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63节
  家里的行礼也搬到船上,和邻居告别一声,人就能走了。
  船只离开洞庭湖时,得了消息的人都来送行,徐郎君不愿与人一一寒喧话别,只在船头与来送行的人挥了挥衣袖,然后转身回舱,坐下喝茶。
  如此倨傲,依然不减送别者的热情,一路行,一路有人挥袖,行至村野,也有些寒微的读书人向船行揖礼。
  这不是徐郎君的名望,而是忠肃公的声望之远之广博宏大,得了天下人的心。那时没人肯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只徐郎君一人在殿上,舍了功名,受了笞刑也要替他鸣不平,且公然与皇上对峙,斥骂阉宦,虽于事无补反遭灾厄,然徐郎君之耿勇忠直之名却传出去了,由此,才能得许多人的敬重。
  但徐郎君不喜欢人们将他和忠肃公一起提及,他不过一介无用书生,说了几句该说之话,既无救时之功,又无救国之策,和忠肃公相比,不过是萤火与日月,不可同时而语,以免污了先人的清名。
  所以,许多的社交与聚会,能免则免,似这样的场合,更要淡然以待。
  船行一日,过闸,船上的漕人与码头上的漕头打招呼,拿一程的通行证,也不上岸,就在江中歇了。
  两船用铁链拴在一起,行船时也不分开,前船装着置办的物什,八名行家子及两名船娘子也尽在这艘船上,后船是正经客船,有上下两层,玲珑和徐郎君随娘子三人住上层的客舱里,贺嫂子三个并另两个船娘子住下层的舱里。
  船上,玲珑又梳起了高马尾,穿着男装,好在肤色没白回来,除家里人之外,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船上人也只知她是徐家亲眷,或是侄女(侄子)或是甥女(外甥),如此,她每日坐船头看风景时,也没人说闲话。
  从长江转入嘉陵江,走了七日,路过荆门宜昌两处时,遇大雨,歇了一日,至渝水,遇大雨,河水暴涨,沿河两岸船夫不能拉纤绳过峡口,又停了两日。
  进了巴陵渝水之后,似进了另一重世间,入眼皆是苦难野蛮,赤脚的纤夫被风浪侵蚀的如沙岩一般的颜色与躯干,粗长笨重的草绳与铁链像早己钉入了肩胛骨,勒出深红褐色的勒沟,脚下一步一血痕,待血痕结了痂,再磨,再结,终于,他们的脚下磨出厚厚的茧,至此,一辈子再也穿不上鞋。
  鞋子多珍贵喏,可比脚要珍惜。
  纤夫扯着嘴,理所当然的这样说。
  山峡时,顺水又顺风,不需划桨就能顺流而下,谓之一日千里。上峡时,山险水急,风浪又大,寸步难行,于是沿岸有了许多以拉纤维生的纤夫,也有靠担物品为生的挑夫,他们大多身着褐色粗布裤子,裤腿只及膝处,上身只搭一条被汗浸的青黑的粗布长巾,没人舍得穿衣服,哪怕只穿一件短衫。
  瘦骨嶙峋,脚板粗大,双手粗大,骨节突出,牙齿黑黄,时而又蛮又匪,时而麻木,只依本能的活着。
  这里消息闭塞,很久听不到山外之事,也少有人知道朝堂之事,没人关心哪个皇帝坐台,他们只怕秋洪再泛,河流湍险行不了船,挣不到钱,家里婆娘娃儿要饿肚子。
  拉船时,腿上直颤,青筋暴起,近十月的天气,阴风四起,纤夫们脸上却是汗如雨下,用牙咬着绳索,一步一步万分艰难的将船拉过浅滩,入深水,半数人都浸在冰冷的水里……而他们的工钱,甚至不如一头牛做半日活计的所得多。
  若非亲眼所见,几人相信,这世上许多人,活的不如一头牲畜呢。
  玲珑转头不忍再看,更没心情欣赏沿岸风景,只想快些到达南浦州。
  缓行了五六天,才到了南浦州,到了这时,玲珑才发现,原来,南浦在成都府下,并不是她以为的广州府下。
