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无从考据,但今天这个气温确实挺邪乎的,天上的乌云越飘越快,月亮跟着若隐若现。
  到了没啊?走了这么久,胡斌杰已经快没耐心了,不是说后生是一片坟吗,连根坟头草都看不见。
  就是啊,啥也没有,这大晚上出来吹冷风干什么。赵飒打了个哈欠。
  真是坟吗?胡斌杰问陈叙阳。
  走了这么久,林楷渐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冷又黑,也没有什么偏离唯物主义的东西出现。
  然而这时候,前面拿着手电筒的陈叙阳突然不动了:我们好像已经在这片坟里头了。
  这话说的让人害怕,赵飒抖了一下:什什么意思?
  陈叙阳吞了吞口水,也少见地结巴了一下:你你看咱们两边
  他把手电筒往那虚晃了一下,所照着的地方确实有很多堆起来的小土墩子,没有墓碑,看那个形状,确实很像以前的那种那种野坟。
  昀哥,咱还要继续走下去吗?赵飒胆子最小,已经快崩溃了,回头看着林楷身后的那个黑影。
  但是黑影江昀没有回答他。
  天边突然打了一声闷雷,就跟什么庞然大物饿肚子发出的那种咕咕叫一样。
  阴风阵阵。
  别发呆,赵飒问你呢。林楷伸手往后一捞,抓住了一只手。
  但这一抓,他瞬间就感觉不对了。
  这手很明显不是江昀。
  江昀的手感不是这样的,这双手明显茧子很多,就像干了很多农活的那种手,苍老又粗糙,或者说干裂得像烧焦过的。
  可是刚刚江昀在他后面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听到江昀的声音了。
  我操!
  江江昀呢?赵飒已经说不下去了,还在
  没有人应答。
  林楷发抖着吞咽了一下口水。
  第15章 你为什么会怕黑?
  山里气温非常低,那阵冬雷响得也很反常,还有林楷握着的手也很反常。
  林楷握住那只苍老的手,感觉现在牵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从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是自己不对劲。
  他的手指非常凉,而且手心出虚汗,就算陈叙阳打着光,他也觉得非常非常冷。
  恍惚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被人反锁上的门,散发着冷气的带着血的瓷砖,地上的碎酒瓶,还有在柜台上面仅有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家里都是被人撞过的痕迹,像是有人揪住另外一个人,恶劣地往墙上、地上、门上撞。
  还有从头浇到脚的水声,和这边的冷风一样刺骨,如游丝一样钻进他的骨髓里去。
  林楷把这些片段从脑海里扔出去,他看着脚下的土堆和四周成片的、就像一个个笔直的教官的树,心愈发冷了。
  更可怕的是,这时候耳边真的有一声可怕的婴儿哭声。
  气温骤降。
  小伙伴失踪。
  婴儿哭声。
  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
  一样一样居然都对上了。
  四个人以一种奇异的默契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是谁让你们来这边的!!!
  耳边突然炸起一阵惊雷般的怒吼。
  四个人再也忍不住了,齐齐尖叫。
  我操!!
  救命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林楷松开那只手,也跟着他们开始抱头逃窜。
  但是前有坟后有鬼,他们再逃也不敢逃到哪儿去,只能原地跳脚。
  叫什么叫!所有人,立正!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鬼还会训人
  训人?
  四个人瞬间静止。
  刚刚那句话浑厚无比,中气十足,显然就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
  陈叙阳猛地回头:宋教官?!
  我靠,那江昀呢?林楷问。
  宋教官瞅了他一眼。
  这儿呢。江昀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说。
  还有点儿憋笑的意思。
  林楷瞪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真不是,宋教官站我后边儿的时候我也愣了会儿,然后他让我别出声的。江昀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把锅扔给了宋教官。
  一群人又是惊吓又是松口气,心情跟坐着跳楼机似的直上直下。
  宋教官没跟他们多讲什么,几个人也不想在这种是非之地多留,跟着教官连滚带爬回去了。
  国防基地只剩每栋楼的走廊灯还亮着,还有五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挨训。
  都疯了吧,宋教官已经气得不想吼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宿舍不隔音怕吵着其他人,这么晚去后山自寻短见吗?
