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如此,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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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魂族
  颜知忆随着幻境跟在软团子的身后, 瞧着小姑娘从腼腆羞怯慢慢长大。裴卿言几经周转终是拜入了星衍阁门下,后因资质出众而被老阁主收入座下。
  唉,小小年纪就成了个老古板。
  球球撑着下颚, 扼腕叹息。
  要是她能早生个几万年, 把当初的小裴姨拐回来当童养媳自己养着该多好呐~
  好吧, 早个几万年她阿母阿娘还是两个族中幼崽呢, 大概率是生不出她的。
  星衍阁第六层曾是少阁主的居所,其中自成天地, 亭台楼阁、长廊水池应有尽有。这会儿正是小少阁主学习的时候,颜知忆托腮倚在案边, 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这孩子正襟危坐、板着张脸在认认真真地练字抄写经书。
  裴姨幼时也太可爱了吧。
  球球勾唇看着,那亭外射来的些许日光映入裴卿言浅棕色的眸子里,一片澄澈明亮,竟是如琉璃一般动人。眼睫长而密, 像小扇子一样地随着呼吸慢慢地轻颤。
  颜知忆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指尖有些作痒,不自觉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小姑娘长长的睫毛。
  可惜她暗搓搓伸手伸了一半,便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球球。
  是她的裴姨。
  颜知忆瞬间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
  我没想要摸她的睫毛。
  球球狡辩道。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卿言忍不住勾了勾唇, 径直走了过来, 将心爱的姑娘搂进了怀里, 爱怜地亲了亲她明亮的眸子。
  怎么了?
  虽然裴卿言脸上的表情浅淡,但颜知忆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她有些异样的情绪。球球朝后仰了仰脑袋, 有些不解地抬手捏了捏女人的脸颊,轻声问了句。
  有些难受。
  她的裴姨闷闷着声音,眸中逐渐有些泛红, 正搂着她的腰不肯放手。
  叫颜知忆看来,竟与那幼时被赶出店门的小家伙表情神似,委屈巴巴又恹恹的。
  只添了许多的自责和难过。
  身处秘境,颜知忆稍稍想一想倒也能猜到她究竟看见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好笑地凑过去亲了亲自家媳妇儿的鼻尖。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裴姨便有些湿漉着眸子闷声低低问她:我从前是不是很讨厌?
  没有护着球球,反倒在球球最艰难的时候冷眼旁观、落井下石,还总是惹球球生气
  裴卿言只要一想想幻境中球球对自己的厌恶,心中便不觉地慌乱。她心疼那个被众人排挤时隐忍不能回驳的姑娘,便愈发痛恨高台之上的自己。
  她的球球死时也未有多大,尚且是妖族中的青年,却为了扭转时间线而命丧于阴暗的密室之中。
  白发黑裙,瘦削单薄,满身落寞与生命耗尽的颓然败落。
  让裴卿言只是在一旁看着,便不住地落了泪。
  心颤疼惜,不能言。
  唔,是挺讨厌的。
  颜知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回答得很是肯定。她含笑瞧着抱着自己不放手的女人,便看见了女人默默红着眸子垂下脑袋、抿着唇角不敢说话的模样。
  救命,她的裴姨为什么这么可爱!
  颜知忆有些不舍得逗她了,赶紧垂头去安抚地亲亲抱抱。
  叫人讨厌并不代表你做错了。
  裴姨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当时没有护住你
  裴卿言抬眸看她,抿了抿唇瓣,心疼地搂着她不放手。
  我那时于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你又有什么义务来护着我?
  颜知忆轻叹了声,抬手抚了抚她的白发:往日的事不可追忆,便罢了。
  如今我等想不通当日情形,当年你我又怎会料到如今
  颜知忆眸中陡然显出些许笑意来,拖长了酥软的尾音,倚在女人怀里慢悠悠地说着:怎会料到如今你我会同塌而眠,做尽了情.事?
  球球坏心地呼了口气,眯着眸子满意地瞧见女人羞红的耳根。
  颜知忆复而点了点裴卿言的胸口,低笑着问她:好姨姨,当日我于你仅是陌生人,如今我是你的谁?
  难不成是好侄女?
