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也是。”
  殷斐对她遭受的无妄之灾，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方才碰到季行，见到他也说不清缘由，我便有所猜测，随意找来了陆铮。不过，你需知道，只因我和陆铮恰巧有些亲缘关系，找人也比较方便，又恰好今日闲暇，才顺手为之，并非是多么想来助你。”
  他挑起一边眉毛，稍显冷然道：“毕竟你如今的实力，还不够资格，让我特意找人相助，你可明白？”
  第19章 北域！  拍天巨掌。
  对于殷斐见面就开始提及实力的毛病，祁珺早已习惯。两人交情不深，以至谈话也不多，不过大家总算做了许多天的邻居。她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位有熊部落第一天才，碍于名声生怕她拖了后腿，对她的各种怒其不争。
  想也知道，黑石城中少年最少也是一级战士，殷斐和祁珺，两人皆是蓝熊部落出身，前者天赋绝佳，后者却连个一级都没有，在黑石城中简直当属奇葩，殷斐觉得有这样一个老乡过丢人，十分正常。
  但说真的，看到殷斐能够在这种时候赶来救援，祁珺还是怔了一下，她一向觉得这片大陆中，部落对待外族人，向来只会先行衡量价值，再做决定，不论是暴熊部落，还是稍好一些的蓝熊部落，基本都是如此。
  可眼下的情况，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价值，能够与宋翼相提并论。
  毕竟宋翼是黑石城王者，而她只是被追杀至险境的小人物，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此时应该如何选择……
  殷斐语气很是冷漠，却在第二次认真看向祁珺时，目光微闪，略有惊异，显然是看到祁珺的实力，已经突破一级。
  他转头望了眼宋翼，皱了下眉，原本不算好的印象，更是加深了几分，“原来如此。”
  他虽然认为祁珺实力太过弱小，等级几乎在黑石城垫底，却并非真的以为，对方十二岁的年纪，可以修炼到多么强大，毕竟谁没有个十二岁呢，这个年纪的时候，众人的修为又是如何呢？
  即便是他，被誉为蓝熊部落第一天才，甚至也有可能是南部之森第一天才，也是靠着部落资源不断供给，才在十三岁那年得偿所愿！
  据说宋翼突破的年纪更大，他嫉妒祁珺的资质，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他在这一刻，意识到那一年的资质差距，心中又何尝愿意接受这个结论？
  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可以斩杀一个天才，也可以斩杀数个，但这世上资质高的数之不尽，源源不绝，先来后往，莫非以一人之力还能尽数屠灭？
  “宋兄，我原本以为，你是为宋芸的赌斗来追杀祁兄弟，现在才明白过来，你恐怕是看到了祁兄弟的资质，心中恐惧罢了。”靛衣少年陆铮缓缓开口。
  陆铮方才落后众人一步站立，减弱存在感，但他这时从黑衣少年身后走出，大家猜都能看清了他脸上的不悦，“抱歉了，不管你是因赌斗，还是因资质，这位祁兄弟，我陆铮保下了。”
  他话语十分平静，但凭借他黑石城第三王者的身份和实力，此时站出来力挺祁珺，已经令宋翼瞳孔微微皱缩，他深吸口气：“陆兄，我不信你不知道，这种年纪的一级战士，在圣城中代表着什么，你的祖先，可是也有人成功进入圣城，在其中获知的资料，恐怕不比我少！”
  “还有季兄？你弟弟和祁珺，或许是至交好友，但这和你无关，你可是黑石城的第一王者，莫非也能够容忍，在费尽心力登临圣城之后，被人压过一头吗？”宋翼将头扭向正前方，目光直视对面的黑衣少年，这少年不过十九岁的模样，面容温雅，神色平静。
  祁珺忍不住一愣，这才注意到黑衣少年的长相，和季行确实有三分相似，但由于两人气质截然相反，很难令人一眼就注意到。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这有何不能容忍？天下的生灵但凡出身不同，便各有各的资质，这类天注定的东西，羡慕不来。”
  “不过我听说过一位三十岁的一级战士，十年二级战士，又十年进入圣城，突破第三个境界轮脉境，随后进入古漠战场，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当他再次回归，已经是不知层次的至尊，被后人写入大陆史，四方咏赞，宋兄，你可认得他？”
  “这位常景至尊……我怎么会不认得。”在场众人注意到，宋翼或许耍赖偷袭，毫无品性可言，但当他说出这位至尊的名字时，他的腰板一下挺直起来，脸上的敬意绝无虚假。
  或许这正是强者的魅力。
  正是强者应受的尊荣。
  “那么我再讲一讲，我听过的另外一人的故事，他十三岁突破一级战士，十五岁突破二级，成功进入圣城，正当所有人认为他是潜龙在渊，终于冲天而起，再也无人阻挡他前进的趋势时，形势却急转而下，谁也想不到不过短短数年时间，他纵情声色，荒废修为，就此泯为众人……此人，应有人听过。”
