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太子妃(重生) 第70节
  如今不过是太和二十一年的仲秋, 距离东宫被废还有两年,一切若按部就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以周旋。可是从去岁到今年, 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改变。特别是因为乔琬的小小变数,竟发现了潜伏在深宫的前代逆贼。
  依照乔琬的猜测, 前世幕后之人设法废去了东宫,但是后来在夺嫡之乱中被贵妃报复而落败。为何时间在几年后,她只猜测是皇子年岁不大。如今一切的进程提前,她生怕夺嫡化作宫变。
  乔琬怀疑的是锦云宫丽妃与四皇子, 她不禁朝三妃看去。
  此时太后已经冷静地控制了局面, 她让内侍与宫人拦着诸人留在席上。贵妃并不慌乱, 依旧端坐着,只是时时关注上座。惠妃面露疑惑和急切,起身张望,又频频看向殿外,似是在等太医。
  乔琬望向丽妃,只见她回头看向四皇子,确认他安然在座,便只是 攥着绣帕垂首坐着。倒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意味,但看起来也并不突兀。
  乔琬扫视现场众人,有不安的、焦急的,也有只原地垂首生怕僭越的。直至她的目光与昭王对上,一触即分,这令她心中一紧。如此倒是显得她自己也有几分怪异了。于是乔琬忙扶着身边的霜清,将目光放到太子身上,不再张望。
  荣谌已经到了御前。御前卫并不敢拦太子,但金鳞卫有些迟疑。此时裴知先让出路,躬身道:“殿下小心。”
  太后也没有阻止,只是道:“谌儿,扶好你父亲。”
  荣谌小心地侧身坐下,将天子扶稳,让他大半重量落到自己身上。然后他便闻到了一股异香,不禁眉头一皱。
  荣谌看向太后,就见她似也满腹疑问,但是面上不显焦躁,只是与他颔首道:“等太医来。”
  太医院饱受折磨了好些日子,今日终是到了顶峰。当内侍来报是天子晕厥时,宫直御医只觉得自己都头疼欲裂。院判连忙火急火燎,跟着内侍就直奔延福宫。
  延福宫内众人心中有些煎熬,觉得时间慢得狠。内侍领着太医们直奔到延福宫的宫门前,几人才喘了口气,整理了衣帽,进宫拜见。
  太后道:“什么时候了还行这些礼数,快来看看陛下是怎么了。”
  那院判忙起身称是,他一马当先到了御前,不禁心头一跳。只见天子面色红润,只是眼唇紧闭,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急病,只如常人睡着一般。
  他忙跪在御座前,小心诊脉。而天子身上的那股异香,他也闻到了。
  待诊过了脉,又小心探了体温,院判在太后与太子的目光下,垂首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并无大碍,只是气血过于充盈了些,一时直上百会。待陛下调息片刻,便是大好了。”
  太后道:“如此甚好,移驾福宁宫。今日这宫宴,便散了吧。”
  宴上众人连声应喏,恭送了御驾,才敢散去。太子跟着太后和御驾前去福宁宫了,贵妃领着众宫眷回去掖廷。
  乔琬太过于熟悉太后、太子,只觉得看着他们面色,陛下的病情怕是并非太医所言那般简单。但她只是心中暗想,面上依旧谨慎忐忑,只随着贵妃等宫眷一同回去,路上不忘观察三宫诸位娘娘。
  到了延福宫,宫门一闭,太后大发雷霆道:“谷廷仁,这是怎么回事?你上回搞出的安神香,流毒掖廷便罢了,如今又撺掇着陛下服食丹药!你可知罪!”
  谷廷仁当着太子、太医等众人的面,重重地跪下,连连叩首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真的没有撺掇陛下服食丹药,陛下前阵子一直只是修炼内丹,不仅治好了失眠症,更是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啊!”
  院判也硬着头皮叩首道:“启禀太后娘娘,确实如此。陛下这段时间平安脉都无事,连安神汤都无需再用了。”
  “谷廷仁,王院判,”太后厉声道,“老身历经三朝,甚至出入过前代宫闱。你们以为老身没有见过用丹之人吗?”
