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心窍 第39节
  “嗯。”
  安静了好一会儿,倪清突然问,“你们为什么要复婚?你爱他吗?”
  “大人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向敏君回答。
  “睡吧。”向敏君想想后补充,“新年快乐,宝贝。”
  “……新年快乐。”倪清的手背装不在意似的的擦了一下眼角,把头蒙进被子里。
  宝你妈贝,恶心。
  *** ***
  新年伊始,街道两旁久违的生机盎然,红色元素如雨后春笋一瞬间显现在大众视野里,板栗、红薯、糖葫芦……甜丝丝的气味在空气里格外蜜腻,倪清难得对北城心生欢喜,细细推敲,不乏有看惯了的因素在,当然,另一个因素是……
  “还不快过来。”街道旁边,一个一身黑色的少年臭着一张脸,冷冷看着错过约定时间而姗姗来迟的少女。
  倪清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他的臭脸也那么可爱。
  热恋期的人们约定俗成般享受着节日后还未散去的暧.昧氛围,难舍难分的同时,期待下一次见面的到来。
  一七年一月一号下午,程崎悄悄溜出医院。
  因为倪清凌晨一反常态的行为,以及那个陌生男人。
  见程崎等了太久,倪清按住一蹦一跳的白色毛线帽上的绒毛球,小跑向他,“来了。”
  寒天里,倪清裹着蓬松的白围巾和白帽子,潋潋的眼眸,雪白的肌肤,红扑扑的脸颊,好似误入凡尘历劫的仙子,唇齿间有朦胧的雾气,“你不冷吗?”
  她指了指程崎的手。
  程崎盯住她的眼睛,想也没想,“冷。”
  “那为什么不戴手套?” 倪清露出疑惑的表情。
  “故意的。”他似乎就在等她的提问,在听见满意的问题后,顷刻间移动到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侵入她的口袋,与她十指相扣。
  男人的下巴就抵在她的锁骨,倪清的脸跟着涨红。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程崎立刻松开她,牵起她的一只手,塞进自己的口袋,“要不要吃糖葫芦?”
  倪清一顿,缓慢的点头,“好啊。”
  买了糖葫芦,倪清咬了一颗放在嘴巴里,程崎这个时候才假装不经意的问出口,“那个时候你家门口的人……”
  话没说完,倪清却像是被糖葫芦呛到了,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痛苦的表情无法作假,程崎立刻伸手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喝水?”
  急促的三连问,倪清摇摇头,“……不用。”
  她弯着身子,任由程崎帮忙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一边不舍这份且刚出生就夭折的感情,一边担忧自己此时不说分手日久之后会因为过度依赖而离不开程崎,思来想去,倪清闷闷的开了口,“我们……”
  “嗯?”程崎皱眉。
  “我们分……”
  不该抬头的,不该看他的眼睛的。
  与程崎视线相对的那一秒,倪清这才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最终,她还是没说出口,话题被引向其他地方,“我春节要去走亲戚。”
  “我们……可能不能一起过了。”
  少年可能也感觉到了什么吧,听到这话,长舒了一口气,大手覆上倪清的头,程崎慢慢的说,“没关系,你没什么事就好。”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不想提的事也别提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倪清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他的话。
  没几秒,程崎掏出手机,在手里晃了几下,“去多久?不给我个联系方式?”
  原来小小北城也有好的地方,就算没有联系方式也能随时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梦中人。
  第37章 我想你了
  程崎的头像是一个局部剪影, 少年骑在重型机车上、一身黑色夹克和头盔,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通往南京南站的火车上,倪清点开一遍又一遍。
  可惜他的朋友圈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一条动态。
  且刚靠在椅背上,准备闭上眼睛。
  向敏君突然发话,“这次就去一个星期,哎哟,其实我也不想去。”
  她正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塞到上面,拧着眉同她讲话,亮卡其色的短羽绒服掀上去,露出里面的一截同色毛衣。
  倪清淡淡的扫她一眼, 没有多余的表情,继而看向窗外, 顺手插上耳机,“哦, 知道了。”
  这个时候,车子还没发动,窗外景致平平, 空旷陈旧的暮色站台罢了。但相较于车内的乌烟瘴气, 她没有回头。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只是此刻的她不曾想过, 有朝一日,世界一角竟真的会存在有与这充斥着杂乱方便面味的肮脏车厢敌手相当的地点。
  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倪清时常在想,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群穷亲戚,混的比倪政还垃圾,只用一个“穷”字一言以蔽之倒也不算贬低。
  抵达南站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 行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山路,她们到了。
  “哎哟,啊是嫂子啊,这多久没见喽。”迎接她们的是某个村干部。
  夏福庆穿着锃亮的尖头皮鞋,长得也是油腔滑调,村官就是村官,说起话来也是一股官腔。
  倪清记得他,他在倪清小时候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拉过她的小手。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听不懂他隐晦的性暗示,更没让他得逞。
  “啊……你好,是有好久没见了。”向敏君笑着回答,显然,她的脑容量里不存在这一号人。
  夏福庆接过行李,热情地把人往里招呼,“走走走,我带你们走,这多久过去,我都不认得了嘛,这啊是您家姑娘啊。”
  “叫倪清啊是哒?”