  黑衣少年语气不疾不徐，但在说到这句话时，却忽然看向祁珺，眼中微微柔和。
  祁珺心中一动，直觉这个眼神，带着几分温和与提醒，似乎这一番话，虽然是对着宋翼所说，却也是对她所说。
  陆铮叹口气，“此事略有耳闻，若我并未记错，正是四百年前，三熊部落有名的天才，季功，我初听时，有些吃惊，也有些为他遗憾。”
  “哦？”宋翼在其他几人莫名的眼光中，古怪的笑了一声。他突然不再说话，微微仰起头，天上雨势仍未减小，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密集，宋翼不曾抹去脸上水迹，全身顶着这场大雨，眼瞳中忽然映出一片绯红烟霞，他表情一滞，缓缓低声道：“终于来了……”
  天际的绯红烟霞，似乎在狂风的推动下飘逸而来，不只深处山林的祁珺等人发现这一景象，就连黑石城中的少年，也远远能瞧见这道奇景。
  “在黑石城中待了许久，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的烟霞……”
  少女嘻嘻哈哈。
  “我看这红彤彤的颜色，格外醒目，难道是昨日的那场猎杀，将天都染了血？”
  黑石城中在外游荡的少年纷纷抬头，也有人抬头望一眼烟霞后，心中忧虑。
  “总觉得心中发闷，有些不好的感觉。”
  也有人在城中奏起笛乐，大概觉得这景象百年不遇，是个好兆头。
  “那是什么？”
  祁珺原本不是太注意天上景象，但望着不断向黑石城移动、最终停驻在黑石城上空的大片烟霞，这令她感到奇怪，烟霞她并非没见过，可能这东西够出现在雨中本身就奇特，偏恰巧停顿在这种位置……真的是巧合吗？
  祁珺迟疑一下，忍不住左右一望，见除去宋翼的表情似乎在呆滞外，其他人脸上一片惊讶，想必同样在猜测，这种巧合的可能性。
  “看来并非我一人发觉不对……”她皱起眉，认真思索道，“就连黑石城的三大王者，都在发愣，说明这种情况，起码在最近几年内，或几十年内，从未有过。”
  未等她想出头绪，天空又骤然发生变化，那庞大的烟霞中央不断转动，好像在积蓄着什么力量，天光一片昏暗，明明灭灭在漩涡中，好像末日降临一样恐怖，直到这漩涡越来越大，几乎整个南方部落的人，站在小山丘，便能看到南部之森中央的这一团霞光四射的赤红。
  “快看！南部之森发生异状！”
  “这般景象……可是为凶兽引动？”
  南方部落的人，也接连不断登上山丘顶部，遥望南部之森上空扩散的霞光，众人心中各有思量。
  “看不出霞光是何东西，不过那个方向……是黑石城啊，诚儿还在黑石城中，但愿不会有危险，该是我多想了……”一名手中拄杖的银衣老者皱起眉，他并不像其他人那么乐观。
  这个过程，说时要慢，实际不过短短片刻时间，黑石城上空已经变得极为恐怖，由于那霞光太过接近，城中的少女甚至有一些发出尖叫。
  她们或许不惧怕凶兽，那是因为她们已经习惯去斩杀凶兽。
  可这种近似于天象的东西，太过陌生，才更为使人恐惧！
  霞光荫蔽下，那高速旋转的漩涡中，猛然发出砰一声响，像爆炸一样，还未等众人反应的及，其中震荡一下，猛然射出上万支仿佛精铁制成的、黝黑的箭矢！
  “天啊！”一股茫然无措、毫不知情、却又比面临绝望还要惊惶的喊声，不断从黑石城中传出，即使遥远站在山林中对峙的六人也听的极为清晰……
  “在坚持下去，我看到营卫在城内出现！”
  “不错，正是三熊营卫，他们都是专为保卫黑石城少年所训练的精英，有他们在，必定能尽快解决！”
  不知驻扎在何处，身穿银白铠甲的营卫顷刻间涌上黑石城墙，越到半空抵挡着千万支箭矢，可抵挡的越多，天际落下的越多，仿佛永远没有止境……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
  “为何我感觉是有预谋的出手，否则小小一片烟霞，如何会下出箭雨？这分明是强者的手段！是哪里惹到的强者，谁要亡我黑石城！”
  “北域贼子尔敢！”有道苍老的女声，压抑着怒火低喝而出，半空中一只庞大的鹰形凶兽，高叱一声现出身形，而其上站立的人影身形佝偻十分瘦小，背影却尤为强势、镇定，就像高耸入云的山峰，屹立在众人的身前，仿佛只要看到这一个背影，心就会安定下来。
  这时也未见她有何动作，头顶三寸外便突然凝成一只透明巨掌，疯狂向漩涡拍去，甚至与空气雨势摩擦发出的急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生疼，显然去势已足！
  这一刻，南部之森，天光变色！
  第20章 锁定。  收取。
  刺目的光线猝不及防四射而出，好像要将原本昏暗的世界，尽皆照亮，四处都是白光茫茫，几乎看不清人影和箭影，只能疲命奔跑……
  无数道身影从黑石城向外逃窜，他们疯狂跑出城墙，好像终于到达安全的地界，突然停在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回头呆呆的望着天际。
