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疯子（1）
半夜时分，已经睡熟了的杨槐村村民们忽然被一阵鬼哭狼嚎吵醒。
庆丰从睡梦中被惊醒，摸了摸咚咚直跳的心口，很快从迷糊转为清醒，跳下床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有几家的狗子也被吵醒了，汪汪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庆丰听到有乡亲在愤怒的咒骂。
这也不能怪大家暴躁，谁大晚上被这么吵醒都会心情不好的。
熟门熟路地跑到一户人家院子外，咚咚咚地用力敲起门来。
“田毅，你再这样打人我明天就去找派出所的同志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女人凄惨的哭声也变得小了一点，但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在挨揍的声音。
庆丰又一次用力拍门：“田毅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再打你老婆了！”
薄薄的门板被拍得啪啪作响，让人不免担心再来几下门板就得碎了。
屋里的人大约也有这样的担心，终于不再装傻，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嘎一声，院子门被拉开。
田毅挂着一副假笑：“村长，这么晚了敲我家的门干什么，家里穷，这门板坏了可修不起。”
“你以为我愿意半夜出来？”庆丰可没什么好脸色，“你到底怎么回事？村里可是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许打你媳妇，更不许半夜打人，全村人都要被你们吵醒了，邻里公德还是要讲讲的。”
“再说了，现在可是新中国了，男女平等，妇女也顶半边天，可不兴封建社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一套，你打媳妇也是犯法的，要是告诉派出所的同志说不定就要吃牢饭了，你给我老实点，知道吗？”
庆丰瞪着他，分明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屑。
心中一阵无奈，也知道自己的话威慑力并不强。
因为就算是找派出所，这样的事情一般也以家事处理，顶多警告一下，很少真的做出什么惩罚。
再加上田毅的老娘也是个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十分纯熟，就算是派出所的几个同志看到她也都发怵呢。
这不，田毅老娘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庆小子啊，你大半夜可别来吓唬人，俺心脏不好经不得吓，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庆丰担任村长不过半年多，年纪又轻，经验不足脸皮子还薄，对这个随时能在地上打滚的老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陪笑外别无选择：“那哪能呢，田奶奶，这不是因为你们吵到乡亲们了嘛，再说了，你儿媳妇真的挺好的了，你们对她好点，别把人打坏了，还不是得你们掏钱给她治？”
“又不是什么城里娇小姐，哪那么容易打坏。”田毅娘眼睛一斜，“咱们老田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关别人什么事？刚刚村长说的话俺可不认可，嫁进俺田家门，吃俺家的用俺家的，那就是俺家的人，俺家怎么做事俺家的事，你虽然是村长，管天管地还也管不着俺家儿子怎么对媳妇。”
她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跟机关枪似的，庆丰压根插不上话。
“还有，俺就奇怪了，俺儿媳妇好不好你怎么知道？”田毅娘眼睛一眯，“莫非她……”
庆丰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连忙打断：“田奶奶，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要不爱听呢我以后不说了。”
又往屋子里瞅了几眼，刚刚哭嚎的女人依旧在低声抽泣着，但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他暗暗叹了口气，既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又为自己难以开展的工作。
“田奶奶，田毅，反正你们还是注意着点吧，要真出了什么事村里也不会包庇的。”
最后说了一句，庆丰直接就走，不给田毅娘撒泼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田毅家倒是安静了一些，不过庆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这样的剧情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了，每次自己登门以后田毅便消停几天，然后又故态复萌。
这天他办完事回村的时候，远远看到路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蹲着，走近些才认出来，正是田毅媳妇和女儿。
“邢大姐，妞妞，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一声问候却把母女俩吓了一跳，邢芝兰吓得差点跳起来。
倒是田妞妞看清楚来人之后很高兴地跑过来：“村长叔叔好。”
“哎，妞妞真乖。”
看着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庆丰心里也是一阵怜惜。
田毅和他老娘重男轻女，对邢芝兰只生了一个女儿，迟迟怀不上二胎生儿子十分不满，平日里对邢芝兰非打即骂，至于田妞妞，他们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小孩子年纪不大，要干的活却很多，还吃不饱，看上去就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样。
庆丰心肠好，在兜里摸了好一会，总算找到了之前去县里得到的一颗糖。
“给，妞妞快吃吧。”
田妞妞眼睛一亮，却没有马上接下，而是扭头看向邢芝兰。
“不用了村长，”女人开口推拒，“这糖一看就不便宜，我们怎么好意思要。”
“没事的邢大姐，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爱吃甜的，让妞妞尝个新鲜。”
顿了顿又补充：“也没花钱买，你就安心收下吧。”
小姑娘虽然眼里流露出渴望，可是妈妈没有同意之前还是紧紧握着小拳头后退，不肯接下这颗糖。
“邢大姐，真的没花钱，你就让妞妞吃吧。”
或许是女儿吞咽口水的动作让她心疼，邢芝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庆丰连忙将糖塞进了小姑娘掌心。
田妞妞仿佛捧住了一颗珍宝，小心翼翼地走回母亲身边。
拆开糖，她举到邢芝兰面前：“妈，你吃。”
短短三个字却让女人红了眼，她猛地偏过头去，不让女儿看到眼中的泪水，颤声道：“妈妈不吃，你吃吧。”
然而小姑娘有时候也很固执，将那颗散发着淡淡奶香的糖果举得更高了：“妈妈吃。”
庆丰从旁相劝：“邢大姐你就也吃点吧，不然我看妞妞不会吃独食的。”
小姑娘用力点头，仿佛在附和他的话。
邢芝兰迟疑一下，还是结果糖用力咬了一口。
一颗糖只被咬走了不到五分之一，她将剩下大半颗直接塞进女儿嘴里。
