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_分卷阅读_77
  萧驰野跨出一步,递给他一方帕子。
  沈泽川鼻尖冻得泛红,指尖也红,他拿着那蓝帕子,掩住口鼻。
  萧驰野这才慢悠悠地撑开伞,也不让开,问:“去哪儿了?”
  沈泽川说:“玩儿。”
  “你好歹也是我的近卫,出门玩儿,总得给签押房通报一声。”萧驰野说,“无声无息地跑了,真叫人担心。”
  “浴堂里留了腰牌,二公子没见着么?”沈泽川嗅见这帕子上的味道,怪好闻的,不是阒都贵子们惯用的熏香,而是像烈日下狂浪的飒爽劲风,是萧驰野身上带的味道。
  真好闻啊。
  沈泽川低垂着眸,几乎要对这味道着迷了。这是他触不可及的日光,也是他此生不复拥有的意气。他有些不想把帕子还回去,于是挑起眼角,用余光瞟着萧驰野,带着点欲说还休的意思。
  “没见着。”萧驰野在胸口摸了一把,没摸着想要的东西,转眸正看见沈泽川的目光,一愣,说,“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这样瞧着我?”
  “那谁知道呢。”沈泽川冲他略微得意道,“我做的亏心事多了。”
  “说一两件来让我听听。”萧驰野说道。
  “促膝夜谈该在屋里,站这儿怪冷的。”沈泽川咳了咳,说,“浴堂还开着吗?”
  “关了。”萧驰野说,“想洗澡只能去我房里。身子这么差,叫个大夫来为你看一看?”
  “那再好不过了。”沈泽川见招拆招,“二公子出面,省了我的诊金。”
  “大病未愈,到处跑让人更担心了,以后我叫人跟着你。”萧驰野很有风度地让开身,“走吧,二公子撑伞送你。”
  沈泽川看向他高出自己的肩头,又看向他,笑说:“我踮脚撑伞也是行的。”
  “我怕盖头。”萧驰野的侧脸很有味道,鼻梁直挺,轮廓好看。他说:“你太矮了。”
  沈泽川与他一同跨入大门,说:“是你委实太高了。”
  “我幼时矮大哥几个头,又顶着这么个名字,心里很是着急,于是日日勤练功夫,睡前必须饮牛乳。”萧驰野长腿迈过水洼,继续说,“谁知道到了十三四岁,个头就往天上顶。”
  “那岂不是很好。”沈泽川说,“我大哥也很高。”
  雨小了,雪却大了。
  萧驰野抬高伞檐,望着雪,说:“又是一年。”
  沈泽川也望着雪,说:“又是一年。”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萧驰野顿了顿,“太后势已微,你可以离开阒都,去任何地方。”
  “然后隐姓埋名,忘却前尘,庸碌一生。”沈泽川平和地说,“这不是恨我的人该说的话。”
  “我恨边沙骑兵,”萧驰野冷淡地说,“也恨沈卫。”
  沈泽川说:“你应该恨我。”
  萧驰野目光微动。
  沈泽川接着说:“我是凭恨活着的人。”
  雪花点在石板上,转瞬融化。
  萧驰野说:“五年前的那句话你此刻最明白。”
  “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沈泽川忽地笑起来,他舒出口气,对萧驰野说,“不对,我不痛苦。恨意就是凌迟,犹如刀剜着皮肉,一日一日,人总会变得麻木。这世间没什么再能让我觉得‘痛’,我这样活着,自觉舒服。你三番两次劝我作罢,然而你也最明白,罢手二个字从来就不由你我来选择。如果温情能让你感觉好受,我并不介意持久地玩儿。”
  沈泽川说着抬手,那冰凉的手指划在萧驰野结实的背部,他似是耳语。
  “有些东西,隔着云雾瞧,美得活色生香;但你贴近了再瞧,就是一堆白骨。”
  萧驰野等他收回了手,才不耐烦地晃了晃伞,说:“白骨可不会这么摸人。”
  沈泽川一哂,刚要迈步,却被萧驰野一把揽住了肩膀。
  “带着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往你二公子身上摸,”萧驰野紧紧箍着他,“你胆子够肥。一院子十几号人也盯不住你,那还回什么屋呢?就跟我睡好了。”
  沈泽川不防,萧驰野说:“我惦记着你那次的救命之恩,屡次给你机会,你却要把我当傻子哄。逗我愉悦吗?愉悦怎么不笑呢?沈兰舟,来啊,嘴上不是说不介意持久地玩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