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第3节
  原来是给她送礼裙来的。
  她打开纸袋看了看,是件黑色鱼尾礼裙,配了一件女士西装外套。
  最近的天气不至于多加一件外套,大抵是程栖泽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才多给她带的。
  倒没她想象中那么薄情寡义。
  林槐夏收好纸袋,问:“今晚是什么应酬?”
  “蒋董的七十寿宴。最近有个合作在谈。”程栖泽顿了顿,淡声继续,“蒋夫人最近新买了一批画,你陪她多聊聊。和蒋夫人搞好关系合作更好展开。”
  “哦,好。”林槐夏懂了他的意思。
  程栖泽会带她出席各类宴会应酬,不是为了坐实她的女友身份,只是因为林槐夏知礼节懂教养,有艺术领域的积累,更容易和圈里那些先生太太聊到一处攀上关系,对他的生意可以起锦上添花的作用。
  怪不得明知她身体不适,也要她一起参加。
  对于他来说,生意永远比女人更重要。
  程栖泽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微一歪头,目光落在林槐夏的脸上,弯了弯唇:“说了半天,都不想我?”
  林槐夏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从不会在他身边聒噪地博取多一份关注,乖巧听话,适可而止。
  相处起来很舒服。
  更何况……
  他的目光滞了片刻。
  眼眸微垂,睫羽轻颤,瓷白色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
  她天生一张微笑唇,唇角自然上翘,即使性子再冷再淡,都不会令人反感。
  反而叫人想亲近。
  林槐夏偏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程栖泽的眼睛很好看,深褐色的瞳仁在阳光的折射下流转成琥珀色。如果不是因他性格的缘故,总是给人冰冷疏离之感,只要多笑一笑,眼底总是会多几分难以抗拒的深情与缱绻。
  她仔细打量着他的眸,像是看不够似的。
  林槐夏难得露出浅浅笑意,唇边两个梨涡更是平添一丝娇俏:“很想。”
  程栖泽回过神,揉揉眉心,淡声道:“我这个月不忙,会一直在帝都。”
  “这样啊?真好。”林槐夏往他怀里靠了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变成异地恋了。”
  程栖泽轻笑了声。
  “周日我有空,想去哪里?”
  林槐夏想了想:“国家美术馆这周末有个新办的画展,陪我去嘛?”
  程栖泽放在她腰间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犹疑。
  片刻后,他轻哂:“林小姐,你每次的约会场所是不是过于单一了?”
  她喜欢去看画展。
  林槐夏弯眸:“不会的呀,你不想去就算了嘛。”
  “陪你去。”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
  晚宴在郊区一幢别墅。古式庭院设计,红砖绿瓦,回廊水榭。廊上几盏古式灯笼光影绰绰,偶有浮叶落在一泓清潭中翻卷漂浮。
  职业病的缘故,林槐夏从车上下来以后,多打量了几眼建筑样式和庭内布局。
  程栖泽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抬手帮她整了整身上的外套,挽起她的手:“快些。”
  林槐夏收回目光,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与庭院内的寂冷静谧不同,屋内觥筹交错,人影攒动。林槐夏跟在程栖泽身边,见到蒋董和他的夫人。
  都是些客套的应酬话,林槐夏乖顺地听着他们聊天。
  几人去参观了蒋夫人的收藏,程栖泽不懂这方面,倒是林槐夏和蒋夫人相谈甚欢。从收藏室出来,蒋夫人已经热情地拉着林槐夏约下回喝下午茶的时间。
  程栖泽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
  与蒋氏夫妇分别,程栖泽还有别的应酬。林槐夏身体不舒服,问他能不能去旁边休息。
  她的任务已经结束,跟不跟着他其实都无所谓。程栖泽帮她要了杯热茶,没再带着她。
  林槐夏找了处角落的沙发坐下。
  即使穿着长袖外套,她还是感受到室内冷气的温度,额角沁出点点冷汗。
  为了保存画作,收藏室的温度比宴厅还要低几度。她一直忍着腹部的钝痛感强忍到现在。
  她抱了抱胳膊,从手包里翻出自己备的那片止疼药。
  热茶解药,林槐夏叫了个服务生帮忙把手里那杯热茶换成热水,就着药片一起吞下。
  她小心翼翼地蜷进沙发,等待药效。
  “哎哟,瞧瞧这是谁呀。”娇滴滴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林槐夏抬眸,几个名媛打扮的女生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
  为首的女生穿了一件月白色c家高定礼裙,双手环胸,轻蔑地打量着她,轻嗤:“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坐都没个坐相。”
  看清来人,林槐夏慢悠悠地恢复往日清淡的神色。她舒展身体,一手支颐倚在沙发扶手边沿:“啊乔小姐,好久不见呀。”
  并不是端端正正的坐姿,但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多打量几眼沙发上那个姿态慵懒的美人。
  随性,媚人。
  乔灵均弯唇:“是啊林小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和泽哥已经分手了呢。”
  “借你吉言,暂时没有。”
  药效还没上来,腹间还是隐隐作痛。
  乔灵均最讨厌她这副听不明白好赖话的模样,撇撇嘴,语气尖锐几分:“林小姐,你不过是个替代品,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要是宋荷姐姐回来了,还有你蹦跶的份儿?”
