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在逃 第56节
  随着窗棂被推开,殊丽听见一声娇笑,“春花又偷懒。”
  随后,有另一道男声传来,“是我把她敲昏了。”
  “季师爷,你三更半夜来到本王屋里,敲昏本王婢女,意欲何...唔唔...”
  季师爷,不就是宣王身边那个如影随形的幕僚么。殊丽惊诧于自己偶然撞见了一桩大秘密,宣王非男儿,是个伪装的娇娘子,还与自己的幕僚风花雪月,难怪要把侍卫支走。
  周太妃作为宣王生母,定然知晓自己骨肉的性别,那她为何对外声称宣王是男儿身呢?莫不是,当初为了固宠,不得不欺上瞒下?若是如此,天子知晓此事吗?
  等窗前没了动静,殊丽放下猫,快速离开,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客院。
  雨歇天晴,庭院中蛙声阵阵,殊丽回来时,就见元佑正在把溢出池塘的锦鲤放回水中。
  殊丽踟蹰片刻,掉转脚步走向房门。
  “去哪儿了?”池边的男人一边忙着送锦鲤入水,一边不咸不淡地问她。
  “出去走走。”殊丽佯装淡然,转身走向他,嘴角带着浅笑,“用我帮忙吗?”
  “行善的事,都是自愿的,勉强不得。”
  可池外已经没有锦鲤了,连个鱼苗都没有,殊丽纯粹是怕冷场,随意挑个话头。
  元佑直起腰,见她手里执着一盏熄灭的灯笼,又问:“跟谁出去的?”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殊丽不想让他卷入其中,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
  “自己?”元佑走到井前,挑起一桶水,舀了一勺倒在指尖,轻轻碾着指腹,“跟我住在一起很无趣,还要三更半夜去外面乱转?”
  不知他哪里来的火气,殊丽掏出绢帕递过去,解释道:“不是,我就是闲着无事,出去转转,周围有很多侍卫和婢女,不会出事。”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元佑忽然握住她的小臂,不由分说将人带到正房前的搭梯旁,“上去看看,周围有多少侍卫。”
  “......”
  殊丽被他揽着腰带上了屋顶,站在歇山顶上张望起四周,竟看不到一个侍卫。这座客院离宣王的正殿比较近,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侍卫。
  可眼下,她的借口被男人当面揭穿,有点无地自容,可明明偷/情的是别人,自己心虚什么?
  “我以为有。”
  元佑松开她的腰,撩袍坐在脊梁上,看着她随风轻曳的衣裙,拍拍身侧,“坐吧。”
  这个举动像极了万寿节那晚,天子对她的召唤。殊丽恍惚一下,慢吞吞走过去,并膝坐下,离他足有一尺远。
  元佑长臂一捞,将人捞到身侧,紧紧碍着,眸光复又炙热。
  殊丽不适应,挪臀往一侧躲,又被拽了回来。
  “躲什么,很怕我?”
  “不是......”殊丽咽下嗓子,慢慢放松了僵硬的背脊,软乎乎地依偎在他臂弯。
  莫名的亲昵令殊丽脑袋晕乎,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觉得丝丝甘甜荡开在心田,长出一颗颗树苗。
  元佑看着怀里女子露出的怯羞,眼中复杂,原来她真正害羞起来是这个模样,与御前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同。
  难怪之前觉得她没有心,笑靥假,是因为迎合的人不同吧。
  大手掐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浅棕瞳眸迸发出殊丽看不懂的异样,叫人心颤又心惊。
  殊丽自知不该离他这么近,也不该任由他靠近,可推他的力道像是被慢慢抽离,除了依顺再无反抗的能力。
  “元佑,”她懵懂开口,声音是飘的,“我们不该这样。”
  “这样是哪样?”元佑按了按她的腰线,如愿感受到她的颤栗,薄唇溢出一声谩笑,又按了按她的后背,将她彻底揽在怀里。
  星辰浩渺,璀璨万顷,照在两人的周身,如镀了一层迷离的光,愈发诱他们深陷。
  元佑抬手,按住了她的下唇,轻轻剐蹭起来。女子的唇娇嫩,来回剐蹭几下就变得红艳欲滴,比御膳房的糯米丸子还要软糯劲弹。
  “咬住。”
  带着老茧的拇指深入她口中,循循善诱地下了命令。
  殊丽呼吸一滞,望着皎月下的清贵男子,不受控制地喘了起来,渐渐沦为傀儡,听话地咬住了那根手指。
  元佑笑,心悦于她的乖顺,“嘬嘬。”
  殊丽脸薄,不想再如他的愿,欲要张开嘴躲避他的侵势,可面前的男人多无礼啊,哪会如她的愿。
  他又探进她口中,翻绞她的舌,在听得一声声细喘后,收回手,将湿了的指尖含入自己口中。
  殊丽心跳猛地加剧,被他放浪的举动扰乱了思绪,不顾跌落屋顶的危险,逃离了他的气息范围。
  见着女子爬下木梯,元佑垂下手,感受到更为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毫无规律,强劲有力。
  次日天未亮,窗前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殊丽穿戴好推开窗,被耀目的璀阳晃了眼睛。
  天彻底晴了,只是王府外的地面还坑坑洼洼的,有不少交纵的车辙,延伸至各个方向。
  车队启程,宣王站在朱漆大门前,朝钦差们挥手道别,“等天气凉些,本王也要赴京面圣了,到时候再与诸位大人聚首。”
  众人拜别宣王,依旧只有元佑站在马车前,不卑不亢地与之对视。
  宣王歪头笑笑,眼里有算计、有讨好,还有一丝自己未察觉的畏惧。这么一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近臣,不知会让多少权贵忌惮惧怕。
  元佑颔首,拉起殊丽坐上马车,朝榆林镇驶去。
  榆林镇的一角巷子中,三岁的林斐正拿着竹风车来回地跑,嘴里发出咯咯的笑,笑声童稚无邪,没有染上身边人刀口舔血的戾气和市侩。
  一个姓张的胖子气喘吁吁地撵上他,“小公子别乱跑,卑职又要被主子责骂了!”
