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 第162节
  宿枝也在看他。
  宿枝就站在光里,面容比起以往要温柔许多,像是本就该迎着光远行一样。
  说句实话,业怀自己住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觉得一个人住,与人同住,有何不同。可在宿枝身边的日子很有趣,虽是生气的次数很多,但他并不讨厌。
  因为与宿枝在一起过得开心,他便不喜欢一个人住了。宁水他也不打算回了。
  只是离开了宿枝之后,他心里的情绪又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喜怒哀乐在离开宿枝之后,再次变得浅薄。
  他想不出缘由,白牛不知他是邺蛟,只以为他是小师弟的心上人,便对他很好,可他却开始讨厌起白牛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觉得他受到了打扰。
  而他心里烦,便不愿意说话,找不到缘由,就扯着白色的薄纱盖在脸上,倒头就睡。
  而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隐隐出现了母亲蛇女的脸。
  他的母亲是个美艳贵气的女人。
  蛇女出身好,长相好,也有才情,唯一的不幸就是嫁给了邺鱼。
  邺鱼薄臣是薄辉最不待见的儿子,薄辉不喜欢邺鱼浮躁偏激的性子,即便这个儿子是他的子嗣中最能打的一位,他也对这个儿子一直不上心。而邺鱼想要得到父亲的重视,不管薄辉说什么都会全力以赴,可惜即便如此,他在薄辉的眼中也不如长子重要。
  因为知道这点,邺鱼便很失望,行事越发荒唐,与人族公主所生的昌留一族,就是邺鱼为了气薄辉,在与蛇女之前故意弄出来的。
  之后没过多久,薄辉给儿女们议亲,选了很多出身品性良好的美人,其中腾蛇之女是原本要定给长子的。只是在腾蛇嫁女之前,罡目来了,给好友算了一卦,竟然说薄辉的孙子辈中,会有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那人会除了饲梦,身上有着修补灵气匮乏,修补天之裂痕的法子。
  此言一出,无人不感到震惊。
  因此薄辉变得极为看重子嗣。
  在娶亲嫁女之前,都会反复推算。
  而原本应该嫁给长子的腾蛇之女因为命格带煞,不会成为气运之子的首选,被薄辉推给了三子做正妻。
  三子不明缘由,起初觉得很高兴,对蛇女也是十分的喜欢,收了心不与外面的那些红颜知己来往,可是后来当三子知道了他娶蛇女的真相之后,一切变得不同了。
  被二哥嘲讽,被大哥警告,邺鱼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笑话,而他视若珍宝的正妻,只是他大哥不要,他父亲不安,塞给他的……
  而薄辉知道三子心性偏激,也没想过要他知道真相,见后来瞒不住了,便警告他不许胡闹,不知此言一出,反而刺激了邺鱼。
  邺鱼起了逆反的心思,偏要不如薄辉的心意,这才有了后来不顾蛇女孕期,仍旧带着那些红颜知己到处游走的故事。
  而之前人族公主背着邺鱼生下了一个孩子,邺鱼看着这个孩子,偏要扶正这个孩子,给这个孩子邺鱼直系的嫡位,不承认蛇女腹中的孩子。
  蛇女心高气傲,却因为邺鱼是薄辉之子不得不忍他许多。
  而这份隐忍一直折磨这蛇女,让她鬻檄的性子变得阴郁,变得危险。最后,当邺鱼在蛇女即将临盆时,带着女子在蛇女的殿前胡闹之后,蛇女提剑砍了出去,并因为情绪过激,加上邺鱼的那句你也是弃子,一时怒上心头,一掌击向自己的肚子,险些杀死了还未出生的邺蛟。
  此后孩子在她腹中,却是半死的孩子,三魂七魄被她毁了一半。
  而她冷静下来后万分后悔,每日每日都会梦到未出世的孩子在指责她,最后弄得疯疯癫癫的,宛如魔障了一般,心里只有救孩子。
  几日后,她不顾薄辉的阻拦,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潜海,为了救孩子找上了早些年求娶她,却因正邪之分被拒之门外的珠藤。
  邺鱼心性偏激,因为父亲的事迁怒了蛇女,却未必是不喜欢蛇女,加上潜海尊贵,谁也不敢接受蛇女,因此能帮蛇女的人只有当时的大妖珠藤。
  珠藤与薄辉是一代人,是薄辉最为棘手的对头。长相不比邺鱼差到哪里去,只是因为他是妖邪,蛇女之前很不喜欢他。
  而蛇女这次找上珠藤,给珠藤开出的条件就是救活孩子,她就改嫁珠藤。
  后来珠藤想了好几种办法,最后找到了当初在位的氾河一支的皇帝,以太子的性命作为要挟,悄悄去了氾河关押饲梦的地方。
  蛇女在去之前犹豫了很久。
  可是,她的耳朵里却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她,让她一定要去。
  为了孩子活下去,蛇女到底是存了私心,向饲梦许愿,要孩子好起来。
  那饲梦答应了,可在之后却问她索要孩子身上的一样东西。
  蛇女受尽了情爱之苦,便拔了孩子的情根送给饲梦。
  因为舍了情根,蛇女换回来了孩子被打散的魂。
  等孩子好起来,她不管还想说什么的饲梦,抱着孩子转身就跑了。
  大概是因为做了错事心虚。
  出来之后,蛇女后背上的衣料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带来什么祸事,一想到薄辉当年把跟饲梦做过交易的人都杀了,她的内心便十分不安,咬死了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除了珠藤,她如今谁也不信。
  而想着自己一心向善时也未曾受过夫君的善待,她很快又恨了起来,索性隐下不安的心思,不管不顾地带着孩子走了。
  之后蛇女改嫁珠藤,邺鱼阻拦无用,双方因此结下了仇。
  珠藤很爱蛇女,对谁都不好的大妖唯独对蛇女很好。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他没有因为业怀不是自己的孩子而讨厌业怀,反而将业怀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对业怀极好。
  只是珠藤是妖,养孩子的方式是养妖魔的那种,做起事来根本就不管什么善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并因为自己身份高,讲究弱肉强食那套,便要邺舆舄蛟也高人一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须看谁脸色。
  当时谁都知道,谁给珠藤孩子夫人脸色看,他便要打回去。托着他和薄辉护短的福,业怀前半生根本没遭过什么罪。