  但境况相当,都是一样的穷山僻壤,山民面黄肌瘦,衣不蔽体,遇人则躲,一路行来,没遇到几个稍微体面的人。
  万幸没有遇到山匪水贼,竟一路太太平平的抵达了南浦。
  州衙离码头还有三十余里路,可怕的是,这三十余里全是山道,山道狭而陡,只能供一匹马或一个挑夫通过,道上石头湿滑,有的地方,滑倒了也没事,有的地方,滑倒就会坠入山崖,生死难测。
  偏这地方的团头爱宰生客,见着玲珑一行人都穿着细布衣裳,行礼物品也多,各自打起了算盘,一张口就要八十两银,如此才肯送玲珑几人到南浦的州衙所在地。
  船家们卸了货物之后,就忙不迭的反航了,他们在这里没网脉,吃不开,说不好还要被本地船家欺负,所以,能不蹚这遭事就尽量不蹚。
  没奈何,徐郎君只得应下。
  行至半路,脚夫们突然停了下来,不走了,坐地起价,要加价二十斤井盐,否则就将东西扔半路上,至于主人家么,生死由命。
  徐郎君依然应了他们的要求,这才又磕磕绊绊的走了起来,三十余里路,直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了州府衙门所在的一处城镇里,进城时,因他们是生客,又被皂吏讹了五两入城费……
  好吧,老话说的对,可怜之人果然有可恨之处,穷山恶水也果然多出刁民。
  这回,徐知安可真有的忙了。
  第79章 老吏  尊重
  整个县城的人口不足两万, 城里也不平整,像建的高高低低的寨子,最上边住的人家与最下面住的人家的落差有近十来里, 各家通行都走石阶, 一眼望去,满城都是青石阶路,弯啊弯, 绕啊绕,将整个城的人家都绕起来。
  最平整的地方,就是州府衙门那一片区域, 约有一里见方, 青石建成的府衙, 被这一片山城雾色浸的黑绿, 绿的是苔,爬满了整片整墙面及屋檐屋顶的青苔。黑的也是苔,是旧年已枯死的苔痕, 有股暗沉沉的朽蔫之气。二者一相间, 久远的历史厚重气息,便迎面扑来。
  如果单论居住舒适度的话, 这里的确是天上人间的好地方, 山水间尽是灵秀之态,波横翠潋, 如婉转妩媚至极的女子, 轻挥一下衣袖,就兜起漫天的云池,翻滚舒卷,卷过巫峰巴峡, 终成轻烟与薄雾,然后散成薄且细的山雨。
  然而,山水愈灵秀,住在此地的山民的日子就愈是艰难。
  山地崎岖且薄脊,产不出足够养活人的粮食,于是穷则生乱,这里每年都要发生好几次的民乱,守任这里的众官员,叫苦连天,每日都要想法子离了这里。
  贪也没处贪,治还没法治,消息蔽塞,山民野蛮,寨子林立,土司与氏族成势,乡俗与禁忌诸多,一个不好,就要惹了一整个寨子的人,蛮族之民才不会审时度势,只要不小心犯了他们的禁忌,全不顾后果就会打来,然后被官府定为乱民,请督军衙门出兵平乱,这样一来,两方越是闹的如仇雠一般,势同水火,万般不相融。
  这里蛮族多,汉民也多,各自抱团,一旦有事,就是群架,每年总因为过水或是别的什么事,发生群体斗殴事件。
  当各寨的主事人也没办法平息斗殴带来的后果及连带祸事时,才会去请官府之人出面平息事端。
  ……
  玲珑一行人到达府衙时,衙里只剩一个看门的老吏,踩着草鞋,头上围一块青黑头巾,皂色的吏裳洗的泛白,手肘与双膝处,都订了皂色的补丁,衣裳的边角处都磨起了毛边,后腿处磨的更甚,衣边的线头成磨成一缕一缕的了。
  人也黑瘦,耳朵也不好了,又不会说官话,听也勉强,徐郎君己他周旋了许多句才弄清楚,徐知安不在衙里,他出门平息事端去了。
  老吏得知这一行人是知州大人的亲眷时,神态尚且镇定,倒是一众挑夫吓的厉害,脸都白了,也不敢追着要盐巴了,全都扑通扑通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惶恐万分的等候处置。