  “裴公公,”太子与宫人一同服侍天子躺下,这才开口道,“你来说。”
  裴知俯身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确实练了一段时间内丹,也曾派奴婢查探那个李姓道人的身世。直至上月,陛下觉得内功寸进,才问这道人可炼外丹?奴婢与谷廷仁皆是不知那道人与陛下密谈了什么……”
  “你们可见过天子服丹?”太后斥道。
  谷廷仁与裴知连忙叩首:“只闻得异香,并未见过天子服丹。”
  “好啊,你们便是这样服侍天子的,”太后大怒道,“福宁宫的宫人、内侍,都未见过天子的丹丸么!那么便一同拖下去……”
  福宁宫的宫人内侍们都满跪在地,一个宫人战战兢兢地叩首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掌陛下衣服佩挂,陛下身边确实不见丹丸。”
  院判也叩首道:“娘娘息怒,太医院也从未见过陛下的丹方。”
  太子扶着太后坐下,安抚道:“祖母息怒,太医也说,父亲现下并无大碍。待父亲醒来再细问便罢。”
  太后痛心疾首道:“不到百年,这宫内怎么又开始寻丹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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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回宫时已是深夜,乔琬倚在塌上等他,直等到昏昏欲睡。
  “怎么不先歇下?”荣谌满腹心事地进了寝殿,见着满眼睡意的妻子,不禁有些心疼。
  “本是担心陛下与表哥,但这秋凉却是催人入眠。”乔琬揉揉惺忪的眼,羞赧道。
  她为太子端来一直温着的茶饮:“殿下,夜里风凉,暖暖手吧。”自从知道太子身有余毒,常常手脚冰凉,她总不忘在殿内温着些茶饮。
  荣谌接了,只轻叹了一句:“婠婠,果真是世殊时异了。”
  乔琬明白,今日之事只怕是前生未有的,难怪方才在宴会上,太子若有所思。
  “陛下可醒了?”她轻声问道。
  荣谌点了点头,只道:“父亲并无大碍,确是气血上涌。只是此事复杂难言,祖母发了好大的火,你明日去陪陪她吧。”
  乔琬却是想不明白太后娘娘为什么发火,她垂首掩唇,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柔顺地依在太子身边:“表哥,太后为什么生气呀?”
  荣谌放下茶盏,牵过太子妃的柔荑,只用自己被捂热的手为她暖手:“祖母怀疑父亲服食了丹药,但父亲只说自己是在炼内丹。”
  乔琬瞬间清醒过来,一时惊诧难言。
  元庆年间就开始广为流传的前代灭国戏文里,那少年天子就是被外戚姜家的假道士,骗服丹药而亡。一时间道教衰颓,直至当今天子信道,才重振了天下宫观。
  难道当初那个故事是胡乱编纂的?
  荣谌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说道:“正因为不是胡编乱造,祖母才如此盛怒。”
  乔琬静了片刻,她虽年幼时也会戏言要辟谷,但其实对此知之甚少。她问道:“表哥,那炼内丹是什么意思呢?”
  “你可知外丹?”荣谌问她。
  乔琬点头,答得坦诚:“便是炉火炼出来的丹药,我从前在戏文、话本里听说。”
  荣谌笑着点点她,才道:“炼外丹需鼎炉、火候与药物,外丹常有火毒与金毒。前代皇帝就是服用外丹,突然七窍流血暴亡,只怕是火毒过甚。而内丹是以身体为鼎炉,呼吸为风、意念为火,精、气、神为药,在体内凝练成丹。”
  “听起来有些玄妙。”乔琬道。
  “炼内丹讲究静修,不为外物所扰,”荣谌沉声道,“我从前死后,常伴父亲左右,最多见的便是他打坐清修。他前世不过是因为行了苦修,外加心中烦闷不得纾解,只怕是走火入魔,最后静坐羽化……”
  原来前世太子病逝后,天子常常不上朝会,并不是伤心过甚,而是在闭门清修?
  “可如今仅是太和二十一年,陛下应该身体康健才是,”乔琬犹疑道,“表哥,你为何怀疑陛下服用了外丹?”
  荣谌揽着她,竟有些出神:“只因我熟悉那味道……”
  乔琬悚然一惊:“什么味道?”
  荣谌沉默片刻,才冷然笑道:“是丹香。父亲前世为何到最后,宁肯走火入魔都没有服用外丹?只因为……我替他死了一回。”
  荣谌垂眸看向乔琬:“婠婠,如今倒也不必欺瞒与你了。我前生也如那前代天子,五脏灼于丹火,暴亡于丹毒。”
  作者有话说:
  我对于重生的想法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天灾不会变,当所有的时局都会因为人行为不同而改变,所以今生的剧情便会和前世渐行渐远。大家还记得岔路就是因为婠婠的话,让太子发现宫中的安神香有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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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丹是以身体为鼎炉,呼吸为风、意念为火,精、气、神为药,在体内凝练成丹。”查自资料
  第70章 玳瑁簪
  乔琬惊惧地握紧了太子手:“表哥为何服丹?”