  报告教官。陈叙阳说,我们错了。
  废话,没人夸你对。宋教官说。
  几个人憋着笑。
  后山传闻都吓不着你们是么,这么喜欢撞鬼?宋教官说,这山都被你们传成什么样了,都没点数,非不信这个邪。
  天边隐隐有下雨的趋势,宋教官打算赶紧训完放这几个倒霉蛋回去。
  嫌冷风吹得不够是吧,脑仁疼不疼?宋教官挥了挥手赶人,赶紧回去睡觉,今儿这个点不罚你们了。
  报告。陈叙阳又说。
  讲。宋教官说。
  后山那传闻是真的吗?死过人是真的吗?是坟山也是真的吗?陈叙阳一连串地说。
  真个屁,没有坟没有鬼,没有传闻!宋教官说,你去了一趟你死了没?
  如此直白的话把陈叙阳吓愣住了。
  报告,那我们看到的坟是什么?赵飒举手。
  谁跟你们说那是坟?宋教官问。
  一堆一堆的无名坟啊。赵飒说。
  宋教官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复杂:谁告诉你那是坟?
  一群人突然沉默。
  不是吗?!!
  不是。
  宋教官挺无奈地扶额:这座山之前本来建造低碳的,上面说有人要在这儿搞一片杨树林。
  杨树林林楷喃喃道,操,那不是一个口红牌子吗?
  噗。江昀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楷推了他一把:别放屁。
  杨树,防沙尘暴的。宋教官敲了一下林楷的脑门,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耽搁了,根本不是坟。
  那之前有一届学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后山,而且还有那么诡异的情况。
  同伴跟着一起进山,然后好友没了,自己在山里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那群同伴还在国防园好好的。
  哪一个哦,我想起来了,宋教官想了一下,那个学生确实去过山里,不过当时的原因是因为他梦游。
  梦游?!
  梦游。
  一个人做着梦进山,以为身边都是自己的好朋友,然后看见了很多土堆,以为是坟,听见的婴儿哭声是夜猫发情,最后看见的那个人是半夜出来的宋教官。
  那清朝被烧死的那群人呢,是真的假的?林楷越听越觉得好笑,忍不住问道。
  宋教官愣了一下,看向林楷,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清朝?不是明朝的时候吗?到你们这届版本又变成清朝了?
  我操,太狗血了!陈叙阳压低着声音大叫着说,那教官你干嘛神出鬼没的?
  宋教官咧着嘴笑道:因为那猫是我养的啊!
  林楷差点儿蹦出来一个鲁豫。
  真的吗?我不信。
  你这也太陈叙阳彻底噎住了。
  太他妈好笑了吧!