“好甜。”田妞妞快活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庆丰从睡梦中被惊醒，摸了摸咚咚直跳的心口，很快从迷糊转为清醒，跳下床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有几家的狗子也被吵醒了，汪汪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庆丰听到有乡亲在愤怒的咒骂。
这也不能怪大家暴躁，谁大晚上被这么吵醒都会心情不好的。
熟门熟路地跑到一户人家院子外，咚咚咚地用力敲起门来。
“田毅，你再这样打人我明天就去找派出所的同志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女人凄惨的哭声也变得小了一点，但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在挨揍的声音。
庆丰又一次用力拍门：“田毅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再打你老婆了！”
薄薄的门板被拍得啪啪作响，让人不免担心再来几下门板就得碎了。
屋里的人大约也有这样的担心，终于不再装傻，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嘎一声，院子门被拉开。
田毅挂着一副假笑：“村长，这么晚了敲我家的门干什么，家里穷，这门板坏了可修不起。”
“你以为我愿意半夜出来？”庆丰可没什么好脸色，“你到底怎么回事？村里可是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许打你媳妇，更不许半夜打人，全村人都要被你们吵醒了，邻里公德还是要讲讲的。”
“再说了，现在可是新中国了，男女平等，妇女也顶半边天，可不兴封建社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一套，你打媳妇也是犯法的，要是告诉派出所的同志说不定就要吃牢饭了，你给我老实点，知道吗？”
庆丰瞪着他，分明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屑。
心中一阵无奈，也知道自己的话威慑力并不强。
因为就算是找派出所，这样的事情一般也以家事处理，顶多警告一下，很少真的做出什么惩罚。
再加上田毅的老娘也是个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十分纯熟，就算是派出所的几个同志看到她也都发怵呢。
这不，田毅老娘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庆小子啊，你大半夜可别来吓唬人，俺心脏不好经不得吓，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庆丰担任村长不过半年多，年纪又轻，经验不足脸皮子还薄，对这个随时能在地上打滚的老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陪笑外别无选择：“那哪能呢，田奶奶，这不是因为你们吵到乡亲们了嘛，再说了，你儿媳妇真的挺好的了，你们对她好点，别把人打坏了，还不是得你们掏钱给她治？”
“又不是什么城里娇小姐，哪那么容易打坏。”田毅娘眼睛一斜，“咱们老田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关别人什么事？刚刚村长说的话俺可不认可，嫁进俺田家门，吃俺家的用俺家的，那就是俺家的人，俺家怎么做事俺家的事，你虽然是村长，管天管地还也管不着俺家儿子怎么对媳妇。”
她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跟机关枪似的，庆丰压根插不上话。
“还有，俺就奇怪了，俺儿媳妇好不好你怎么知道？”田毅娘眼睛一眯，“莫非她……”
庆丰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连忙打断：“田奶奶，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要不爱听呢我以后不说了。”
又往屋子里瞅了几眼，刚刚哭嚎的女人依旧在低声抽泣着，但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他暗暗叹了口气，既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又为自己难以开展的工作。
“田奶奶，田毅，反正你们还是注意着点吧，要真出了什么事村里也不会包庇的。”
最后说了一句，庆丰直接就走，不给田毅娘撒泼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田毅家倒是安静了一些，不过庆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这样的剧情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了，每次自己登门以后田毅便消停几天，然后又故态复萌。
这天他办完事回村的时候，远远看到路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蹲着，走近些才认出来，正是田毅媳妇和女儿。
“邢大姐，妞妞，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一声问候却把母女俩吓了一跳，邢芝兰吓得差点跳起来。
倒是田妞妞看清楚来人之后很高兴地跑过来：“村长叔叔好。”
“哎，妞妞真乖。”
看着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庆丰心里也是一阵怜惜。
田毅和他老娘重男轻女，对邢芝兰只生了一个女儿，迟迟怀不上二胎生儿子十分不满，平日里对邢芝兰非打即骂，至于田妞妞，他们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小孩子年纪不大，要干的活却很多，还吃不饱，看上去就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样。
庆丰心肠好，在兜里摸了好一会，总算找到了之前去县里得到的一颗糖。
“给，妞妞快吃吧。”
田妞妞眼睛一亮，却没有马上接下，而是扭头看向邢芝兰。
“不用了村长，”女人开口推拒，“这糖一看就不便宜，我们怎么好意思要。”
“没事的邢大姐，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爱吃甜的，让妞妞尝个新鲜。”
顿了顿又补充：“也没花钱买，你就安心收下吧。”
小姑娘虽然眼里流露出渴望，可是妈妈没有同意之前还是紧紧握着小拳头后退，不肯接下这颗糖。
“邢大姐，真的没花钱，你就让妞妞吃吧。”
或许是女儿吞咽口水的动作让她心疼，邢芝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庆丰连忙将糖塞进了小姑娘掌心。
田妞妞仿佛捧住了一颗珍宝，小心翼翼地走回母亲身边。
拆开糖，她举到邢芝兰面前：“妈，你吃。”
短短三个字却让女人红了眼，她猛地偏过头去，不让女儿看到眼中的泪水，颤声道：“妈妈不吃，你吃吧。”
然而小姑娘有时候也很固执，将那颗散发着淡淡奶香的糖果举得更高了：“妈妈吃。”
庆丰从旁相劝：“邢大姐你就也吃点吧，不然我看妞妞不会吃独食的。”
小姑娘用力点头，仿佛在附和他的话。
邢芝兰迟疑一下，还是结果糖用力咬了一口。
一颗糖只被咬走了不到五分之一，她将剩下大半颗直接塞进女儿嘴里。
“好甜。”田妞妞快活得眼睛都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