  而蛇女心中有对邺鱼的恨,有对潜海的怕,因为又恨又怕,她从未阻止过珠藤把业怀当妖魔养着,只想业怀靠着珠藤平安就好。
  邺蛟因为丢了情根感受不到爱恨,心里也没有什么主意,珠藤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薄辉知道蛇女的孩子没死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被养歪了。
  不管薄辉去见了几次,怎么教导他向善,他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听薄辉的话,总以自己是珠藤孩子的角度去看待薄辉,把薄辉当作对手,总反着薄辉来。
  而薄辉自觉有愧,也并未因为蛇女和业怀入了妖族而难为她们,反而在珠藤和蛇女死后,把他封为宁水水君,继续以祖父的名义庇护他。
  而且比起邺鱼自己扶正的昌留,薄辉更喜欢业怀,也并未赐姓给昌留一族。
  虽然次数不多,但在薄辉走后的那些年里,业怀也曾梦到了薄辉。
  只是每次见面薄辉都在给他讲什么大道理,他又懒得听,就不理薄辉。
  而今日不知是走了什么运,他又梦到薄辉了。只是今日的薄辉不像是以往那般追着他说教,而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他被对方的目光看得不耐烦,便问:“老不死的东西你看什么?”
  薄辉没有因为他骂自己生气,只说:“你知道饲梦是什么吗?”
  业怀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翻了个白眼,躺入梦中的花海里,看着头顶缓缓飘动的白云以及一旁摇摆的野花,觉得心静了许多。
  这时薄辉来到他的身边。
  长相十分出色,比宿枝还要好看的人说:“外面有关饲梦的传言有很多种,你想知道真正的饲梦是什么吗?”
  “不想。”
  “即便这件事与宿枝有关也不想吗?”
  业怀最讨厌被人拿捏,当即冷笑一声,以十分倨傲的表情说:“宿枝算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宿枝在我眼里有什么不同?”
  话说完,他的心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因为蛇女向来不愿意理会薄辉的他,难得愿意与薄辉坐在梦中一同看着天。
  “……氾河一□□么多人,就算要死,也死不到宿枝身上?”没过多久,业怀犹犹豫豫的开口了。虽是问了薄辉,但仍是板着脸,装作并不在意,“那人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算是填坑也沦落到他一个外姓去填。”
  薄辉这时起了逗他的念想,便说:“确实,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业怀听他如此说,又不愿意宿枝被人看低,就别别捏捏地说:“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也就是……比寻常人长得好看一些。”
  “做事稳妥一些。”
  “为人正直一些。”
  “出身高贵一些。”
  “性格好了一些。”
  “见识多了一些。”
  “身手不错一些。”
  “聪明一些、体贴一些、爽朗一些……”
  薄辉听着他在这里一些一些地堆积。没堆多久,宿枝在业怀口中就成了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完美大善人。
  完美到薄辉看了都得让出潜海位,自愧不如的那种。
  完美到薄辉骑马去追都追不上的程度。
  而薄辉听到这里,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来。
  “你很喜欢他?”他说到这里,拍了拍孙子的腿,也很高兴,“你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老实说,业怀并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宿枝,因为蛇女早些年与他讲过她和邺鱼的那些破事,因此他知道他情根缺失,也没有计较过自己与常人不同,淡漠情爱。而这事薄辉不知道,业怀也不想告诉他。
  起了看热闹的坏心思,业怀懒得反驳薄辉,更不想告诉薄辉他不会喜欢上宿枝的真相。
  而他没有情根,别说是宿枝,就是世上的任何人他都不会喜欢。只可惜薄辉不了解这件事,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话有多可笑。
  而薄辉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在为他的改变感到高兴,并说:“有了情好,懂了什么是喜欢,就会感受到不一样的事物,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漠视一切了。”
  而业怀不想听他继续说梦话,便挑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问。
  “你方才要说什么?宿枝与饲梦又有什么关系?”
  薄辉看了他片刻,眼中情绪不显,藏起了自己的心思,说:“有人告诉我宿枝会放出饲梦。”
  “哦。”业怀心说放就放呗,在他眼中,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薄辉却说:“祖父希望你能阻止这件事。”
  业怀奇怪地看他一眼:“关我什么事?”
  薄辉说:“饲梦的力量来自混沌,来自人心之恶,如果不压制他,让他从地下出现,那他的力量会扰乱天道运行,到时候人人向恶,任他戏耍,支撑着天地的神柱会承受不住他肆意妄为的结果,八成会崩毁,那时候不止是宿枝,就连你也没有容身之所。”
  接下来薄辉还说了什么业怀就没有听了。
  饲梦的事根本就没在他心里留下影子,他与宿枝能活多久的事他也不看重。
  他只看出了一件事:“你怕宿枝放出饲梦?”
  薄辉坦承道:“是。”
  业怀来了兴趣,坐了起来,好奇地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做?”他盯着薄辉的眼睛,眉眼带煞,“杀了宿枝,直接断了他可能放出饲梦的机遇?还是将他困在远山,要他保持着纯良的心思,不让他遭受风雨催打心生恶念,绝对不会放出饲梦?”
  薄辉可能是看他表情不对,这时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