只能说,酒窝的迷惑性太大了。
  程青豆就是个骗子。
  所以他骗了程青豆。
  作者有话说:
  (1)沁园春,诗
  第35章 1990·夏 ◇
  ◎劝君快上青云路5◎
  高考结束次日早上, 邹榆心赶了过来。与之一道出现的还有顾燮之。
  再见到顾燮之,恍如隔世。三年了,他一点没变化。这太可怕了。尤其顾弈与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两人站在一处, 像一模一样两块石雕。
  唯一不同的是, 顾燮之被岁月凿坯, 轮廓描实,更为深刻。顾弈则被修光得更加滑嫩白皙, 更像玉做的人。
  青豆每次回去看到吴会萍, 都心疼她老了,又老了, 怎么才两个礼拜就老了呢。顾燮之却三年没变,时光对他未免宽容。对别人高速驾驶, 对他则是缓慢拖行。
  他身着白色polo衫,黑西裤挺括垂至脚踵, 亲切地朝青豆走去。他走向青豆的几步, 青豆错觉脚下尘土都自动避让。
  “豆子高了。我记得第一次在一号楼看到你, 你才这么点。”他比了个腰处的高度, “现在都到我肩了。”
  要不是你高, 我一般都能到人家下巴颏呢。青豆憨笑叫了声人,“顾叔叔。”
  邹榆心挽着顾燮之, 一步一摇, 亲密无间,往楼上走去。
  青豆坐在楼下空教室等顾弈, 顺便翻看一楼教室多余堆放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
  高考采用估分填报志愿的方法, 顾弈理科, 卷面满分710分, 分别语文120,数学120,物理、化学、外语、政治四科各100,生物一科70分。
  青豆对照上一届录取的分数,心算顾弈的成绩,等楼上响起脚步声,她飞奔到楼道口,问顾弈:“多少分?”
  没有回应。青豆只看到顾弈手上拿着的参考答案手册,以及三张铁青的脸。
  顾弈这个王八蛋拽着青豆留下陪他高考,结果考完和父母回爷爷奶奶家,留青豆一个人。她倒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他考得不好。能看到顾燮之和邹榆心臭脸,那情况一定很坏。
  她拎着蛇皮袋左右手互换,狼狈穿行过校园。以为有挑夫,带的多了些,没料最后还是落在了她这只小鹌鹑身上。
  青豆汗流浃背,试图飞到汽车上,无奈,跨出步子都艰难。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傅安洲上了车。
  特别巧,青豆正在扎辫子。她放好行李,坐上校门口的直达公交车,松下两边辫子,一点点往下编辫。只编了一条,另一边蓬松凌乱。
  这是很不礼貌的表现,所以她坐在最后一排。傅安洲到底是戴了眼镜,眼神特别准,和售票阿姨买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青豆。
  他自然地坐到了青豆旁边,看到她脚边的行李:“今天才回去?”
  青豆手抓着另一边散乱的头发,凝固了,“嗯。”
  他是跑过来的,所以坐下后一直在喘气,见她不扎辫儿了,“怎么不扎了?不是在扎头发吗?”
  青豆不好意思,往右避开一个位置,朝向窗外开始扎。她熟练的技巧今天不太灵,三股麻花一直错。傅安洲朝她伸手,她吓得靠上烫人的窗户:“怎么了?”
  “这边高了。”他指了指她手上这束。
  “真的吗?”青豆不信。左右找起能照见自己的东西。
  “这有什么假的。”他摘下眼镜,将镜面侧朝向她,“看到了吗?高很多。”
  一条辫子淑女地荡在耳下,一条辫子俏皮地悬在耳上。
  青豆没看到。他眼镜摘得很快,也收得很快,她的目光只够捕捉到他微汗的鼻尖,以及迷蒙失焦的内双。
  青豆惊讶:“你眼睛好长啊。”像一只男狐狸。
  傅安洲眉梢浮出难得的闪躲。“是吗?”
  她低下头,往下拽了拽辫子,继续编。
  他们在车上聊了会天。青豆说陪朋友高考,结果那人先走了。傅安洲问,是顾弈吗?
  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考得如何?填了哪里?”
  青豆:“不知道。他先走了。”
  傅安洲本来在青豆前面一站下车,见她东西多,陪她一起,还帮她扛上了楼。依然是青栀开的门。
  她眼睛一直围着傅安洲转悠,充满戒备。三分钟后,小姑娘的戒心彻底放下,只因傅安洲说了一句,“这是你妹妹?我以为是刊物封面的仙童呢。”
  青豆叮嘱青栀别动自己的东西,等她回来整理。说罢和傅安洲一起走了。她想,既然傅安洲要去百花巷,那她顺便去见见虎子吧。
  一站路一公里,他们没坐车,走到一半,太热了。傅安洲提议吃冰,青豆求之不得。
  他们没去杂货店买,走到自行车小贩后座的大木箱,揭开隔绝热气的厚棉被,默契地拿了绿豆冰。要是虎子顾弈素素,她会和对方拿不一样的支头,多尝一个味道,但和傅安洲……肯定不能够啊。
  而要是虎子顾弈素素,也不可能掏出张一百,叫小贩为难。小贩找不出钱,又怀疑□□,对着光左右比照,骂骂咧咧。
  青豆赶紧付了两支冰的钱。傅安洲为此抱歉,说下次请她。
  天太热了,青豆分不清是闷热致使的心跳加速,还是他看向自己皱眼睛导致的心跳失控。
  她只知道,傅安洲张嘴含住冰,湿漉漉的嘴唇,让冰看起来格外好吃。她照他模样含住,却觉得有点一般。她怀疑,即便是同一种绿豆冰,也有两种味道。但可惜,她不能分享傅安洲那块。
  她盯着傅安洲口中的冰,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的冰。
  傅安洲尽量不看她含冰的样子,也不想作低俗的提醒,但余光背叛意志,偷偷加速了他的呼吸。
  他牵起唇角,埋头往前走。
  青豆舔着冰,跟着他不算快的脚步,也偷偷笑了。他吃东西时的嘴唇真好看,像夕阳时分波光粼粼的河面。
  -
  虎子不在,去北京了。
  青豆奇了,问小徐:“去北京干吗?”
  小徐正在扫地,“不知道,说找朋友。”
  虎子鼻子里有几根毛她都懂。青豆奇怪,他北京有什么朋友啊。
  青豆问傅安洲要进去看电影吗?
  他们站在门口,能清晰听见里面《英雄本色》的对白。傅安洲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可以吗?”
  青豆羞,推门邀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