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_分卷阅读_182
  如今离着庶吉士还乡潮已经两个月,中原腹地的庶吉士都已经回了京,甚至有些家在远处、乡里没什么要事缠绊的,也早早回来销假。如今这学斋里凑凑也有近二十人,每人面前一个大长桌,桌上摆着个旧式雕版大小的板子,又各有一枝铁笔,将这学斋塞得满满当当。
  周王坐的是宋时的桌子,其上同样摆着一块那样的板子和一枝铁笔。他拿手摸了一下,发现那板子竟是个凉滑的石板,石板上面平崭崭抹了一层蜡,蜡上有雕得细细的字迹,字迹却是淡淡的红色。
  他亦是聪慧之人,当下便猜出来:“原来宋状元的新式刻版法是在石板上抹蜡,用蜡雕出字痕……好法子,果然是比用木板雕省力。只不知这石板雕成之后,又如何着墨呢?”
  周王实在高看他了,他现在还没能弄出来足够腐蚀石板的硝酸呢,就甭提石版印刷了。不过若制能出硝酸、盐酸什么的,估计他也就一步踏入铅板印刷时代,不会搞石板的。
  他惭愧地笑了笑,应道:“臣这印刷法却不是用石版,而是用腊纸雕版,在腊纸版下面衬白纸,从上面涂墨。蜡纸被铁笔刮去腊之处,便挡不住油墨浸到下头纸上,故能印出字迹。眼下用这块石板——”
  他指了指桌上石板,请周王细看字色:“是在石板上浸了红白两层薄腊,先浸红色,再浸白色,刻字时看着笔下的颜色便能把握刻的深浅。若一笔下去仍有白蜡,便是用力太小;若见了底下石板颜色,又是用力太重,不多不少露出红蜡方是正好。”
  用过的蜡板扔水里煮一煮,把融掉的蜡刮下来融成一团,转天还能再用,又省力又省钱。
  当初教桓小师兄时,拿的蜡纸是给自己人用,不会心疼,又有他这个老师手把手教着,自然能直接用腊纸练习手感。这群庶吉士自是没资格享受一对一小班教学待遇,难像他师兄那样一开始就找准轻重,更没有那么多好纸给他们浪费,索性就石板浸腊,凑合着替代练习,先把硬笔书法练出来再说。
  周王的待遇自然比他们强得多,一对一教学算是有的,却也不能给手把手教,要练刻版也只得先用石板凑合。
  宋老师站在他身边,拿着铁笔在石板上轻轻勾出几个字,诚恳地劝道:“蜡版纸是在白纸上涂白蜡,刻字极耗眼力,先用这石板练看得更清,容易把握轻重。王爷若不弃,何妨亲自试一试?”
  第110章
  刻版用的铁笔名为铁笔,但也只有笔尖用铁,笔身照样是木条束成的。周王提起笔试了试,觉得十分轻巧,在蜡面上划了一下,也不用花太多力气就划到了石板上,发出吱的一轻细响。
  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提起笔说了声:“是本王用力过重了,待我再试试。”
  宋时含笑安慰道:“殿下只管放手试,这石板是不怕刻的,便是划出些道子,用蜡抹上一层又平平整整的了。殿下写时有些不顺手,概因写硬笔字时手指握在靠近笔头处,与咱们平常写毛笔字的握法、用力法都不同,初练时一般人都难把握力道,练多了便好。”
  他另拿了只笔,摆好握笔姿势给周王360度展示示范,又帮他调整了几回姿势。不过用惯软笔的人初换硬笔,手势中难免带着软笔的习惯,有时握得偏后,有时不自觉便把食指、无明指垫高……
  不光周王,底下那些翰林也有这样的毛病,宋老师以前上课时也得没事儿往堂下遛一圈,纠正他们用笔的不良习惯。
  但纠他同年的庶吉士他纠得理直气壮,能充分享受到当小学班主任的乐趣,纠周王时就免不了有点儿给BOSS儿子当家教的紧张感,怕管得太多引起小皇子心理上的挫折感。
  皇子心情不好,他爹皇上就不高兴,那他这个吃着皇家饭的基层翰林能好吗?