  林斐笑嘻嘻地背过手,藏起了自己的风车,“张叔叔,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这才刚出去,怎么也得午时吧。”张胖子抱起小童,带他去街市上闲逛。
  林斐左右瞧着,没有找到自己的舅舅,“舅舅不在这条街摆摊吗?”
  可舅舅跟他说,每天都是以作画谋生的呀。
  张胖子忍不住叹口气,还是小孩子好骗,“主子去客人家里作画了。”
  林斐“哦”一声,趴在张胖子肩头,吹了吹手里的风车,黑漆漆的眼睛清澈明亮,一看就是被保护的很好。
  从街上转了一圈,一大一小回到临时租用的小宅中,甫一进门,就瞧见一个湖蓝色衣衫的俊雅郎君坐在井边喂鸽子。
  林斐举着两个煎饼跑过去,“舅舅!”
  男子弯腰抱起他,沁着春风的疏朗气息源源不断汇入孩童的鼻端,“跟张叔叔去了哪里?”
  林斐开始掰手指头数起今日做的事,说完,还跑回屋,又仰着笑脸跑回来,手里抓着一幅画。
  是他自己画的,线条歪歪扭扭,却能看出画得是个女子,“舅舅快看美人姐姐。”
  因男子爱作画,身边的小童也学会了作画,只是下笔实在青涩,根本看不出是个美人。
  不过,男子还是记起了那日清早的皇家囿园,一袭宫装的年轻女子牵着阿斐走过来,姿态轻盈,肌肤透白,确实是世间难见的美人。
  自从阿斐回来,心心念念想要见上姐姐一面。
  男子执画细细打量,随手拿起画笔,按着印象将女子的容貌呈现在纸张上,“像吗?”
  林斐“哇”了一声,喜上眉梢,冲着画上的女子喊道:“姜姐姐!”
  男子淡笑,笑意逐渐转凉,“阿斐乖,去吃煎饼吧。”
  林斐爬上他的背,笑嘻嘻地问道:“舅舅,你能娶了姜姐姐吗?”
  这样,他不但有疼他的舅舅,还会有一个又温柔又漂亮的舅妈。
  他是孤儿,没有姓氏,流落街头时被男子收养,原本,他喊的是“叔叔”,还想跟了他的姓,男子却笑着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头,“叔叔的姓氏,可不能随便跟。”
  他年纪小,不懂为何不能入了男子的族谱,不过,也正是因为年纪小,不会去思考那么复杂的事情。
  听闻小家伙让自己娶了那女子,男子失笑一声,看向画作,“阿斐很喜欢她?”
  “嗯!姜姐姐对我可好啦。”
  “可舅舅和姐姐不是差辈了么。”
  林斐皱起眉头,想了很久也没想通,最后打个哈欠,抱着煎饼睡着了。
  等小家伙熟睡后,男子将画纸团成一团丢进了纸篓里。
  他们可不能与新帝身边的女人有任何牵扯。
  半月后,七月流火,暑气渐褪,榆林镇的花鸟鱼市上贩卖起夏末秋初的木芙蓉。
  礼部尚书是个养花的行家,见到柔美如淑女的木芙蓉就迈不开腿,“回去前买上几盆,摆放在马车里共度良宵。”
  场面上的人讲起荤段子游刃有余,听得一些钦差附和大笑,在殊丽听来,却尤为刺耳。
  对面的元佑拉过她,将两小团棉花塞进她的耳朵里,“别听狗放屁。”
  殊丽被他粗鲁的话语逗笑,低眸咬了下唇,“你不怕被他听了去,故意找你麻烦?”
  “你看他敢吗?”
  怎会有人拽成这个德行,却不会叫人觉得是在装腔作势,殊丽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今儿是不是就能到了?”
  元佑“嗯”一声,“晌午就能到。到了之后,你先在偏房等着,稍晚,我会带你去见义父。”
  元无名是殊丽的二舅舅,按血缘来说,该是亲厚的,可有了元利康“烂”玉在前,殊丽对亲情不抱有任何期待,欣悦则处,不欢则散。
  “好。”
  元佑捏了捏她的耳垂,眼底没有要见到义父的光彩,有的是无尽的严肃和冷然。他本可以不亲自来此的,但考虑到这边有不少榆林大公子的旧部,想着探探他们的忠心,才放下了一本本奏折,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
  榆林大公子一日不除,他就一日无法高枕无忧。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
  第41章
  进了总兵府, 殊丽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客院,虽不及宣王府处处雕梁画栋,却有种倚门听蝉的农家气息。
  日暝西山,殊丽掰了玉米, 还像模像样地喂起鸡, 她眼中淡然, 没有要与亲人相认的温情,平静无波又充满善意。
  一个孤儿, 早已不求亲戚垂怜,也不愿给人带去麻烦和不便。元无名身负皇命, 监视榆林镇上下几十万将士, 哪有照顾她的精力。见上一见, 也只是解了他们各自的心结,不会有感情实质性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