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 第12节
  深夜来访的素音应了一声,在若清起身后,抬手掀开蝶灯的盖子,让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等光亮出现后,若清凝视着素音心事重重的脸,想到如今离素音离去只剩两天,懂得素音夜里不睡来看他的心情。
  他坐了起来,“师父怎么还没安歇,有心事?”
  素音来到他的床边,神思恍惚地说:“这两天师父有些忙,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若清懂她要忙什么,声音难掩低落,“这些年师父为我废了不少心,我却没有一次能帮上师父……”
  “胡说什么。”素音打断他,无措又焦急地说:“你我之间……”
  她可能是想说不用说这些,可凝视若清清瘦的脸,她有些失神,最后竟是没有头脑的说了一句:“你我之间是师父对不住你,是师父欠你的多。”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若清的头,眼睛放在若清的脸上,却像是通过若清再看另一个人,眼底拥着点点光亮,但那光亮又如同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你爹还在,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想来会很生我的气。”
  蓣凞不知所云,若清放在被子上的手用力攥紧。
  自打若清有记忆起,他看到的人就是素音,至于他的父母是谁,家住何方,身患怪病是否与家中有关,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这些素音一概不提。
  她不止不提,还不许其他人好奇。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素音第一次提起他的家人。
  而她这边严防死守,倒也让若清生出了一种猜想——他父母的身份可能见不得光。
  有着这份认知,自知给素音添了许多麻烦的若清从不多问,免得牵扯出不好的事情,在门内的时候也是尽力低调。若不是近年来澶容因为素音格外关照馥水居,若清的名字想来许多人都不知道。
  也因为若清很懂事,以往素音很少叮嘱他什么。这次她要走了,叮嘱的话倒是说不完,只是说过、听过,终究是不长久。
  若清懂素音如此做便是打定主意不会带他走。不过即便知道素音的性子,若清也还是忍不住在素音离去前对她说:“人都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可我恋旧,不想坐会散的筵席。”
  素音脚步一顿,背对着若清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显得格外单薄孤独。
  她似乎有所觉察,嘴唇颤了两下,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吁悉  馥水居里的气氛很快变了。
  霓姮背对着若清站在柳树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若清寻到霓姮,说他做了一场梦,梦到霓姮和素音会弃他而去。他问霓姮会不会扔下他,霓姮说肯定不会,然后到了第十日,若清莫名其妙地睡了一天,醒来时馥水居只剩他一个人。
  此时清原乱糟糟的。
  火光从馥水居南侧的方向升起,像是朝霞染红了天空,留下十分浓艳的一笔。
  而在那浓烟滚滚的地方,有暴跳如雷的掌门、有四处叫喊的师叔师伯、有惊慌失措的内门弟子、唯独没有素音,也没有霓姮。
  馥水居空了,除了他,再无活物。草木燃烧的味道顺着风飘来,惹得他干咳不止。
  他守着只有一个人的馥水居,这感觉就像是他深爱的家人在一夜之间抛弃他走了,只给他留了空下来的房子,和一室的冷清。
  这里没有说笑的声音,没有可以分享喜悦的人,就算想要吃什么想喝什么兴致颇高地出去拿,回来一个人做,一个人忙,一个人吃,兴致也会被寂寞沉静磨光。而等午夜清晨的光照进来时,落在地上的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影子……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了然,又有几分悲凉。只是比起伤心,此刻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打起精神,若清站了起来,本想拿出收拾好的包裹离开这里,不曾想在拉开柜子的那一刻,先看到了一封信。
  信落在他的包袱上,是素音留下的。
  若清打开信,发现信上是素音的过往。