  他们几个人和宋教官面对面,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古怪,且变幻莫测。
  憋。
  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头顶又一阵闷雷完了之后,终于下起了小雨,水泥地开始浸湿,慢慢变成深色。
  几个人一边憋笑一边进了宿舍楼,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稀稀拉拉落到窗上去。
  他们淋了一头雨回去,林楷摸着黑拿毛巾擦着头发,站在柜子旁边。
  十分钟之后,宿舍其他人都睡了。
  江昀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林楷盖着被子,还坐在床上发呆。
  他揉了一把林楷头发,钻进被子。
  林楷被江昀身上的一股冷气激了一个哆嗦,两个人肩膀靠肩膀,从冷气里还夹杂着各自身体上的温热气息。
  在想什么?江昀低声问。
  林楷缓缓眨了下眼,垂眸:没。
  被吓到了?江昀又问。
  林楷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还行。
  江昀陪他一起坐着,突然回想起来刚刚在树林里的那几幕。
  四个人在前面走着,林楷很害怕当然其他人也一样很可怕,不过林楷好像怕得有点过了。
  林楷今天一路上都很少说话,裹紧了自己的棉袄,瑟缩着,只盯着陈叙阳光照的方向,不回头,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到处乱瞟,说话都带着颤。
  甚至连步子都放得很轻。
  可是这种反应很奇怪,林楷观察过,像陈叙阳和胡斌杰俩傻逼都是惊恐中带着点兴奋,胆子小的撑死了像赵飒那样,哆哆嗦嗦个没完。
  林楷不一样。
  那种害怕好像是借着这黑夜突然想起了什么的事情,恐惧感是来自于他联想到的那件事,而不是今天的黑夜。
  我以前小时候也去过那种树林,不过不是树林,是竹林。江昀说。
  林楷偏头看着他。
  以前听亲戚说,剧毒的毒蛇竹叶青会生活在里面,身体很小,但是被咬一口就会丧命。江昀慢慢说着,可能我小时候比较不怕死吧,半夜里瞒着我爸我妈去竹林里探险了。
  林楷好奇心突然被吸引了:你被咬了没?
  江昀摇摇头:没有,那会儿是夏天,竹林里很热,我被蚊子咬了好几十个包,但是连最普通的水蛇都没有出来。
  林楷觉得有点好笑,轻声笑了几下:人家见着蛇的跑都来不及,你还巴不得蛇出来咬你。
  那会儿年轻,好奇心特浓。江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着既然被蚊子咬了几十个包吧,也不能空手而归。
  林楷两手抱着膝盖,听得很认真。
  后来我往后边儿走,当时你知道吧,我在老家后边儿是一块空地儿,有野池塘,但是没有人在旁边住,我就过去看看。江昀说,结果脚上突然踩到了什么很软的东西
  是狗屎吗?林楷突然说。
  江昀没忍住,猛地盯着他:哎,你这人
  林楷笑了半天:错了错了,你继续
  那软的东西是土,就有点像小山坡的那种土。江昀说,我一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然后我低头一看,土里插了个石碑,我也看不清,就看到了什么亡什么妣。
  我操。林楷把被子往身上卷了卷,又菜又想听,你怕了没?
  没有,我是个真正的唯物主义。江昀说。
  林楷怀疑江昀在内涵自己。
  但是不小心踩了人家坟也有点儿心虚,当晚回去之后就把我爸妈喊醒,招了这件事。江昀继续道,然后我妈被吵醒了本来就很生气,再听到这件事,拿了我爸的皮带就抽我。
  林楷噗地笑了出来。
  不能笑。江昀严肃地说,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林楷一边笑一边咳:但是真的好好笑。
  江昀看着他笑了会儿,突然问道:那你呢?
  林楷笑声戛然而止。
  江昀顿了顿:你为什么会怕黑?
  第16章 《我要给男朋友递水》
  为什么会怕黑呢?
  大概也不是怕黑。
  经过江昀这么一说,在小树林里联想到的那些场景又铺天盖地卷过来。
  遮住视线的血红跟黑夜里涌过来的潮水一样,耳边玻璃砸碎的声音在脑子里炸起
  他好像被人揪着撞到墙上去,眼前视线所及的景物已经混乱,跪得发麻的膝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浑身哪儿都很累。
  还有林建民浑身酒气,用力揪着他的头发痛骂道:你就他娘的是个贱胚养的杂种!!贱胚能养出来什么?只能让出来畜生!你们娘俩都是一个货色!!!
  这种回忆一旦想起来就会很难收场。
  宿舍里只有一扇窗户,月光被外面浓密的阴云挡住了,宿舍里没有任何光线,就像一个很小的密闭的空间一样。
  林楷喉结滚了滚:我
  我忘记了,再等等马上都快天亮了。江昀笑了笑,睡吧,等什么时候找个白天跟我说,现在说可能太残忍了。
  林楷愣了一下。
  江昀躺了下去:快,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