  球球眯眸看着女人愈发晕染艳色的脸颊,这双眸中尚且微红着,如今又被如此挑逗,当真是好生无措。
  裴卿言脸上发烫,却是不曾回避地抬眸直直对上了心爱姑娘的眸子,忍着羞意,认真肃然地告诉她:你是我的爱人、伴侣,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不是不是侄女。
  最后那一句话,她声音有些低了,倒也在颜知忆含笑的目光下抿唇说了出来。
  对于正经且有些古板的裴圣来说,这些话要说出口可是个不小的难度。
  日后你不必再如从前那般辛苦。
  裴卿言垂了垂眸子,执着她的指尖送至唇边吻了吻:若你想要杀谁,我便替你杀了。
  莫要再用那法子强行提升修为了。
  断绝经脉,复而重塑。
  那样的痛苦,裴卿言不愿意、不舍得让自己的姑娘再体会到半点。
  清心寡欲的圣人愿意垂头做姑娘的手中刀刃,为她开杀戮、斩仇敌。
  裴姨。
  静静垂眸听她说话的姑娘突然低叹了声,轻轻唤她。
  我在。
  颜知忆看着她,伸手去抚了抚她的脸颊,弯了弯唇:怎么办,今日又喜欢你一点了。
  球球抬手给她用指尖做比划,有些苦恼地歪了歪脑袋:要溢出来了。
  喜欢要溢出来了。
  这叫她如何不爱呢?
  那便叫它溢出来吧。
  裴卿言认真地看着她比划,心中一片柔软,瞧着苦恼的姑娘低低笑了。
  【秘境结束,通过者得奖,失败者神魂被吞噬。】
  【所以它还是在借用幻境,来使众人迷失自我。】
  颜知忆瞧着女人娇嫩的唇瓣,眸子稍稍暗了暗,慢慢凑了过去。
  在气息缠绵之际,她含着满唇的甜意随着呼出的温热的气轻轻问裴卿言:你这会儿最想做什么?
  想要回到从前,护好你。
  女人额角些许白发垂落,遮掩去了些许脸颊上的红晕。
  颜知忆有些无奈地笑了:约莫会如你所愿罢。
  四周瞬变,新一轮的幻境开始。
  若要裴卿言来说,她最想回到那个被困在阵法中痛哭呕血的孩子身边,自此陪伴左右、扶持保护,再不分开。
  但是当幻境开启,她们的意识都暂且退避神魂中去时
  今日颜皇与裴圣打起来了。
  原因是裴圣开口赞颜皇穿着似凰,而后颜皇便轻笑着将裴圣从上到下都嘲讽了一番。
  咳,那些词语旁人是当真不敢在裴圣面前提的。
  好好的大宴一片狼藉,两人提剑飞到九天之上打去了。
  然而众人瞧不见,那两个打得恨不得当场将对方斩杀于此的人此时眸中都陡然闪过了一瞬恍惚,再次清明时却是突然蹙眉纷纷收了手。
  颜知忆抬手扶额,微蹙眉瞧着自己的指尖,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女人,陡然轻嗤了声,收剑甩袖走了。
  丝毫不将女人放在眼里。
  当真怪异,分明是满腔的怒意,此时倒诡异地尽数平息下来了。
  颜知忆看着那张叫自己厌恶不已的脸,没由来的竟然有些亲昵?
  妖皇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赶紧蹙眉抬手挥了挥。
  晦气。
  颜知忆低骂。
  她今日穿的这身墨绿长裙,裙上鲛丝缠纹、珠宝琳琅,却不显厚重,行走时轻薄如纱、随风浮动。白发挽髻,发髻间步摇轻颤,其下所缀玉珠摇曳,更有钗钿相衬。眉心朱砂灼灼,容颜本是精致艳绝,如今更添妩媚妖冶。
  此时长袖轻拂,纤细腰间佩玉玎玲,纵是无礼,却也勾魂。
  身后那银白长裙的女人微怔立于空中,目光在她的背影上顿留,一时间没有动作。
  怎会如此?
  不通情.欲的圣人一直到这人身影消失才回过了神,眉间轻皱,有些许不解地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所握长剑。
  下一刻,她将长剑收回,胸腔中陡然升腾出了一团烦闷之意,似是怒意。
  不对他人,对她自己。
  终于回来了。
  在下面蹙眉等着妖皇的魔头见着了那熟悉的身影,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抚了扶额,赶紧走了过去。
  伤着没?