  “是的是的。”向敏君说。
  “哦。这都长成大姑娘了啊。”夏福庆没多评头论足,很快带她们来到一幢双层的乡村建筑前面,“到了。”
  倪清的奶奶家养了三只狗,看见倪清就狂吠个不停。
  过年期间,老房子不空,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在这儿,个个耳聪目明,听着狗叫声前来看望,这其中还包括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地租客。
  赤.裸的目光凝聚于一身,瞬间,倪清觉得自己宛如一具装在玻璃罐子里面的观赏品。
  “哟,啊是倪清来了啊。”打破这份尴尬局面的还是老人家,夏燕一边在围裙上擦拭自己满是水渍的双手,一边一只脚一只脚的下楼梯,“倪清这多久没回来了啊。”
  话里话外,她承认自己有责怪儿媳的意思。
  向敏君则是装听不懂。
  “奶奶。”倪清不趟浑水,叫了夏燕一声,便询问自己要住的房间在哪,“我行李要放在哪里啊?”
  “来,我带你上楼。”夏燕很合时宜的挽住倪清的胳膊,拽着往楼上走,经过那些个看官的时候,倪清自然而然的叫了一声,“大姑好,小姑好。”
  反正这行为在她自己看来,还算挺有礼貌的。
  一路上,她都没看见倪政,忽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和亲生父亲的关系僵成这样,想来也是可笑。
  夏燕带她来到楼上三间房里居中的那一间,行李刚推进去,老妇人就弯身翻箱倒柜起来,不一会儿,她手里多了一盒印有小熊的曲奇饼干铁盒,在倪清面前攒动,“这个吃吗?”
  倪清接过来,打开却发现,这里面装的不是曲奇,而是由一个透明塑料袋裹着各式各样的硬软糖,花花绿绿的。
  倪清把铁盒放回桌上,摇头,“不吃了。”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马上该吃午饭了。
  夏燕不听,她和所有奶奶一样,喜欢用投喂食物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意,没几秒,女人又摸索出什么东西,“那这个嘞?牛肉干。吃吗?”
  倪清没辙,接过来,剥开一粒丢进嘴巴里。
  夏燕满意的点头,继而又把遥控器放在盛南瓜子的器皿里,指着一边的老式电视机,说,“电视你要看就看。哝,遥控器在这块。晓得啦?”
  “嗯。晓得了。”倪清回答。
  “哦,那我下去烧饭了,有什么事叫我们哦。”夏燕自然而然的帮她带上了门。
  和记忆里的布局一样,房屋内的大半是空的,一张小床靠窗靠南,阳光透过玻璃泼了一层金粉在棉被上,如水涤荡过,将一整个屋内染成澄清的粉蓝,当然也包括那个倒在地上的行李箱。
  倪清蹲在行李箱旁边,拉开拉链准备收拾。
  下一秒,程崎的头像跳动起来,“你到了吗?”
  倪清把手机从床上拿起来,回,“嗯,到了有一会儿了。”
  没过多久,程崎又传来一张照片,是学校的篮球框,从这个角度看,他此刻正敞开双腿大剌剌坐在地上,背靠篮球框。
  “在和徐申振他们打球。”程崎说。
  “你呢?你在干嘛?”他问。
  “我在收拾行李呢。”倪清回答。
  “哦。”突然,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缄默一瞬,叫她的名字,“倪清。”
  “怎么了?”
  “我想你了。”
  少年的爱意,滚烫炽热,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倪清一愣,忍不住回,“我也想你。”
  那一刻,久久堆积的物品,她看见了尘埃。
  莱昂纳德·科思先生的话萦绕耳边:“五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只可惜那束名为程崎的光敌不过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暗,随着夏福庆的那句“那我走了哦”,以及向敏君在门外的呼喊,“下来唉,一个人躲房间里干嘛?”
  倪清的思绪从封闭的自我世界中抽离。
  第一天过的还算舒心,她只需要在饭点按时下楼吃饭,吃完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也没有人会来管她,姑姑们的家长里短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听。
  第二天也还凑合,夏燕带她去自家种的田里挖了红薯,作为插曲,成卓阳发来消息询问她有关高考志愿的事,她没多想,倒是夏燕误以为他是倪清的男朋友。
  到了第五天,倪清才真的感觉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