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的掌心娇 第50节
  小炉里,紫砂泥壶内滚着沸水,漫着君山银针淡雅清浅茶香的水雾,弥漫在车厢内。
  “殿下请用。”慕时漪端坐一旁,细白指尖被杯壁烫得微微泛红,她把茶盏往前推了推,动作行云流水,有一番别样韵味。
  有凤从低垂的车窗竹帘缝隙中透出,携着细碎光影,花鹤玉微睡眼,眸色先落在慕时漪细白娇嫩的指尖上,最后顿在眼前白玉青碧茶盏中盛着的琥珀色茶水。
  他喉结滚了滚,仰头饮尽盏中清茶,一瞬间,甘苦茶香在花鹤玉唇齿间散开,眼中只剩慕时漪白皙无暇的侧颈,饱满红润的唇,那巴掌大的小脸,明明未施粉黛却漂亮得如朝霞映雪,勾魂摄魄。
  茶水滚烫,从喉咙落入腹中,烫得花鹤玉眸色震颤,眼中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疯狂情|谷欠|。
  “夫人。”他声音嘶哑,缠着绵绵情意。
  伸手把慕时漪给紧紧搂进怀中,嗓音浅淡:“按照我们在凉州暗中的计划和部署,宋太后已经按奈不住出手试探,等明年的新岁,夫人恐怕就要同我一同在堰都守岁。”
  “孤不知夫人见过塞外的黄沙落日,琼翠河畔的白霜玉雪,还有凉州蜿蜒无尽的伏雁岭山脉,夫人可还看得上碧瓦朱甍的堰都皇宫?”
  慕时漪忽而偏头一笑,红润的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堪堪擦过花鹤玉的脸颊,声音娇颤,似引|诱般勾着,压得极低道:“那些东西,可终究是比不得殿下的,郎艳独绝,世间无二。”
  “我不后悔。”
  官道上,积雪堆砌白茫茫一片,呼啸寒风中,似有马蹄声越行越近。
  最后在急促的车马嘶鸣声中,有一队人马被早已等候多时的铁骑生生拦下,凌乱撞成了一团。
  “真是好大的胆子!”尖锐声音,随着马车车帘被人掀起时传出。
  里头坐了一位面白无须,眉眼生得刻薄的公公,这人正是宋太后面前正为得宠的新晋红人小宋公公。
  小宋公公掐着尖锐嗓音,横眉竖眼道:“咱家乃奉皇太后之命,送太后娘娘亲封的知州大人高属来凉州赴任,谁敢这般吃了熊心豹子胆,拦咱家的路。”
  “呵~”马车里,慕时漪抿着茶水轻笑一声,端着茶盏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这道日后注定要留疤的伤痕,可是拜赵夜清和宋太后的计谋所赐。
  这会子堰都上赶着送人头过来,还在气头上的花鹤玉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我若是要杀人,夫人觉得如何?”花鹤玉眸色落在慕时漪身上,他不确定自己血腥的一面,是否会吓到她。
  漆黑乌眸,压着簌簌寒光,口中的话却是问得小心翼翼。
  慕时漪笑着摇头,伸手探过矮桌,主动握住花鹤玉手腕:“有些事,殿下并不用顾忌我。”
  软白细嫩的指尖,在握上他腕骨的一瞬间,花鹤玉整颗心柔软得都快化了,他下意识用力,捏紧手中那把常年不离身的白玉折扇,扇柄上挂着的正是慕时漪那一对牡丹花苞小金铃。
  这金玲是慕时漪受伤后,花鹤玉从她手玉腕上解下的,被他随身佩戴着。
  金铃响起时,总能让他安心。
  外头,数百铁骑黑压压一片,把玄黑马车围在了最中间,密不通风,那肃杀的氛围,却是令对面与之对峙的骑兵堰都骑兵胆寒。
  铁骑首领苍狼,一身黑甲带着头盔,连脸都包得密不透风,他冷冷盯着那个坐嚣张大胆,死到临头不知,还大放厥词的堰都太监。
  至于那个一直躲在小宋公公身后,战战兢兢都成筛子的新任知州高属,倒是胆小到令苍狼都诧异,太后难道脑子有病不成?
  这般人派到凉州,若是没有骑兵护送,估计半路上就被狼给叼走了。
  但一想到半月前对于花宅的那场刺杀,和调虎离山的计谋,苍狼渐渐冷了神色,他只觉能被宋太后从堰都派来的,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他就等着太子殿下一声令下,他亮出獠牙,把这些人活生生咬死才好。
  此刻花鹤玉正在品茶,不急不缓,围在马车四周那黑压压一片的玄甲铁骑自然也都没动,四周气息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压抑。
  小宋公公仗着在堰都宫中嚣张惯了,这时候没有任何收敛的打算。
  然而那位新赴任的知州高属却是个极度胆小的,他瑟缩在里头不住劝慰道:“小宋公公,我听说这凉州地界山匪众多,各个都是无法无天的,我们还不如散了钱财,求各位山匪通融一番,反正马上就要到凉州了。”
  “高属你这个废物,你竟然怕山匪?难不成我们带着的堰都禁军是吃软饭的不成?”