  素音告诉若清,多年前她爱上了一个魔修,对方在魔域有些地位,两人经过一番磨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又因正邪观念闹得一死一伤。而造成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师父。
  她说,因清原长老知道的秘密过多,掌门不可能放她离开,这才设计害死了那个男子,又将所做之事推到别人的身上。她起初不知道这件事,直到知道内情的人把真相告诉了她,又惊又怒的她这才设计了这出戏,故意抢走了清原世代守护的秘宝——云棱玉。
  在信中,素音将所有的往事和盘托出,最后又说此去魔域变数太多,情况难料,不能带上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跟着她比较危险,不如留在清原跟着澶容安全。
  素音还说,他每个月都吃的一种药只有群山院有。掌门和素音之间横着这段过往,不可能对她毫无防备,因此掌门扣着他,把他当做素音的软肋,紧抓那味药不放,对素音恩威并施。
  而素音也知道,如果若清吃的药断了,时间一长,若清肯定活不了。可要她为了若清留在清原一辈子,又是她做不到的事……
  出于这点考虑,素音一直都让若清和澶容接触。
  素音定下计划,魔域这件事始终没有告诉若清,心中算计着,如果将若清推到她为欺瞒掌门而选的棋子那里,若清会有一线生机,到时她只需要在走前抛弃若清,让掌门觉得若清不过是她为了欺骗羞辱掌门的诱饵就行。
  届时,掌门许是会因此勃然大怒,可有澶容在,澶容不会看着可怜受骗的若清去死,一定会出面保下若清。
  看在澶容的面子上,掌门不会为了若清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得罪澶容,但他会在答应澶容不动若清后使一些小手段,绝了若清是细作的可能性。
  不过这件事素音不是很担心。
  这么多年来,澶容对若清的关心素音看在眼里,因此她有十足的把握,知道在她走后,澶容一定会尽力护若清周全。
  而她要若清在清原等她三年,这三年就当还了她的养育之恩,三年后,她一定会治好若清的病,到时候若清是要跟着她,还是要远走高飞,她不会限制若清。
  ……剩下的内容就是一些药方。
  第14章 紧张
  拿着这封信,若清不难想到素音是怎么猜到他要走的。像是母子一般相处的人要想发现彼此的异常不是难事,可发现之后的沉默,却是让人想不通的惆怅……
  不过有些事素音说得对,如果他现在凭着一时意气走了,清原的人只会认定他和素音是一伙儿的,而他和素音的情况不同,如若他被抓到,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他留下不走,表现得与原文中一样,掌门只会觉得素音对他的好是欺骗众人的伪装,会觉得素音把他留在清原的意图,是用他羞辱掌门不能掌控自己还沾沾自喜。
  如此一来,意义是不同的。
  他留下,其他人虽是怀疑,却不会直接对他痛下杀手,到时再由澶容从中周旋,他确实不会有事。
  而活着和死去,他并不想选择死去,他也想带着健康的身体游遍天下美景。如果他曾看过山河壮丽的景象,如果他曾走出清原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他此刻许是没有遗憾,许是不会那么看重前路与生死。
  但现在不行。
  他来到这里这么久,一直是被困在清原的鸟,要他这样死去,他是真不甘心。而想得时间久了,他开始无比希望自己能好起来,也无比渴望挣脱身上的枷锁,而他也相信,他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
  *
  狂风吹过,馥水居封了。
  被素音给了一掌,掌门躺在床上,对着匆忙结束修行的澶容说:“素音是个心狠的,我没想到她能舍了若清,能狠得下心骗那孩子。”
  “说实话,早前我是真不喜欢那孩子,巴不得他早些离开清原……如今一看,倒是我因为血脉过分苛责了。”掌门苦笑一声,“而我活了这么多年,连这点成见之分都丢不掉,真是可笑……”
  大概是被爱徒背叛过于伤心,掌门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
  听着掌门沧桑悲凉的自嘲,守在床边的澶容拿过一杯茶,面上情绪不显,并没对素音的离去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宽慰受挫的师父。
  掌门见他神色平静似乎早有察觉,当即叹了一口气,说:“罢了,随她吧,至于那孩子……若是无辜倒也不必伤他性命,不过也不可对他放松警惕,免得素音吃准了我们心善,利用那孩子为自己筹谋。”
  “知道了。”澶容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如今得了掌门的首肯,澶容当即抬脚离去。
  在澶容走后,大长老从房中一角走出,望着澶容离去的身影,略有疑惑地说:“他表现得有点太平静了,好像早就知道素音要叛逃?”