  或许身在其中的时候还不曾发觉，但此刻逃出城内，见到地面少年的惨烈，和空中黑石城强者含怒出手的场景，那巨大的手掌已经全然烙印在众人心上……
  他们望着这震撼的一幕，眼中充满着迷茫的神色，却已经不知不觉血脉沸腾、调动全身的力气在心脏处，连保持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对比那召出千万支箭矢的强者来说，后来的这一位，又是什么程度的强者呢，原来我们黑石城，也会有这种强者守护吗？
  山林中的六人，也被这一幕怔在原地。
  远处。
  “姬尧青！”那漩涡中传出一道张狂的笑声，这声音较为粗犷，不难听出是个脾性暴烈的男人。
  听到这个声音，鹰形凶兽背上的老妪身子一晃，她面色苍白，差点站立不稳，急声道：“是你？北域的张秋阳，你堂堂三级轮脉境强者，何故偷袭我黑石城！”
  她逐渐镇定下来，阴沉道：“张秋阳，你莫非真以为我南域没有高手，就算比不过你，纠集数名轮脉境强者，也一样能将你轮脉境巅峰拉下马！”
  圣城之下，又分八域，其中南北两域为比邻。南部之森附近的部落，全部称为南域，往北隔着一条长河之后，就是北域。
  据说两域之间，关系并不和睦，甚至连年都有战争发生，对于这种地域间的作战，即使是双方有仇的部族，也会联合起来，共同抗击。
  但从没听过两域的强者，会突然进入对方地域偷袭，尤其是偷袭黑石城这个南域少年天才的培训地，这才是令老妪姬尧青惊怒交加的原因。
  圣城需要补充新血，才需选择少年天才源源不断进入圣城，本身这些少年，都是受到保护的，不管南域北域，数千年来从未有人敢于打破这份默契。
  可这一次，北域竟然不守规矩！
  张秋阳笑声未绝。
  姬尧青缓缓道：“今日我南域黑石城伤亡过半，若北域不给个出交代，此事绝不算完……”
  她冷笑说到最后，眼中已经露出血丝，目光锋利射向漩涡，似乎在酝酿着更为疯狂的报复。
  张秋阳笑声低下去，沉默片刻，大概意识到姬尧青并非恐吓，而是真的如此决断，不经意一叹，“我知道你如今的心情，但做了这事，我不后悔，北域只要多一年休养生息，便可齐头赶上，何况即便你前来报复，我们已有预防，绝不会有太大伤亡。”
  “你们黑石城培养的小家伙，接连数批攀登古漠圣台的成绩，逐次递加，尤其是上一次，使得我们北域稍差一筹，丢掉不少进入圣城的名额，我左思右想，宁愿舍弃其他，也要将南域天才，杀个大半！”他也不知是感慨，还是钦佩，语气悠悠沉沉。
  就在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黑石城上空时。
  原本一脸呆滞的宋翼，已经不知何时恢复了平静，他趁无人发觉，悄悄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玉印。这玉印陷在空气中，便吸收四周能量，发出滢滢亮光，甚至与那漩涡似乎隐隐有些呼应……
  “恩？”
  漩涡中张秋阳的声音蓦然停顿，姬尧青终究实力稍逊一筹，未等她反应过来，漩涡中已经迅速飞出六只透明团状物，朝着山林这边疾驰而来！
  三级轮脉境强者的出手，已经是黑石城少年所难以想象的力量，看到六个透明的东西，似乎正朝着这边而来，季行吓了一跳，“快快……快跑！”
  “为何对我们下手？”
  祁珺蓦然一惊，心念一动，运起速度最快的影步技能，便和季行等人各自分头离去，却不料几人身上这点实力，在强者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地，那六个透明的东西飞到近前，自动长出五指，扣住他们和宋翼的脖颈，向着高空飞去。
  “张前辈，他们几人都是天才少年，快杀了他们，不可留后患啊，尤其那个最小的藏得最深，在几人中间最为天才……”宋翼最为舒坦，前来抓他离开的手掌，居然只是扯住他腰带，而非像其余五人一般，跟拎犯人一般扣住脖颈。
  “宋翼！你他娘的这龟儿子是什么意思？”季行大吼一声，猛地回头，他实力不强，却绝对不傻，单从宋翼这一番话，就听得出，对方身上绝对有问题！
  “原来宋翼你早已经背叛了黑石城，你身为第二王者，虽然人品极差，我对你的实力还算认同。可现在的你，根本不配与我和季霖相提并论！”陆铮青着脸，他和宋翼最为不和，眼见宋翼似乎已经背叛黑石城，他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难怪北域的强者，会突然出手对付我们几人，看来都是你搞的鬼！宋翼！你从南域出生成长，如今投靠北域，就不怕你的家族为此遭受牵连吗？”殷斐脸色黑沉。
  宋翼大笑道：“我的家族早已脱离飞熊部落，被火速带往北域，等到这一次，我配合张前辈解决掉你们这些最顶尖的天才，在北域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
  他冷笑道：“嘿，何况解决掉你们，我攀登圣台，进入圣城的机会，就更高了……”
  黑衣少年季霖没有说话。
  祁珺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