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_分卷阅读_254
  他到堂上的时候,宋大人才换上常服,正打开油印机,拿着笔记录侯管事的回话。见他这样积机关心本府工作安排,自然要给他个机会,便含笑答应了:“本府也正有事要同三位贤兄商议。程兄仿佛正有空闲?不知赵兄、苑兄如何,若有工夫,咱们便开个会,听这侯管事说说采买煤膏之事。”
  不是有人拦马告状……买个煤膏这点小事还要开会?这不就是随手指个人采买,到时候往户房报帐的事么?
  他干巴巴地叫了声大人,宋大人深沉地点了点头:“此事非止关乎王府修缮,本府想着还可以借此改善汉中百姓生计,要将它做为一件大事来抓,自然要与诸位贤兄商议过再说。”
  程经历虽不知道一个煤膏能关系什么民生,但宋大人身为一府之长,想什么干什么,做下属的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他颇有眼色地替宋时吩咐门子去请二老爷三老爷,自己就从旁边捡了个锦杌坐下,与宋府尊一道听那侯管事汇报。
  宋时在铁板上铺定腊纸,边问边用铁笔、腊纸刻出来。侯管事说得多,但他按着产地、质量、价格精简下来,正好刻满一页,便提起油印辊子蘸蘸油墨,印出三份来搁在桌上晾着。
  程经历是头一次得见宋时的油印法,眼看着他用一张白腊纸刻着无字天书,再往盒子里一搁,拿个带把的短棍蘸上墨滚一滚,就能印出一张张端正大气,宛如手写的文字。
  他忍不住起身凑到书桌前,想拿一份看,宋时便提醒他:“油墨未干,小心容易沾到手上。”
  程经历便极小心地捧起一张,托到眼前极近处,眯起眼细看。宋时看他这姿势,忽然意识到他的视力恐怕不好,关心一句:“程兄可是看不清?我随身带了水晶镜儿,叫书童取来给你。”
  程经历忙道:“不敢劳大人费心,下官只是年少时好在夜里看书,看远处不大真切,凑近些就好,倒不是离不得水晶镜。”
  那字虽小,倒是笔致纤细,容易认清,离纸面稍近些,分辨着便不费力。
  他不敢麻烦大人,宋大人却体贴他,叫门子去自己屋里取了个放大镜来,又道:“我正筹备着叫人给王府烧些好的平板玻璃做窗户,到时候也叫他们给程兄细细磨一副眼镜。”
  那样的眼镜他也戴过,可是越戴越模糊,其实不如手拿的水精镜儿舒服。不过既是上司有心送他东西,也不好推托,只戴几回给这位小三元看看便是啦。
  他客气了一句,接过宋时书童送来的单柄镜,俯在桌前一字字看了起来。
  赵同知和苑通判此时也堪堪赶到了知府二堂。
  他们初听人传话时,都以为府尊要谈的是他们今年做事的计划,寻师爷的寻师爷,唤文书的唤文书,赶着拿了府尊大人要的“计划书”,好带到堂上开会。
  如此折腾了一通,等到这两位老爷到二堂上,程经历都已经看完了那纸报价单。待他们和知府大人见过礼,便借着上前行李的机会说明缘故,给二位上官吃了颗定心丸。
  原来如此,这算什么大事。
  慢说大人只是要买煤膏,就是家里跟来了哪位公子要开个矿玩,这岂不也是随手写份契书便能成就的事?
  赵同知放松地笑了笑:“此事大人做主便是。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人见识高卓,做事必有道理,我等皆愿听命。”
  宋时却摇了摇头,领他们到外堂坐下,放下材料正经开起会来:“三位贤兄相信我,万事肯任由我自专,本官深感此情。但私情归私情,公事却还要公办,我今日买煤膏的银子虽少,却不是买一回便得的,以后还要常买。甚至要在咱们府城外开个煤炭场专炼铁炭,自取煤膏与炭,故此须得与三位贤兄分说清楚——
  “往后咱们府里的事,在各位本职内的只需事后总结上报即可,但涉及钱粮、营造、人命大事的也都要似今日这般商量着来做。”
  今天这场会不是为了显示他多么清廉如水,一点点小事都要跟人商量着办,而是要给赵同知三人展示一下工作会议怎么开,报告怎么做。
  往后早晚例会,他想要看到的都是干料,而不是古文阅读理解材料!
  他叫侯管事暂在内堂等着,先给三位同僚讲了煤膏可以和白云石合成耐火砖的用途。
  防火二字从来就是官府最大的难题,此时建房多半是砖木结构,火烧起来便有腾腾不休之势,赶上风向不好的甚至能烧掉半条街。听说这白云石砖可避火势,三位大人立刻想到了以此砖修王府,修好后再以此砖把他们的府衙、钱粮库等地也重修一遍,以防意外。
  若将来还有富裕,这耐火烧的砖石还可作贡品、可卖与权贵富豪家,他们汉中府岂不又能多了许多赋税收入?
  三位大人听得心旌摇荡,恨不得立刻挑人去沔县买回几千斤煤膏,做出耐火砖来。
  宋时见他们眉梢眼角按不住的欢喜,都没什么异议似的,便叫侯管事过来,替满座大人们讲讲本府煤矿资源。
  侯管事倒不怯场,就站在堂下侃侃而谈,从府治下几座煤矿的地点讲起——陕西省煤碳资源丰富,汉中虽不是其中最有名的煤碳产区,却也有两县是产煤的地方:有六处在府城东南数百里外的西乡县,一处在府城上游的沔县。
  西乡煤瘦,沔县煤肥。
  瘦煤不易出焦,亦不结炭膏,越是肥煤越容易炼出煤膏和坚固耐烧的焦炭——这时候还叫铁炭。
  沔县距府城不过六七十里,又有汉水贯通,煤采出来用船运到府程只消一两天工夫;而西乡县到府三百里,既无水路相通,又在汉水南岸,运程运费都比沔县的煤高上数倍。
  所以……
  他宋时朝侯管事点点头,打发他回去,含笑问道:“本府打算就选沔县采买煤膏、煤炭,再寻几个烧铁炭的匠人来指点,将来在府城外建个窑烧取炭膏、铁炭,如此还可稍降成本。若城中贫民无业维生的,也能叫他们到窑场赚些生活,三位贤兄可有什么意见?”
  这还有什么意见,谁能在沔县买着煤,还非要往西乡县买的?至于那窑场,也是有利无害,大人要建便建。
  三位大人轻松地笑了起来:“府尊大人说得这般明白,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这样安排最好。”
  宋时亦含笑点头:“本官方才召石堰寺灰场管事侯某问对,他说沔县矿山里有官私几处煤场,私人的倒比官家的质量好、价钱低。本官有意叫他领路,寻个咱们府衙的自己人随周王府买办同去,转遍各家煤场,记下那些东西的实价,回头府里再用时也好按实价买。”
  官营的矿场隶属工部,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官说改就能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