  累了一路,诸人早都腰腿酸疼的不成了,徐郎君也懒的与他们计较,摆摆手让他们回去,罚是不必罚了,但井盐也不会给他们就是了。
  挑夫们如蒙大赦,咣咣咣的磕了几个头,起身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老吏似是什么都知道,既不当着徐家一众人的面严声斥责众挑夫,也不为挑夫们求情,只安静的立在一边,似与青黑石头融为一处,待那些挑夫们奔走后,他才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躬身将衙门打开,请徐府一众人入内。
  老吏不多话,徐郎君问他的时候,他才肯答几句,若没人问他,他便弯腰躬身在一侧,待回院里,他又慢吞吞去挑柴火,在堂屋生了火,取了只薰的黑漆漆的石罐,倒了些水架柴火上烧。
  蜀地及许多西南地方的人家都没有厨房,只在堂屋里架一个火塘,山里木头多,但潮湿,火塘边还留了个放柴火的地方,湿柴捡回来就放火塘边,待塘火慢慢烤干柴火。
  不过官衙后宅堂屋的火塘边没放柴火堆,柴火堆另放在一间柴房里,才免于家里烟薰火燎的黑漆漆又乱糟糟的。
  火塘就那么大小,挤了四五个人就围的严严实实了,走了这么长时间山路,大家伙都累的够呛,也都饿了。
  贺嫂子自恃走过的地方多,见过的事也多,寻常事已经难不倒她了,然此时,她却有些麻爪——就这么大一塘火,架这么一只脏的不想碰的石罐,这一家子的饭可要怎么煮?
  实在没法子了,就将炒米肉干煮了一罐,将就着先吃一顿吧。然后又发现,衙里的碗也不多,只有两个破了口的青花大碗和两套已不成套的彩青茶盏,还是前任知州留下来的物什。南浦穷,南浦的官员也穷,山高路远的,生丝绸缎和茶叶瓷器都不好运来,一怕生潮,二怕易碎,这几样物什在江南等地都是寻常之物,在南浦,这些物什却是比盐巴更稀罕贵珍的物什。
  厨上物品,都带着,只是人累的很了,细收拾那些东西也要花费好一阵子,此时却不是收拾的好时机,得先对付吃一口,身上有了力气再说。好在院里有甜水井,贺嫂子汲了半竹筒井水洗了茶盏,几人就用茶盏吃了顿炒米粥。
  老吏也分了一盏,此时他才有了拘束之意,诚惶诚恐的捧着一盏炒米粥,炒米是用洞庭湖新熟的稻米炒制的,色如象牙,炒制的米香味,最易唤起饥肠辘辘的渴求。徐家诸人吃了一路,只将炒米当做寻常行路干粮,然于老吏而言,却是一年里,头一次尝到白米的味道,故而十分珍视,吃的很慢,似要品尝到每一粒米的滋味。
  最后,伸出舌头沿着茶盏边缘,细细舔去留在盏壁上的油花儿,舔的极干净,像用细布擦拭过一般。
  粮食极珍贵,油也极珍贵,玲珑记得年少在徽南时,顾祖父曾用手指仔细抹过碗沿,然后将手指吮吸干净……那是吃过肉羹之后的事,那般光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如今又见到了。
  每个衙里的老吏都是一个活的百事通,许多人宁愿得罪年轻力壮的皂吏也不愿得罪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吏,徐郎君也知道这种规矩,他不想轻贱老吏的不体面,省的得罪了他,又想着给他留几分体面,只他做不出与老吏一般的事来,便让贺嫂子续倒了半盏开水,用开水旋着碗沿转了一圈,将盏壁上的油花都浸在水里,然后一饮而尽。
  玲珑与随娘子相视一眼,也用水旋了盏壁一圈,然后双手捧起,一饮而尽。
  第80章 事端  一口盐井引发的……
