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拍脑袋结婚 第20节
  慕黎黎望着前车屁股的尾灯,手肘撑在车窗下沿,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晚高峰排长龙是城市的一大顽疾之一,核心主干道上,私家车一米一米的往前挪,半天才过了一个路口。
  席烽看了眼挡风玻璃前的导航,问慕黎黎:“晚上在外面吃?附近找个馆子。”
  照这个车速,穿城回家至少一个小时。慕黎黎同意,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还不如错错峰。
  婚后两人鲜少有共同在外面活动的机会,各行各路各自回家,轨迹只在家里有交集,也挺无聊的。
  哦,通俗来讲,一男一女共同在外活动,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约会。
  车子停在路边一个商业广场,席烽让司机先回去。两人进商场里找了一家最寻常不过的餐馆,唯一的好处是人少不用等位。
  事实证明,市场规律从不会出错,人少的馆子价格比口味更上档次。两人吃得草草,不到一个小时,出来见广场前的车龙一点不见缩短。
  初夏柔和温煦的晚风迎面吹来,席烽没急着去取车,提议沿着马路散散步。
  于是两人在街上信步游荡了一会儿,路边法国梧桐树干上环绕着一串串的彩灯,与繁华的大厦中亮如白昼的灯光相映成趣,流光溢彩的绚丽。
  “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去转转?”席峰说。
  “去哪儿?”两人一路有点违和,慕黎黎不太习惯。
  “问你呢,你喜欢去哪儿。”
  慕黎黎心说,我又不是玩咖,哪知道满大街的你突发奇想的有什么地方要去。
  “我喜欢宅,晚上很少出门。”
  本是临时起意,两人谁也懒得拿手机查。吃过饭慕黎黎懒懒的,“你一般带女孩去哪儿?”见他面露困惑,一撇嘴,小声说,“不会吧… …都直接回家?”
  多会破坏气氛,席烽没好气地迈大步子,双手插兜走得飞快。
  慕黎黎小跑跟上,“没什么呀,我是说过了花前月下的年纪,浪漫惊喜的花样很快都会腻的。回家吃饭看电视不是很平常吗… … ”
  他面色稍霁,完全没欣赏到她的幽默,横了她一眼:“大街上,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
  “好啦,附近有幢新楼号称全城第一高塔,才对外开放,不如我们去看夜景啊?”
  两人在一楼买了票坐缆车上去,工作日的晚上人不少,大部分是奔着楼顶的360度旋转餐厅来的小情侣。
  可惜他们已经饱腹,顺着指示牌走向另一边。室外的观景台上反而冷清,玻璃幕墙边稀稀拉拉的几名游客,安静地举着手机拍照。
  楼顶的风很大,呜呜吹得慕黎黎长发乱舞,直往席烽的脸上飞。
  慕黎黎从包里找了个发圈,先一手捂住头顶,再一簇簇地小心拢起来,绕了两圈绑成低低的丸子头。
  从蓬头散发变得顺从服帖的半垂在脑后,变魔法一般,整个人的气质却一下子娴静下来。
  回头看席烽眼神怪怪的注视着自己,慕黎黎抚了两下额头的刘海,问:“怎么了?”
  席烽转开眼看风景,没答她。
  有的人平常看着清粥小菜似的不起眼,偶尔又让人觉得某一个细微处,好像有点不同。比如女人味,外形细腻柔软的人让人容易有这种错觉。
  站在高处俯瞰这座生活的城市,夜的辉煌尽收眼底,灯光璀璨如星河。
  壮观的景象让席烽的心情渐渐开阔。男人大凡都喜欢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得意失意时均不例外。
  “景致不错吧,怪不得有口皆碑。”慕黎黎深深吸气,让清透沁爽的气息散遍五脏六腑,感叹道。
  他分明陶醉其中,却反过来问她:“哪里不错?”