  小宋公公尖锐着声音,眸色冰冷剜了一眼高属,他恨极了高属这个胆小如鼠的废物。
  若不是这废物胆子太小,堰都又没人愿意去凉州受苦,太后也不敢派那些不好掌控的去凉州,便把差事安排到了他和高属的头上,让高属露脸,而他则作为在隐在高属身后下达命令的人。
  小宋公公只觉得晦气,按理这时候他应该在堰都宫中享福的,又怎么会被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高。
  凉州只旱情以来,从陈羹年顶替了孙知州的位置开始,就逐渐脱离了太后的掌控范围。
  如今小宋公公要做的就是,把陈羹年弄走,最好的杀死,他就可以回堰都复命了。毕竟太后娘娘这人,她可不管过程如何不折手段,结果只要让她满意,后头的日子都好过。
  想着这些,小宋公公冷哼一声:“你怕什么,你可是太后亲封的凉州知州,陈羹年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同你叫嚣?凉州大旱,若不是孙家那废物拖家带口的跑了,还轮得到陈羹年得了凉州这块烂肉?”
  高属战战兢兢,他在朝中没人,没落勋贵出身,家中没几个银钱又胆小怕事,时常被朝中同僚排挤,到底也是败落了,如今被太后要指派人去凉州换了陈羹年,他心里也明白,他去凉州不过就是傀儡,真正说话的是小宋公公才对。
  他嘴巴都快说干了,也劝说不动嚣张跋扈的小宋公公。
  当即小宋公公尖锐这声音吩咐:“你们这些禁军还愣着作何?还不把前面那些挡道的东西给杀干净,咱家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谁敢挡路。”
  小宋公公自持这一路护送他到凉州的护卫,都是太后手下的精锐,所以才敢这般的有恃无恐。
  杯中茶水已饮过半,花鹤玉终于没了耐心,他神色暗沉,嗓音中终于带了丝丝冷意,朝外嫌弃车帘一角吩咐:“可以处理干净了,若是主动跪降的,就暂时留一命,至于其他的,都杀了。”
  随着花鹤玉话音落下,慕时漪伸手抚着细腕上的纱布,垂眸慢悠悠叹了声:“苍狼记得把人拧下脑袋,用箱子装好,趁着寒冬腊月尸体不易腐坏,就送到堰都给太后娘娘瞧一瞧,当做是今年的年节礼了。”
  “毕竟嘛。”慕时漪眼角泛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拖长了嗓音,“凉州地界山匪多是众所周知的事,今日这事可和我们没关系,也许都是山匪头头关戾州的做的吧。”
  正在深山老林里送粮油米面的关戾州,忽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骂骂咧咧觉得为什么他要担任这种苦差事。
  花鹤玉牵着慕时漪的指尖,微颤了颤,他漆黑眸中炸起一抹熠熠深色,薄唇轻勾,视线落在车窗外满目震惊的苍狼身上,声音随意道:“夫人心善,就按夫人说的去做。毕竟要过年了,太后她老人家也得收一收新岁礼才是。”
  “是!属下尊令。”
  这一瞬间,苍郎眼中神色变得锋利无比。
  “准备!”他握紧手中缰绳,高举长刀,下一刻就要带着身后的铁骑,像野狼一般开始冲刺杀戮。
  而然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宋公公的禁军护卫里,突然冲出一人,浑身狼狈,噗通一声扑倒在苍狼马前。
  哭得可怜兮兮:“好汉饶命,别杀我,我投降……我家里有钱……我二哥超厉害,绑我去还钱吧,我很金贵的。”
  这声音???
  慕时漪和花鹤玉同时一僵,两人眼中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下一刻,慕时漪几乎是毫不犹豫丢了手中茶盏,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果不其然,穿着禁军衣裳蓬头垢面的花三皇子,正惨兮兮缩在苍狼的高头大马下,若不是苍狼身上杀气太重,估计这时候,花正里都要抱大腿求饶了。
  花三这人,虽然经常脑子抽抽作死,关键时候,他求生欲能拉满到极致,若不是他主动投降来得速度,估计这时候,花三早就被被捅成筛子,一了百了了。
  “三皇子殿下?”慕时漪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居高临下看着花正礼,乌黑眸中神色,简直一言难尽。、
  花三这会子正吓得眼冒金星呢,忽然听见慕时漪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先是震惊抬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荒唐,然后手脚并用就要往马车里爬。
  口中还不忘问道:“慕时漪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逃出堰都后,途径凉州就被凉州出名的土匪头头给抓去做压在夫人了?”
