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5节
  朱由校坐在上面看下边的群臣,就好像是老师在给小学生们上课,底下的动静甚至不用细看,就全都能一清二楚。
  孙慎行跳出来之前,那几个言官、御史就已经跃跃欲试,前者出来的下一刻他们几乎以同时间弹劾,明显早有预谋。
  此时跳出来给朱由校找麻烦这帮人,要想找出个共同点来其实也很容易,他们全是东林党。
  孙慎行是东林党的高官,堂堂一部尚书,余的那些小鱼小虾则是助长声势和提醒朱由校不要试图作对的作用。
  东林党的高官带头弹劾方从哲这个楚党领袖,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自己刚刚继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东林党们就坐不住了,在朝堂上排斥异己、党同伐异,这是惯用手段!
  然而,现在的这个朱由校会让他们如历史上那样轻而易举的控制朝堂吗?
  不存在!
  心中早有主意的朱由校没有吭声,因为他想看看方从哲的楚党是怎么反击的。
  然而,面对东林党来势汹汹的弹劾之风,楚党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击,个个蔫头巴脑的像只斗败的公鸡。
  皇极殿上静谧无声,在这种时候,身为楚党领袖及当今内阁首辅,方从哲不出来说点什么,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方从哲站了出来。
  然而这位内阁首辅的话却也不是朱由校意料之中言辞犀利的反击,而是请辞!
  方从哲递上一份连夜写好的奏疏,无可奈何地道:“臣自认有罪,请皇上准臣告老还乡。”
  这不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招式,这就是楚党在朝堂上没有斗过东林党的必然结果。
  按理说,楚党占着内阁首辅的位置,这该是一个极大的优势,然而他们就是逼得楚党放弃了首辅这个位子。
  东林党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事先朱由校就知道,他们在李选侍和崔文升的政变中处心积虑的要推自己上位,根本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说白了,他们是想要利用天启皇帝只有十六岁,对朝中局势并不如万历那样了解的先天条件,在长达几十年的党争中彻底占据上风。
  甚至,控制整个朝堂!
  方从哲这个时候请辞,就标志着楚党在这场延续几十年的党争中一败涂地。
  同样的,这也是东林党崛起的开始。
  不过,朱由校打算利用皇权去拉楚党一把,历史上那个所谓的“众正盈朝”局面,不要也罢。
  这个党争的局面到底如何发展,东林党会有什么后手,朱由校很感兴趣。
  看着孙慎行的弹劾奏疏,再看看方从哲的请辞奏疏,朱由校突然间勃然大怒,将两份奏疏全都摔到了御阶之下,喝道:
  “方从哲,受贿、结党、营私...看看你办的这十二件错事!”
  “这个首辅,朕还要你继续当,当的好了,权当将功折罪,若是当的不好,告老回乡也就不必想了,直接埋在北京城吧!”
  朱由校一番话下来,满朝哗然。
  第七章:基本盘
  朱由校震怒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何况满朝的群臣也并不认为这个从前喜好木匠的少年天子,会有万历皇帝那样的心机。
  皇帝震怒,文武群臣无论是不是真的害怕,亦全都是惶恐万分的伏跪于地。
  “都看看,这是什么。”朱由校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又将王安递上来的一份奏疏扔到方从哲的面前,不待他回话便问:
  “你是内阁首辅,拿个章程出来!”
  方从哲也有些惊讶,在这场党派之争中,楚党一败涂地,天启皇帝继位前,据传就和东林党人相近,怎么会不允自己的请辞。
  容不得多想,面对朱由校的问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干这个早失去了什么实权的首辅,收起自己的奏疏道:
  “回皇上,先帝发给淮北各府的赈灾银两已经不少,如今饥荒依旧闹成这个样子,想是地方官员办事不力,应该…”
  他话没说完,便有一人急不可耐道:“皇上,方从哲十二条大罪,绝不该继续做内阁首辅,否则,我大明危矣!”
  “还请皇上免去方从哲内阁首辅之位,以能者居之!”一下子,半个朝廷的官员几乎全都伏跪在地,齐声逼宫。
  这般声势,也是让早有预料的朱由校有些惊讶。
  看起来这东林党直到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规模,朝堂上半数都是东林党,底下的官员呢,又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要是放任其发展,只怕用不了几年,整个朝廷就会变成同一个声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想做什么都费劲。
  实际上,淮北各府大饥的消息,在场的群臣们早就是知道,但没有一个是提前报上去的,此时看见杨嗣昌上的奏疏,很多人都有些震惊。
  这种消息报上来,能有好事吗?
  淮北各府的东林官员都是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追查下来,只怕是要死伤一片!
  杨嗣昌是东林党要员杨鹤的儿子,按理说该是帮着东林党,可这货这次上的奏疏,却是给东林党人增添了不少麻烦。
  来不及考虑杨嗣昌的问题,方从哲这句话下来,可是让在场的东林党们个个头皮发麻。
  赈灾银两都去了哪,他们可是一清二楚,这种事儿见不得光,只要稍微一查,皇帝就能知道其中的猫腻!