  徐知安一直没回来, 老吏说这种情况,总要走个四五天才能处理安,况他又是新来的官员, 威信尚未立起来, 恐要多花几日的。
  通判,县丞,长史目吏都去了, 遇着需要知州出面才能平息的事情,必不是小事,大大小小众官员, 没哪个敢躲懒, 便是去了说不上一句话, 他也得去。
  有些规则, 古来至今一直没变过。
  刚入十月的天,几天都阴沉沉,不见太阳也不下雨, 就是雾朦朦冷浸浸, 头顶一暗,人就容易闷, 一天里也不知何时是何时, 随娘子不得不将许久不用的刻漏翻出来用。
  徐郎君只管与老吏说话,听不听明白另说, 十句里能听清五句就行, 听的多说的多,慢慢就都明白了。
  玲珑和随娘子带人拾掇院子屋子,来都来了,看这情况, 短时之内是离不开了,那就沉下心,做好久住的打算,甭管什么,先别把住的地方弄好,余下的事,慢慢办。
  官衙连着后宅,宅院不小,布置的也雅致,南浦多竹,院里也多竹,数种竹子成片而立,不知是野生的还是人为的,不过疏于打理,都杂乱的很,林间旧竹叶铺积了几层,黑褐一片,不甚美观。
  房屋的屋顶都单薄,木头框架,上面只铺一层细竹枝,用竹条打横压平整之后,就在上面覆了瓦,有时瓦一破,从屋里抬头就能看到天光。这样的屋子,能挡风挡雨,却不隔冷隔热,夏时尤其闷热,冬时又尤其阴冷。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里山石多,田土少,冬时虽冷,却不如北地寒气重,劳民多疾,能有片瓦遮身就算是极满足之事了。
  苏北与南浦的气候没差多少,倒也住的惯,麻烦的还是每日洗换衣物,没太阳,空气又湿,晾出去的衣物总也干不了,多晾两天,反倒更湿了,还生了绿霉,没奈何,只能在火塘边上架起两根长竹杆,洗过的衣物都搭这里烘干。
  烘干的衣裳难免沾了些烟火气,徐郎君总说衣裳上有股薰腊肉的味道,薰的时日长了,恐人也要浸上腊肉味道了,嗅一嗅自己的味道,再煮一顿清水笋尖,就能当过年了。
  诸人听了便哈哈笑,笑过之后又不免叹息,南浦是真穷,少有人家养牲畜,粮食少,肉食更少,山民们一年四季都靠着野菜活命,只在过年时才能买二斤肉回家来,只吃半两,剩下的那一斤半要挂在火塘上方的横梁上,薰干之后,留着一整年慢慢吃。
  玲珑一行人来的仓促,没带什么肉食来,到地儿之后才发现,在南浦,想吃口肉是真千难万难。
  还是老话,来都来了,吃肉有吃肉的活法,没肉有没肉的活法,刚来此地,先安顿下来才是正经。这时才发现,数着一样一样的,全是事,单靠家里的几个人可做不来,于是请老吏出面,叫他相熟的匠人来,先一件,将各屋的屋顶都修补一遍,破瓦都换了,薄的地方,再补些细竹枝,以免漏瓦。
  再一件事,往各屋砌一面壁炉,得砌烟囱,省的一烧火,家里薰的乌烟瘴气,炉子也得实用,上面最好能熬茶煮水,搭一个架子还能烤糍粑……这给匠人为难的够呛,玲珑画了图纸之后,他们才摸索着去砌了。
  北方可做地火笼,但在这里,做壁炉才适用。
  院里的竹子太多了,得清理出一些,砍下的竹子,直溜的做了椅子,不直溜的以及枝枝叉叉,全砍成一截一截垛进了柴房。
  最可惜之处,院子都是用山里石板铺成,没办法种菜,倒也罢了,索性雇人担了许多泥来,在院里砌了个园子,当即就育了种,只等发芽之后移种进菜园。
  火塘也不好使,用它取暖倒不错,用它煮饭可是难为人了,衙里是有个厨房,不知多早前砌出来的,只是已多时不用,灶膛被鼠盗了许多洞,出烟的地方给堵了,头一次烧火,好险没把人呛死。没人清理,也脏乱的很,到处黑漆漆油腻腻,细拾掇也麻烦,索性弃了做杂物间,新寻了一个不住人的屋子,重砌了灶,用竹子做了许多厨柜,一应物什才算有了摆放处。