  没。
  没怎么打。
  颜知忆抿了抿唇,率先转身朝外走去。她心中异样,便一时间未曾再开口。洛露虽是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毕竟她家妖皇陛下跟裴圣素来不对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两人沿着最近的小道径直走向了宫殿出口处,未曾出去,倒是遇上了一个人族的修士。
  道宗王无量。
  颜知忆足下顿了顿,冷眼瞥过了他,勾唇道出了他的姓名。
  正是在下。
  狐狸眼的男子面白高瘦,一股子书生气息。此时正笑着抬手布下一个阵法,恭敬地对颜知忆行过一礼。
  废话少说,孤忙着。
  颜知忆拂了拂袖,淡淡道。
  来此是想与陛下结盟的。
  王无量捏着手中浮尘,温声道。
  裴圣年纪毕竟大了,难免有些偏颇。若是人族能换一位新的领袖,或许与妖族、与您的关系都会更为亲密一些。
  他直入主题,隐晦地点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是来找颜知忆结盟,想借她的手扳倒裴卿言自己上位呢。
  颜知忆抬手抚了抚鬓,陡然勾唇笑了。
  笑意冰冷,杀意凛冽。
  轰!
  阵法结界破,四周火焰腾起,随着女人白皙纤细的指尖凝聚,最终化金乌焰火啼鸣冲射向了王无量。
  只一刹,甚至都未等王无量脸色骤变做出反应,他整个人便已被这一击轰然击飞,幸好他赶紧抬手念决作术才险险救下了自己一条性命。
  颜知忆!
  男人惊怒,抬头望去,却对上了一双凶戾漠然的眸子。
  傲慢轻蔑,满是杀气。
  颜知忆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扶好了髻中扶摇,负手踱步走近了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垂眸瞧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勾唇柔声问道: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提裴卿言?
  她素日厌恶那冷棺材似的女人,但这是她的事儿。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种?
  妄想取代裴卿言成为人族领袖?
  可笑。
  倘若往日遇到这种蠢货,颜知忆或许还有三分兴味与他们玩儿上一玩儿,可惜她今日心情异常,只听见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便觉戾气横生,没心思陪蠢货过家家。
  颜知忆最后淡淡瞥过了他,眸中森然暴戾,带着几分估量。
  估量要不要现在就杀了眼前的蠢货。
  白皙的指尖微动,最终松开了。
  颜知忆侧着身子,目光在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轻轻扫过,微敛眉,心中杀意稍稍散了散。
  给她个面子又如何?
  妖皇领着自己带来的人走了,徒留一地狼藉。
  众人咋舌不已,对妖皇的放肆霸道再次有了新的认识,但一句也不敢说。
  那方才不知跟妖皇说了什么的人,此时被一击打得筋脉都断了几根,这会儿还倒在地上呢!
  今日着实不对劲,连洛露也看出了她的些许异样,但问过之后却又是不解茫然,颜知忆自己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晚间入睡时,她将那套长裙挂在房中的架子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每看一眼脑中就想起那女人说的话,便愈发恼火起来。
  裴卿言裴卿言裴卿言。
  该死的。
  颜知忆有些烦躁地摔了自己床上的软枕,对这个叫自己一天心情都沉闷不悦的始作俑者万分厌恶。
  手中事务难得不多,她也没心思处理什么,穿着纱裙躺下阖眸歇息了。
  那叫人心烦的名字一直在脑中徘徊,如此往来,竟是叫她慢慢睡去了。
  窗外月色朦胧,些许暗光散落屋内,叫夜中的不速之客看清了床上姑娘的模样。
  白纱裙下的身姿婀娜清瘦,此时侧身朝外睡着,衣襟有些许凌乱,那片柔软隐约可见。眉眼不复往日中的嚣张肆意,竟是好生乖顺娇憨。
  女人的目光默默打量着熟睡的姑娘,用灵力屏蔽了她的感知,就这般肆无忌惮地慢慢靠近了她。
  纤细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落在了姑娘雪白的脸颊上,轻轻的有些僵硬却温柔地抚了抚,往下为她将凌乱散开的衣襟一点点拉好抚平了。
  裴卿言不知道自己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很陌生,浓烈得让她不解甚至无措。
  就像这会儿,这般荒唐地闯入妖域,坐在这人的床边,仿佛一个登徒子般注视着这人睡颜的事情她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今日王无量与颜知忆的话她其实都听见了。
  本应无所感觉。
  可当姑娘动手、说出那两句似是含着维护之意的话时,裴卿言莫名的欣喜。
  圣人静坐片刻,最终弯了腰,顺着自己的心,将床上的人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她在颜知忆的脖颈处轻轻按了按,以灵力送她进入更深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