  方才站出来转移话题的这位,便是在后世有着“东林圣斗士”之美称的杨涟。
  论才智、威望,东林党首推宰辅的叶向高是第一,但若是论抨击时政和造谣能力,杨涟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出列说了一句话,直接形成了眼下东林党的这副逼宫之势。
  看着近半跪下的朝臣们,朱由校冷笑几声,道:“杨涟,你挺有能耐的。”
  杨涟不敢正面相对,但却并没有丝毫退却的想法,躬身道:“臣不敢!”
  “忠言逆耳,还请皇上处置奸臣,还天下百姓一个清白!”
  方从哲闻言向那边看了一眼,奸臣,是在说老夫吗?
  余的东林群臣也是同声附和:“还请皇上还天下百姓一个清白!”
  动不动就要代表天下百姓说什么话,好像他们个个都是民间代表人,这又是东林党攻讦常用的招式之一。
  既然已经认定新继位的朱由校没有主见,对朝堂党争认识不清,东林党人也就不会退缩。
  他们依仗的唯有一点,法不责众!
  当然,他们赌对了,现在毕竟不是崇祯末年,穿越过来的朱由校也不想自己一顿瞎操作,反让大明提前几十年玩完。
  现在的朱由校,一无兵权,二来刚登基一天,也没来得及在这朝堂上培植自己的亲信,当然不可能一个不愿意,就把朝堂上半数的廷臣全都砍了。
  而且这帮东林党并不是你砍了就能消停的,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江南等处财阀集团在朝堂上的代表人罢了。
  他们没了,还会有更多的代表人上来,不断了利益根基,就会一直是这个局面!
  不过作为皇帝,让这些自恃势众的东林党先难受难受,还是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脸上的震怒逐渐烟消云散,直接撇开杨涟等跪下的臣子,闭上眼深呼出口气,道:“王安,宣旨吧。”
  说完话,朱由校嘴角出现一抹弧度,他要用康麻子的路数对付这帮自比天高的正义使者们。
  早准备好的王安踏上前几步,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冲龄,统承鸿业。其惟祖功宗德,惟祗服于典章;吏治民艰,将求宜于变通。朕虽不敏,亦心向于民。
  其令,淮北各府道台衙门诸卿有司,三年免赋!”
  不得不说,康麻子玩过的这一手,还是挺管用的。
  本来还在逼宫的东林群臣们,听了这话,一个个就好像自己耳聋了一样,趴在那儿互相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
  没听错吧,淮北各府直接免赋三年!?
  就连东林党们都没想到,这一次临时起意的逼宫竟收获如此之大的成效。
  天启皇帝朱由校不仅没有听方从哲的话,去深查淮北赈灾银两之事,反向他们退让一步,下诏淮北三年免赋。
  赋和税,这两样东西常一起叫,但却有着根本区别,经常被人混淆。
  赋收上来以后直接进皇家内帑,属于皇帝的私房钱,一般用来赏赐有功之臣,税走的则是各衙门有司府库,为“公务”所用。
  这公务所用,自然官员们也可以用各种名目弄到自己腰包里,对于这一点,朱由校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然你以为个个“两袖清风”的文官们,那堪比皇家园林的宅子都是从哪来的,省钱省来的?
  免赋三年,那是人人称道的善举,可你要是免税三年,文官们可就要联合起来骂你这皇帝当的不地道了。
  在东林党看来,免赋三年,这少的可是你皇家的钱,换句话说,他们觉得这是朱由校面对此次逼宫而不得已为之的让步。
  杨涟感动的痛哭流涕,还以为是自己的仗义执言感动上苍,让少年天子朱由校体会到东林党才是挽救大明的唯一希望。
  一激动,他便带头站起来喊道:“皇上圣明,大明有福!”
  满朝文武皆是齐声贺道:“大明有福!”
  于是乎,东林党在天启王朝第一次早朝时形成的逼宫之势顿解,满朝文武都在歌颂少年天子朱由校的圣明、贤德。
  对这帮东林党的脑补,朱由校自然乐得收拢一波人心。
  等这个三年免赋的消息传出去,全天下都知道是我朱由校的旨意,登基第一天大赦天下,第二天就下旨饥荒之地三年免赋。
  这民心难道来的不舒服?
  有了这个基本盘打底,朱由校表示,东林党什么的,全都是渣渣!
  伴随着鸿胪寺官员的一声高喊,天启朝第一次早朝完美告一段落。
  ......
  下朝之后,许多东林党的骨干官员都聚在了杨涟的府上,门还没进,就都是笑逐颜开,跟过年似的。
  “杨公在今日早朝上的事迹,只怕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啊!”礼部尚书孙慎行拈须笑道。
  杨涟也是满面红光,连连拱手。
  “这都是诸位同僚信任,此番皇上采纳我等谏言,淮北之地三年免赋,百姓何其乐哉!”
  “全赖杨公高义!”众人拱手回礼。
  这时,一门房慌张跑来,冲堂内众人道:“皇上今晨早朝前召见了锦衣卫都督刘侨!”
  听闻此言,一众官员全都倒吸了口凉气。
  提起刘侨这个名字,在场的许多的东林大佬可能还不知道,但锦衣卫都督这个衔头,他们却是如雷贯耳。
  这不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