  宋老师有一点点紧张,然而这种紧张就像重要考试之前那种紧张,反而会促进大脑运转——他忽然想起上学时用过一种矫姿保健笔,就是在笔杆上挖出适当的凹陷,小学生握上去自然知道手指往哪儿搁,写字姿势就准了。
  对了,还有的笔在握笔的地方垫一块胶圈,这样不容易硌手,也可以借鉴一下。要不要再在蜡版上印个米字格、田字格,方便这群新手练习笔画占格格式?
  然后他再出个《宋时硬笔书法教程》《宋时蜡印印刷教程·基础篇/提高篇/专业篇》……油印价格便宜,印起来又方便省时,像他这样技术好的入行之后甚至能到翰林院做教学工作,也给广大读书人提供了一门新出路嘛。
  宋老师正愁着翰林院俸禄微薄,搞耽美剧也没多少收益,这一下倒打开了创业思路,于是看着周王的眼光越发慈爱,温言安慰:“殿下只是一时练不顺手,也不必着急,练得过力反倒容易伤骨头。待来日臣制出不伤手的新笔和习字雕版来敬献给殿下,殿下练着便方便了。”
  周王颇感兴趣地问:“那是什么样的,何时才能制成?你这宋版印术已是天下未有的奇术,今又做了练字的蜡板,竟还能再制出新物?本王倒要拭目以待了。若这新笔和蜡版能教人绝快地练出一手宋氏印刷术……”
  那他亲自写一版宋体的经文叫元娘绣来,算作他们小夫妻一同进献父皇的寿礼,岂不更好?
  他想到元娘,心中一阵温软,但随即又想起她怨怪兄长弹劾马家,似欲为此事疏远兄长,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宋时连忙关心起这位大宝贝皇子,问他:“殿下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提出来,下官慢慢细讲便是。”
  周王被他叫回神来,忽然忆起他和桓凌两人是一同从福建回来的,入京后两人还去灵泉寺前看过戏,关系极为亲厚。
  如今桓凌弹劾了兵部,他做外孙的不好触动外祖家的伤心事,反而去关心这牵连了外祖的人;王妃又为他外祖家事,对兄长怕是有些怨怪,且她又心细,因着母妃和他的身份,也不会再赐什么东西给兄长。
  而宋状元本就与桓舅兄亲近,不论是他为学雕版一事赏赐状元,还是宋状元送东西到边关,都不打眼。若多赐他些好物,借他的手送到边关,以桓舅兄的聪慧,自然以为是出自王妃之手,岂不两下便宜?
  他想到此处,便放下铁笑,揉了揉手道:“本王确实有些用不惯这笔,这字也忒小,看多了眼睛有些累。不如宋状元陪王到院中走走,看看满院清景,也歇歇眼睛。”
  这就是领导要单独交待工作了!
  想不到他入朝没几个月,大bos单独给他安排了一份教学工作之后,小bos也要给他加活儿了!虽然他到翰林院这两个月只涨了工作没涨过工资,可这都是朝廷对他的爱护和考验,考验过了,升职加薪只在几年间!
  宋时顿时打叠起精神,请杨检讨帮忙盯自习,自己随周王走到院里,问他是欲在庭中转转,还是到后院风景好的假山处小坐一会儿。
  周王自不肯在人多的地方说话,便道:“便到亭子里坐坐,叫人送上炉子和泉水,咱们自己炊水煎茶,边吃茶边说话。”
  走到后院矮山上的凉亭里,随侍的力夫搬来了煮水的风炉、锡瓶,一套官窑烧的白瓷壶、杯,泡茶的桔饼、瓜子、芝麻、橄榄之类。宋时舀水洗了手,将水瓶放在炉子上烧水,又用小槌槌散茶饼准备煮茶。
  周王假意看了一会儿,不等水开便遣散诸人,单刀直入地问宋时有桓凌的消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