  花正礼语调顿了顿,满脸可惜感叹:“真惨。”
  “是么?花三孤不介意让你更惨。”这时候,马车竹帘被花鹤玉伸手挑开,修长指尖勾着白玉折扇扇柄,一端指着花正礼那个方向。
  凛冽杀气从花鹤玉眼中划出,压在花正礼身上,花正礼只觉被那眼神冻得骨头都僵了,他讪讪收手了,抱着双臂,在簌簌寒风中抖成筛子惊呼:“太?太子哥哥?”
  花鹤玉冷眼看他脏兮兮的外袍,毫不留情放下竹帘眼不看为净,声音却透过车帘冰冷传出:“你若再敢上马车一步,我就连夜把你和尸体放在一起,送回堰都,送到太后眼前。”
  嚯!
  这般明目张胆的威胁,偏偏花正礼最怕这一套了,毕竟他心里非常有求生欲知晓,他家太子哥哥向来是说到做到,说杀就杀的,说让他滚,他就必须得滚的。
  当即,花正礼哀嚎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可不想会堰都,再回去又要被母亲逼婚,还要被逼着和那些头发发白的老头子一起学习还要考他学问,老头子们要被他气死,他也迟早要被老头们逼成疯批。
  花正礼一想到,自从传言中,太子被太后以养病的名义幽禁在皇家别院后,他母妃宋贵妃又开始小动作不断,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哼!
  花正礼心中冷笑,估计他母妃是嫌他死的不够快,要生生把他逼到皇权的漩涡最中间去。
  这时候,苍狼已再集结铁骑,上百骑兵犹如一柄利刃,以破竹之势撞开堰都禁军的防守。
  兵刃相撞,嘶鸣声痛呼声,还有利刃割开骨肉的声音,最终这场厮杀没有任何悬念,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用了半时辰就令对方失去了再次反抗的能力。
  苍狼率领着玄甲铁骑开始清扫战场,暗红滚烫的血随着凉州极低气温,泼洒在洁白雪地的瞬间,就被冻在冰面上,犹如丹红朱砂刻意描摹出来的诡异画卷,鲜血淋漓中,掺杂着一抹绮丽色泽。
  “殿下。”苍狼清点完人数,朝车厢内行礼禀报。
  “说。”花鹤玉声音轻缓冷淡。
  “这次护送出行的堰都禁军,一共二百零三人。”
  “其中一百九十五人已经全部伏诛,还剩奉命前来凉州上任的高属,以及六位活着的护卫。”
  苍狼声音微顿,继续道:“还有、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花正礼恰巧站在马车车厢旁听着。
  他心道:“好家伙!原来他成俘虏了。”
  内心骂骂咧咧,已经把这个没有眼神的护卫全家都问候一边了,花正礼面上却朝掀开帘子一角,看向他的花鹤玉笑得狗腿:“太子哥哥,我是你最最最亲爱的弟弟。”
  “你不能抛下我不管。”
  “滚。”花鹤玉冷冷丢给他一个字。
  所有的尸体全部都挖了深坑就地掩埋,那些留下来的头颅,苍狼命人寻了箱子,用油布包裹好,然后一箱箱装车,然后由活下来的那六名禁军押送回堰都,直接送到宋太后面前。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半路跑了?
  花鹤玉根本就不担心,因为一般能进禁军的,在堰都多多少少都是有亲眷在的,人死债不见得能消,除非他们想连累家中亲眷。
  毕竟与惨死在凉州相比,他们带着这几箱人头送到太后眼皮下,也许还侥幸有一丝存活希望,再不济也不会连累家中,毕竟大燕常年与外族战乱不断,对于逃兵的处罚,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至于那位一开始就放弃反抗,在小宋公公被苍狼一刀劈死时,他能侥幸活下来的高姓官员高属,此时战战兢兢跪在马车前,脑门上布着一层冷汗。
  “殿下……高某这一辈子谨小慎微,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高属声音磕磕绊绊道。
  他本就胆小,刚刚那场厮杀,更是差点没吓死他去。
  “是么?”花鹤玉微俯身,用金钩撩开马车前垂着的竹连,那双能看透人心的漆黑眼眸,缓缓落在高属身上。
  瞧不上里头的情绪,却吓得高属连跪着着腿肚子都在打颤。
  “真的没有,小的不敢撒谎。”他不敢抬头,浑身僵硬,地上积雪很厚,雪水混着血水被体温融化,扑鼻的腥气落在他身上,他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堰都废物无数,为何宋太后偏偏派你前来凉州?”花鹤玉才不信,宋太后选高属来堰都,紧紧是以为高属胆小这个缘由。
  他战战兢兢跪在花鹤玉车旁,虽然他不识太子殿下花鹤玉的尊荣,但是眼前这位整天招猫逗狗整得堰都鸡飞狗跳的三皇子殿下,他还是有幸见过一面的。
  连三皇子都要一脸颓废跪在马车前,他哪里还有不跪的道理。
  高大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可能就胜在胆小怕事上,却又运气好到出奇,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刚才他可是清楚看到,那都快要人手臂长的弯刀,像削纸一样“噗呲”一下就捅进了小宋公公的胸腔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