  听到宋荷的名字,林槐夏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是了,宋荷。
  程栖泽的初恋白月光。
  林槐夏刚和他在一起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林槐夏一直知道,程栖泽并不喜欢自己。他会注意到自己,会和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的气质长相神似宋荷。
  她站起身。
  止疼药的药效上来,难忍的疼痛感终于好了些。
  她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体,走到乔灵均面前。
  因着穿了高跟鞋的缘故,她比乔灵均要高了不少。
  林槐夏微微俯身,冷淡的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乔灵均皱着眉,背后蹿上一股冷意。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你……干嘛?离我远点,看到你就恶心。”
  林槐夏笑意更甚,伸出手,细白的指尖捏住乔灵均的下巴。
  乔灵均想要躲开,却不知为何她力量极大,怎么躲也躲不开,只觉得下巴处生疼。
  林槐夏左右打量一眼,道:“眼尾眼角都开一下,隆隆鼻,丰个唇,啊对,还有颧骨削一下,下巴也填充下。最后吸吸脂,应该能和你的宋荷姐姐有三分像。”
  “你——”乔灵均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气,一下子眼泪都被她气出来了。
  可林槐夏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还在仔细打量她的三庭五眼,最后还不忘叹息般“啧啧”两声:“可惜呀,气质这种东西,没法学来。”
  乔灵均彻底被她气哭了。林槐夏眨眨眼,一副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模样。
  乔灵均泪眼模糊,一时间竟分不出林槐夏到底是在气自己还是在真心提意见。
  她的哭声引来不远处的几人。
  程栖泽虽在应酬,但时不时会关注下林槐夏的方向。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再注意到她时就看见一群女生围着她。
  程栖泽身旁的齐家坤最先走过去,一把搂住乔灵均的肩膀,笑嘻嘻地安慰她:“乔妹儿,怎么哭了?来,别哭了,哥哥心疼你。”
  乔灵均扭了扭,甩开他的束缚,委屈巴巴地跑到程栖泽面前告状:“泽哥,槐夏姐姐欺负我。”
  程栖泽抬头,林槐夏也在望着他,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乔灵均他们几个和程栖泽是发小,相较之下,她更像个外人,她不想过多解释。
  程栖泽蹙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乔灵均之间的距离,走到林槐夏身边,沉声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灵均说我……”
  话音未落,乔灵均急忙打断:“槐夏姐姐竟然叫我去整容!太过分了!”
  听她说完,程栖泽身后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乔灵均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齐家坤不嫌事大,接着裹乱:“嫂子说得也没错,乔妹儿你整个容肯定是个小美女。”
  “你——!”乔灵均气得牙痒痒。
  她现在就是美女ok?!
  林槐夏弯了弯唇,没多说什么。
  没人会傻到林槐夏在场的情况下和程栖泽提宋荷。
  乔灵均再讨厌她,也不会把刚刚和她说的那番话说给程栖泽听。
  “行了。”程栖泽沉声打断几人,目光落在乔灵均身上,“多大人了,别没事哭哭啼啼的。”
  乔灵均本来在和齐家坤拌嘴,听到程栖泽说自己,立马止住声,委屈巴巴地嘤咛一声。
  “你也是。”程栖泽将林槐夏揽进怀里,沉声道,“她从小就不禁逗,别再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