  “上有星汉灿烂,下有万家灯火。”慕黎黎一晚上堵心的情绪好了很多,“站在高处就觉得,自己的那点小事扔在人山人海里,便不值一提了。”
  她有感而发,“那么多盏灯,那么多个家,也许温馨,也许寻常,也许冷淡甚至凄凉。看起来美好的生活,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知 道那一家是在吃热火朝天的团圆饭,还是正摔碗砸锅的吵个翻天… … ”
  慕黎黎接着说,“我们的情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差不多就该知足了。”
  说的愈加发散,和席烽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和想说的话完全不是一回事,男女的角度有着天壤之别。
  “ … …你看,我们住的小区是不是在那边?”她踮脚,指了个高楼的方向问他。
  “那是东。”席烽往另一个方向示意,“我们在南。看了半天,东南西北都没搞清楚,你真行。”
  不用他吐槽,女人的方向感比不了男人。慕黎黎撇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我说得太家长里短了是不是,你肯定和我没共鸣。那刚才,你在看什么?”
  他看到的当然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席烽往后撤了一步:“高处不胜寒,只觉得人生如蝼蚁,力量太过渺小了。”
  慕黎黎在他的语调中,发现了一丝不自觉的感伤。她轻快地说:“你不是该高兴?贷款的手续跑完一大半了,曙光就在前方,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我今天,把我名下的房子也抵了。”
  席烽没有打算瞒她,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她有基本的知情权。
  “什么?!”慕黎黎好险没有咬到舌头,“你说下午?至于吗,你— —真准备倾家荡产当穷光蛋?”
  “放心,我们住的房子还在。房本在客厅抽屉里,回去你可以自己翻。”
  慕黎黎心里呼了口气:“你不用这么破釜沉舟吧,真不知我是该劝你,还是该拦你… … ”
  “字都签好了。”
  得,那她还多说什么。席老板已经打算绑在烽火这艘船上,一条路走到黑了。
  “你介意吗?”席烽转过身,背靠着白色的栏杆,此刻十分想来根烟抽。
  “你说房子?婚前财产属于你个人,法律上原本也不属于我,从一开始我也没觉得和我有关,我介意什么?”
  “是吗。”
  “比起来,你是比我惨一点。”慕黎黎佩服他的决绝,肩膀一耸,话却说的站着不嫌腰疼,“虽然我预测大概率的— —你会一贫如洗、全赔进去,不过男人嘛,就该承担起责任。烽火是你的责任所在,该你挑起重担的时候你选择不留后路,我没意见啊。”
  席烽轻斥:“性别歧视。你这话听起来,有点谁弱谁有理、谁强谁倒霉的意思。”
  还不是怕你觉得被女人同情嘛,慕黎黎轻快地说:“想鼓励你两句,没听出来吗?我肚子里又饿了,心情也不怎么样,找不到别的安慰人的词儿了。”
  他更尖锐的话还在后头:“说得这么豁达,那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慕黎黎,你当初为什么同意结婚?”
  再怎么急不可耐,他相信,当时两人都没有到昏头昏脑的地步。从她的表现看,甚至她比他更清醒。
  慕黎黎单手的手肘支在栏杆上,挺直腰,偏头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你觉得,我看上你的钱?”