  新灶落成,得先祭灶神,也是这日,老吏出了门,不多时就回来了,还带着两个赤膀只在腰间围了块皮裙的汉子,两个汉子用竹杆抬了一只濒死的山羊。山羊就是野山羊,惯常在崖壁上活跃,被东西惊了之后,一失蹄就跌下崖壁,被等在崖下的人捡了个正着。
  老吏心有成算,数着日子,和山里靠猎山羊为生的猎户打过招呼,今日他们果然弄了头山羊来。
  城不大,老吏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什么门道都晓得,三教九流的人也都认得,只是活到这个年纪,精神上懒了,便不愿出门了,只想看门安稳度日。
  徐郎君大为高兴,给了两个汉子足足的银子,又要两人帮着宰杀剥皮,处理干净内脏,洗净后放锅里煮上,血水刚凝住,就点香敬灶神,割了些内脏肉投火膛里,灶壁四周也散了些谷物和米酒。
  开了火,就算是安下了家。
  煮了一只前腿和整个内脏,前腿肉和萝卜炖了汤,内脏煮七成熟后捞出来,切小块用油和辣酱炒了,腌在坛子里日后慢慢吃。给了老吏另一只前腿,余下的肉,用盐和调味料腌了,也挂在火塘上方,烧松木取暖或烧茶水时,一并薰了。
  在徐知安尚且不知她们来的时候,徐家诸人将日子过的如火如荼,温暖踏实,只等给归来人一个惊喜。
  ……
  徐知安此时正在一个寨子里,平息乱象。
  南浦州有十七个大寨子,五十多个小寨子,其中有又盐井和银矿,不过,盐井和银矿的控制权都在蜀王名下,南浦虽是朝廷治下,然其中情况的错综复杂程度,绝不是三言两语可说清楚的。
  简单概括就是,南浦的山民穷的滴血,官员窘的一比,而独蜀王,富的流油。
  关于蜀王种种,成都府各官员都向朝廷上过折子,不过朝中那位太过“仁慈”,又有祖宗遗令,只有蕃王不谋反,就得富养。这一养可不得了,蕃王们生育全没了节制,只蜀王一脉,就近六千人了,整个成都府三分之一的税收钱粮全用在了养蜀王一脉上,这且不知足,王府又借地利之势,逐渐收垄不盐井和矿脉。他们只知中饱私囊,贪婪不足,哪个能生出家国天下万民之心呢,上不承皇天,下不承厚地,中间也担不起王之责行,有了爵位权利,却只管一味的盘剥扣索,逼出多次民变,折子递到朝廷,朝廷也只出兵平叛,却对蜀王之行事,一句不多责问。
  此地的百姓,只识蜀王而不识朝廷,百姓如此,百族山民也如此,不过汉民百姓愚昧,被剥削了也不敢起反抗之心,而百族山民桀骜,被压迫的狠了就会拼死反抗。
  南浦最出钱的资源就是银矿和盐井,对于山民而言,银子么,到手里也花不了,不能吃不能喝的,用处不大,没银子也能活下来,不过是艰难些罢了。倒是盐井,着实要紧,人若不吃盐,是很难活下来的,粮食本就不多,全靠山里野菜度日,若没了盐巴,怕是活不过半年去;再一个,不吃盐巴,身上就没力气,许多山民都是靠过力巴过活,若身上没了力气,家里人要怎么养活?
  但事实上,事情并不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认知,盐井之事,当然是关乎吃饭的问题,还有更麻烦的一层,山民也是会争权夺利的,盐井之事,更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有时候,关乎到性命之事,反不甚重要,而关乎到利益之事,才能引发出许多事端来。
  南浦一地,蜀王势大,百族山民也不惶多让,十七个大寨有时会联合起来对抗蜀王的强势贪婪,两方一碰撞,常常会引发一场动乱,闹的地方官员们焦头烂额,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