  荣谌垂眸, 神色有几分阴沉:“并非我自愿服丹,只是那丹剂日日被下在我的茶饮里。直到最后,我当着父亲的面第一回 服丹, 便七窍流血而亡……”
  乔琬紧紧握着他的手,就像平日里紧张时攥紧自己一般。原来前世太子当真是被毒杀的, 能如此明目张胆给东宫茶饮下药之人有谁?答案不言而喻。
  “何至于此,表哥?何至于此……”她喃喃着问。
  “婠婠,你可知今年冬日因为缺粮, 北戎会再扰西北?”荣谌问她。
  乔琬点头,前世的文武分立便是由此愈演愈烈。
  “大邺其实也粮草不足, 但是若一再退让,不止雍云六州,”荣谌叹道, “只怕要退让出更多的城池。当时我因主战,与父亲的意见愈发不和……”
  乔琬对这场争辩的所知,皆是她在二哥院子里侍疾时, 听由三哥乔琰转述。只是三哥当时并没有资格参与朝会, 他所知的,怕也是京中其他子弟与七殿下所言。
  宣宁侯府与镇国公府本就是从前代起便镇守西北的武勋, 主战自是不必多言。她只是不知,原来当年的太子也是如此。
  “这年因粮草不足, 外加河道上贪腐,朝廷其实并没有余力,”荣谌有些出神,“但是我与许阁老都觉得不可放弃金凉两州……每当我与父亲意见相左, 他就会留下我训斥, 常言我不肖他, 便是对不起母亲。”
  与这有什么相干!乔琬心中忿忿,但并不敢言。
  荣谌看出她所想,只缓声道:“当时父亲已然结交道人,赐我一道养生茶饮。从那以后我愈发夜不能寐,常常头疼。我暗中派人查了方子,确实是一道养生茶饮,宫中的药材也无差错。那方子或许只是与我不合,过于振奋精神,如今想来,只怕我越是难眠就越燃那安神香……”
  乔琬惊得几乎要站起身,前世今生竟在此处合上了!
  “多亏了你,婠婠,”荣谌安抚地将她揽进怀中,“若不是你,今生我与祖母怕是难逃此劫。”
  乔琬想起去年秋狝时,太子在溪边的敷衍之语,不禁道:“表哥,所以此回你捉住安神香的幕后之人了么?”
  荣谌道:“怪便怪在此处,我之前留得谷廷仁性命,便是他向来靠引得父亲兴趣邀宠。我寻得了谷公公的引荐人,却并不是前世那假道人。只怕是宫中有人通风报信,又或许是世殊时异,与前世不同……”
  “所以表哥一直留着谷公公,就是为了看还有没有道士上门?”乔琬问,“这回的道长可是前世那人?”
  荣谌蹙眉:“这个李道长,裴知查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与他与灵济宫林云子道长、翠云山玉清观清虚道长皆是旧识。又是托你的福,发现了宫中的前代余孽,但这李道长虽年岁大些,实在查不出与前代有什么过深的交集。”
  “翠云山玉清观清虚道长?”乔琬突然道,“殿下,刘妧便是在此处出家,不若由我请她一问?”
  荣谌立刻道:“你不可涉险!”
  乔琬眨眨眼,垂首道:“表哥别凶我……”
  荣谌知道她这是故意示弱,只好柔声安抚:“此事你不可涉险。前世我也曾探查那假道人一事,心心念念想让父亲远离。哪知那道人却说,储君没有仙缘,龙气浅薄,只怕无法庇佑苍生……”
  乔琬瞠目,难道这就是前世一直没有明说过的废去东宫的缘由吗?
  “祖母也曾以前代之事规劝父亲,但父亲只言祖母信佛……”荣谌没有细说。
  乔琬会意,只怕更是不欢而散。
  “如今想来,当时我中毒已深,”荣谌低声道,“却还想劝父亲不要服丹。哪知此举确实奏效,我只替父亲服食了一枚丹药,却是当场暴亡。从此父亲只敢清修,不敢服丹。我死后,凌峻献上所查到的假道士所有证物,只可惜也被父亲赐死。”
  “既然前世凌大人查探过,为何如今却遍寻不到?”
  荣谌道:“这便是吊诡之处,今生正是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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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晕厥是件大事,虽太后下令封锁了消息,但宴会上的亲历者却是难眠。
  群玉宫内,贵妃接了热茶饮,只蹙眉坐在塌上。
  闻铃道:“娘娘,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贵妃却道:“你可见着陛下今日面色,为何晕厥之人却是面色红润?我瞧太后娘娘神色中难掩怒意,只怕此事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