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务正业_分卷阅读_99
  ……
  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余程睁开眼, 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即便从梦中醒来, 他依旧感到呼吸困难。
  他深吸一口气, 发现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上。原来是张行端的手, 绕过胸口搂着他,所以会给他带来压迫感。
  他小心翼翼地拎起张行端的手臂,没想到后者却猛然惊醒。
  “……几点了?”张行端揉了揉惺忪的睡颜, 看到窗外仍是一片夜幕。他翻过身,看了看时间,疲惫道,“……还早啊。”
  余程忽道:“我做噩梦了。”
  张行端再次搂过他,嗓音低而困倦:“嗯?”
  “我梦见琳琳。她临死前来找过我几次,对我说她很痛苦, 她想死。”
  “嗯。”
  “她认为我们同病相怜,我却只觉得她烦。”
  “嗯……”
  “她最后一次来找我,我被她烦得受不了,就告诉她,你如果真想死的话,我帮你。然后我带她去了一个没上锁的天台。我告诉她这里没有监控,就算跳楼也不会有人来阻止。如果真的想死就跳下去,在这里跳谁都救不了你。”
  张行端睁开眼,在黑暗中凝视余程的侧脸。
  “……结果她真的跳了。”
  “然后呢?”
  “她家里人来领尸体。我对徐德林……他那时候还是教导主任。我对他说,我可以向她家里人承认琳琳的肚子是我搞大的,条件是放我走。他答应了。”
  “……”
  “琳琳的爸妈打了我,他们觉得琳琳丢了他们的脸,竟然在网瘾学校还早恋。但琳琳已经死了,尸体是打不疼的,所以他们就狠狠地揍了我,还到我家里去讨说法。”
  “……”
  “家里替我赔了几千块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也趁机对我爸妈痛哭流涕,告诉他们我知道错了。为了琳琳,以后我会好好做人。”
  “……”
  “是琳琳帮我离开书院,我很感激她。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后悔……”他突然停下来。
  张行端懒懒问道:“后悔什么?”
  余程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掩饰,于是坦率道:“后悔没有早点叫她去死。”
  “呵……”张行端并不惊讶,仿佛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搂紧余程,低声道,“睡吧。”
  余程挣扎了一下,皱眉道:“你这样压着我我会继续做噩梦。”
  张行端并不松手,只是淡淡道:“那你就别睡了。”
  余程眯了眯眼,自知无法逃脱,反而笑了出来,语气里甚至有宠溺意味:“你呀……”
  翌日。
  严家老宅位于A市下属的一个老镇上。光看那古色古香的外表,很多人会误以为这是一个旅游景点。实际上,以严瑾在中医学界的名望,这里也绝对有资格被称作“严瑾故居”。
  严柯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一直住到上小学才举家搬迁到现在的别墅里。因此他对老宅非常熟悉,好久没回来了,不由感到怀念。
  他提前跟留守老宅的伯父打过招呼,一番寒暄按下不表,拿了钥匙后就带着余程来到书库。
  书库里有种很特别的味道,这也是印刻在严柯大脑深处的,陈年老墨混合宣纸的气味。再次看到这一排排的书籍,严柯忍不住笑道:“每次来这里都觉得像穿越回了古代。”
  确实,严家藏书大部分是古籍,也有很多民国时期、建国早期出版的书刊。行走其间会让人产生一种恍惚感,忘记今夕何夕。余程看着严柯微笑的神情,知道这次陪他回老宅是来对了,于是笑道:“你是主人,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去找书。”
  严柯点点头,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今天阳光很好,明亮的光线从天窗洒落,落在书架间,可以看见空气中飞扬的灰尘。老宅远离城市喧嚣,非常安静。偶尔听见一两声鸟叫,反而显得愈发宁静。
  师叔不知去了哪里。严柯等了一会儿,听不到他走动的声音,遂来到书架前,随手抽了本书翻阅起来。
  这几年来,大概是生病的关系,他一直看不进书。现在稳定服药以后,注意力得到了改善,他稍稍找回了以前的状态。他很快发现这本书他小时候就看过,现在甚至还能背出只言片语,不由笑笑。
  正要将书放回书架上,他忽然从书本的空隙中看见了书架另一边的余程。余程背对着他,正靠在书架上专注地阅读。
  原来小师叔就在对面。
  严柯正想开口唤他,突然又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此时的他和余程之间只隔着一层书架。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见小师叔纤尘不染的洁白衣领,颈项的弧度优美如天鹅。严柯恍惚错觉回到了学校,师叔像是他在学校图书馆偶遇的学长,气质干净,身形挺拔,优秀而明朗,令人向往却又不敢靠近。
  严柯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余程转过身来,视线与他对上。
  余程先是一愣,然后笑了:“阿柯,你在干什么呢?”
  严柯回过神来,心里一惊,赶紧把手里的书塞回书架,来遮挡自己红透的脸。
  没想到余程却绕过书架,来到他面前。
  余程比他高半个头,因此严柯只能抬起脸来,仰视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余程含笑道:“你在偷看我?”
  “……”严柯慌乱地低下头,呼吸乱了。尽管羞涩,但他不想否认自己的感情,于是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低头想逃。
  “别跑。”
  他听到小师叔轻轻笑了笑,然后一手撑在书架上,封住了他的去路。严柯愣愣地看着他的手,修长漂亮,是散发着书卷气的男人的手。严柯一时无法思考,只觉他的气息慢慢逼近,温热吐息甚至拍打到他的刘海,近得令人心悸,令人产生无限遐想。
  他要干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来打扰……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