  话音落下,大长老听到师父咳嗽,连忙上前查看,等见师父并无大碍,他松开眉头,疑惑地说:“师妹为何一直认为是师父您杀了那魔头?当年若不是师父舍命相救,师妹可就死在幽北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掌门也有这个怀疑,可他不知道挑拨离间的人是谁。
  心里放不下这件事,掌门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是也好,不是也好,她和我的师徒情都已断在了她不信我的这一刻。”
  那初到师门牙牙学语的孩子,那被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到底是走丢了……
  山里的清晨有些凉。
  当澶容出现在地牢的那一刻,脸上血色全无的若清抬起头,愣愣地望向澶容走来的方向,总觉得澶容的身影被光带的淡了许多,连带着他此刻的心情也迷糊了许多。
  他十分安静。
  铁栏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虚假的平和,像在他的脸上勾画了黑与白的界限,分开了温柔与残忍的交融面。
  没有魂不附体,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一脸哀愁,他太平静了,平静到跟澶容想的完全不一样。
  澶容来到他的身边,俯视着有些狼狈的他。
  很快,铁牢打开。
  一如原文描写的那般,澶容向他伸出了手,在他被素音抛弃之后,将他接回了群山院。只是不知期间出了什么变故,澶容到来的时间比原文早了许多……
  若清无心细究原因。
  至此,他从馥水居里备受宠爱的小师弟,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小师侄。
  他成了素音扔给澶容的累赘……
  心事重重的他跟在澶容身后,望着眼前群山院的山门,从前来过无数次的他,在今晨忽然不知应该怎么走进去,那踩在石阶上的脚就像是生了根,在地牢里蹭脏的鞋面与澶容洁白的衣摆一比,一个是雨后泥泞的山路,一个是枝头上的初雪。
  若清突然有些不敢靠近澶容。
  他的鞋面太脏了,跟澶容完全不一样。
  可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问自己,脏的只有身上这身衣裳吗?
  他想,不管是不是为了活命,他都瞒着澶容,不止没告诉澶容素音要叛逃,还在之后有意利用澶容保命,愧对了澶容对他的好……
  可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澶容对他好,他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澶容?
  过往他厌烦白雨元,觉得白雨元不怀好意十分恶心,如今再看,自己与白雨元的差别又在哪里……
  “怎么了?”背对着他走在前边的澶容不知他的心事,因他不动,停下步子问了一句。
  “……又给师叔添麻烦了。”
  “无事。”澶容语气不变,并未因为素音的事对他有何改观。
  但澶容待见若清,不代表门下其他人也待见若清。
  除了澶容外,群山院里还住着澶容的两个侍从。那两人是澶容收养的孤儿,性子和澶容多少有点相似,平日里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
  不晓得是不是澶容走前提前吩咐过,这次来到群山院,若清没到山顶的小山居便遇到了他们。
  视线转动,一个外貌出众的少年郎出现在左侧的石亭里,双手抱怀,目光不善,正一脸愤慨地等着他们。
  不过用少年郎来形容对方似乎有些不恰当。
  面前这个对若清不假辞色的男人其实比若清大了许多,名叫柯岱。
  柯岱头脑简单,生性单纯,非常不喜欢若清,一看到若清总像是炸了毛的猫,恨不得把若清叉出去,让他离自己的主子澶容远一些。
  按照原文来看,柯岱这个人就是针对白莲的直肠子,原主前期害人时受到的阻碍,多数来自柯岱不信任原主。当时若清看到白莲被针对的剧情还拍手叫好,夸了柯岱几次,如今自己成了被柯岱针对的人,心情实在复杂得要命……
  一言难尽。
  不似若清心思重,柯岱心思浅显,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不欢迎若清来群山院,便没好气地说:“平日里仗着有素音撑腰,在尊主这里装模作样,吃准了尊主脾气好,现今素音走了,又卖惨取得尊主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