  暗夜里男人的五官依然出众,额头宽阔,眉宇平展,浓眉间淡淡的川字纹路,挡不住外表的出类拔萃。
  如果不是多次领教过他的直截了当,她会怨言这人太欠缺君子风度,话说得这样直白。
  可现在她知道,他确实不一定称得上君子,君子的标准太严苛。可不做两面三刀的小人,不也很好吗。
  慕黎黎心里一叹,她隐隐有点怀疑,自己对落魄不得志的男人是不是自带滤镜?回回心软在这上面。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一句话把他说犹豫了,慕黎黎眼波流转之间,似乎映照着夜空的星光,“我不傻,早有预见你的经济状况不佳,同意结婚当然是因为— —帅呀。”
  “我不是恨嫁,也不是看重什么,只是一心想找个保护我、照顾我、迁就我的人。也许是被你的表象迷惑,那阵子我完全相信你是… …
  “即便现在我也认为我没选错,你当我是以貌取人好了… … ”
  挺动人的话被她说得不三不四,听起来有种欲语还休的难以言说,半分害羞半分怯场。
  慕黎黎说话的弯子一向能拐到绕城一周似的长,此刻稍显扭捏,却像揭开纱巾似的开门见山。
  席烽定定地看着她躲开的侧脸,直到她放下胳膊,手不知往哪放而去扣住栏杆,他的右手覆盖上,轻勾她的指尖。
  “谢谢,我的荣幸。”
  接下来几天,慕黎黎以不懂行为由,几次推掉了去银行的事。
  只剩小苏每天来回跑手续,几乎天天要去支行报道。没事也去支行转一圈,这是老唐殷切交待下来的。
  这天小苏刚从楼上办公室下来,想着去柜台窗口一趟,替同事把水单取了。到一层大厅的通道口才发现,没有门禁卡,他进不去一楼大堂,绕回去还得上楼换一个电梯。
  正要敲门叫人,很巧合的,防盗门“嘀”的一声从外面开了,慕岚岚穿着银行的深蓝色制服从一楼进来。
  “你是烽火集团的苏经理?”打个照面,慕岚岚问。职业关系她记人很有一套,只要见过面就像刻进了她脑中的数据库。
  “是,您好慕行长,我是烽火的苏皓宇。”
  小苏主动和慕岚岚握手,半躬上身姿态毕恭毕敬。慕岚岚手指微张,碰了碰他的手心算是礼貌。
  “你这样喊可折煞我了,我是行长助理,大家给面子的叫一声行助。什么行长,你擅自给我升职了啊。”
  她亲切且没有一点架子,笑容明媚耀眼,把小苏说得腼腆起来:“我不是… …我是弄不太懂… … ”对于他们体系内的称谓,他是个门外汉。
  “看你急的,我又不会和你们席总告状。没人的时候,你这样喊我也行,我就是得先适应适应。”
  慕岚岚开了个玩笑,发现眼前的小帅哥怪老实的,才一调侃,脸要红成煮熟的西红柿了。
  不过几句话来回聊下来,陌生的距离拉近了很多,人都是这么熟络起来的。
  看他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好半天找不到措辞反击,额头上亮晶晶的微微冒汗,不知是下楼跑的还是见她紧张的。
  慕岚岚心头一阵不甘的情绪滑过,心里咕哝了一句,慕黎黎的口味真是千年不变,就喜欢温柔良家这一挂的。
  “办完事了?辛苦你跑一趟,我知道从你们公司过来蛮远的。”慕岚岚说,“这样,你在这儿稍等我五分钟好不好?”
  她没说什么事就匆匆而去,小苏不敢先走,在人少的大堂侧厅里等。
  五分钟后不见人来,时间一分一分的延后,他刚刚静下来的心神又混乱了起来。慕岚岚玫瑰花一样鲜明的笑脸浮现在他脑中,他想是不是被人遗忘了或者放鸽子了?
  身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铿锵声传来,这回是她。慕岚岚换下了制服,换上了一套更有气势的干练装扮。
  白衬衫阔腿裤,简约张扬的黑色长马甲,飒爽的中性风穿在她身上蕴含着一股特有的熟龄女性韵味。
  “走吧,请你吃个便饭,哪能回回让你白跑呢。”
  第二十一章 还不是有个猪八戒的灵魂
  见过慕岚岚之后,慕黎黎置着一股气,连着两个礼拜没回一趟慕家。
  周末李阿姨打来电话,慕黎黎说半年底刚过,工作繁忙,说了两句就挂了。
  慕行长那边没音信,章女士以前最爱揽这个活儿,彰显一家女主人的地位,当仁不让地把替慕行长张罗周末聚餐。
  可这次章女士也是,一个电话没有联系她。
  周六这天,慕黎黎做东请方师兄吃饭。结婚时方师兄包了个大红包,她一直没抽出空回请。出门前她穿高跟鞋的时候,想起来——礼貌上,是不是该叫上席烽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