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无名捂着眼睛笑了会儿,一放下手,表情倏地收敛起来。
  深灰的眼眸中忽然溢出杀意。
  她蹲下身子,直视山匪头子的眼睛,再没有刚才打趣时的笑意,眼神冰冷得可怕。
  好了,别装哭了。今夜我来见你们,是想聊聊六年前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v前更得比较慢,等不及的话可以养一段时间么么哒ovo
  v后至少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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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进山为匪(二)
  几名山匪陡然止住声音,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六年前,正是大兴山中山匪最猖狂的时候,几乎漫山遍野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些恶匪,竟然被两大一小三个人,屠得只剩下最后十来个人。
  现在跪在这儿的六人,都是当初侥幸被放过的,这么多年过去,也都成了大小山寨中的头子。
  无名看着他们,眼神愈加冰冷。
  六年前,她和大师父、二师父为了尽快进京,没有走官道,而是破天荒地走了一次山路。没想到山匪如此猖獗,若不是他们几乎杀光所有山匪,大兴山周围的百姓不知得遭受多少无妄之灾。
  当时,无名和二师父本身是不打算留活口的,可大师父心善,放过了十来个人,同时嘱咐他们好好做人,再不屠戮无辜之人。
  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地应下了,发誓说再不杀人,再不抢劫无辜百姓。
  可现在呢?!
  若不是无名跟着南月进了山,以山匪们那万箭齐发的架势,南月的车队中绝不可能有一人幸存!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改过自新?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再不杀人?
  在无名恐怖的杀气下,为首的那个山匪终于克制不住,颤抖着趴倒在地:殿、殿下这两年是我们没好好管教手下,可我们、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
  无名手指一动,短剑出窍,锋利的刀刃轻轻抵住山匪的脖子。
  说。
  六年前,从您离开以后,我们便不敢再行抢劫的勾当。可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出了这座山,根本没地方去,只得在山里边开垦一些田地,过上种田的隐居生活。然而这两年,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大兴山,我们最开始也只是想收留他们,可是山匪悲怆道。
  无名垂眸,接着山匪的话道:可是你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够,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那些流民进山为匪?
  是。山匪头子声音抖得沙哑。
  无名沉默了。
  今年是秦历十五年,在经历近百年太平盛世后(注1),秦王朝终于在当代帝王的掌控下,逐渐走向衰落。
  《镇北》原文中,今年便是秦国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两年后,渭北荒原大乱,草原蛮子攻入大秦国内,男主卫鸠领兵杀敌一战成名,被封为镇北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京城内歌舞升平,朱门酒肉臭,却不知城外时有饥荒,流民无数。无家可归的流民进山为匪,她能怎么办?
  杀?杀得完吗?
  这些山匪今晚跪在这儿,不仅仅是向她道歉,更是在求助。
  无名没有改变世界的宏愿,她只想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今天之所以多管闲事来见这几个山匪,也仅仅只是想替自家大师父收收尾。
  许久过后,玄月高照。
  无名轻叹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你们在山中开辟的田地在哪儿?离这儿远吗?
  几个山匪赶忙道:不远,依您的轻功,往东不到小半柱香时间就能看见。
  好,你们在这儿等我。无名说完便隐入层层树林,往东消失不见。
  果然,不多时,茂密的树林便向两边散开,眼前豁然开朗。月光照耀下,一片开阔的山间平原出现在眼前,土地平阔,安静宁和,就如同无名上一世听说过的桃花源一般。
  平地上的确种着田,挖着水塘,乍一看像模像样。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田地、水塘、房屋的位置布局太不合理,难怪这么一大块宝地,却连几百名山匪都养不活。
  也对,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山匪利用好这片宝地,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无名在树梢上远远看着,眼神不断闪烁。
  其实这些山匪都是能打能杀的良才,稍加训练就能进入兵营,而这片宝地利用好了,完全可以用来囤兵
  想到这儿,无名猛地摇摇头。
  不不,她只是想拯救南月,然后好好活下去,可没有造反的想法。可是,她没有这般想法,不代表某个人没有。
  无名垂下脑袋,自言自语:大师父啊当初是你要救这群山匪的,那现在他们的烂摊子,也该由你收拾才对。
  说完,她再次返回刚才与山匪见面的空地上。
  给我你们的信物。无名冷声道。
  山匪头子立刻送上一块翠绿翡翠。
  无名将翡翠收进怀中:约束好你们的手下,绝不能再屠戮无辜百姓。一个月内,会有人来见你们。
  六名山匪眼中放出精光:多、多谢老大!不,多谢殿下!
  无名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营地中仍然没什么变化,暖色火光闪烁,十分安静。见到无名回来了,一直守在马车外的李昭等人向她行个礼,无声地退开了。
  无名再次回到黑暗无光的马车中,她小时候在狼群中长大,练就了在黑暗中视物的本事。因此无名很快看见南月的位置,小姑娘仍然缩在刚才那儿,双手抱着膝盖,小小的一团,很是可爱。
  无名脱下披风,这回她没有将就着睡,而是脱下胡人舞服,换了身舒适的亵衣,这才在远离南月的另一个角落中睡去。
  夜越来越深。
  又不知过了多久,缩在毛毯中的南月忽然睁开双眼。
  她眨眨眼,并没有因为因为身处黑暗而茫然害怕,很快就适应了过来。看见无名不在自己身边后,她表情一下变得委屈起来,可怜地咬住唇,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地翻了个身。
  还好,无名就睡在案桌对面。
  南月松了口气。
  她无比小心地一点点缩出毛毯,朝无名的方向钻去,然后一点点钻进无名的怀里。
  毛毯里裹着两个人,很暖。
  南月开心地蹭了蹭无名的脖颈。
  无名皱起眉头,却没有醒来。
  南月这才安心地闭上双眼,脑海里却仍然思绪万千,停不下来。
  她想明白了,她决定暂时不要告诉无名她的身份。
  当年她们分开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南月不敢确定,无名如今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若是厌恶,若是再也不想再见,那么现在自己一旦抖露身份,就再也没有机会靠近无名了。
  既然无名不认识现在的她,那她就以陌生人的身份,一点点靠近无名。
  只要能再次离她近一些,怎样都好。
  南月闻着无名身上的冷香,不自觉地微微仰头,像只渴求触碰的小兽一般,又努力往无名怀中靠了些。
  她双唇微张,呢喃道: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秦历十五年和秦国百年太平盛世不是笔误,是伏笔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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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雷雨
  清晨。
  无名罕见地睡了个好觉。
  她已经很多年没睡这么熟了,以往的夜晚,她要么是轻易被风吹草动惊醒,要么是做着令人头疼的噩梦。可昨夜,无名却感觉像是抱着一个柔软的玩偶,她闻着玩偶香香甜甜的气息,安心地睡了一整夜。
  无名睁开惺忪的睡眼,没看见软软的大玩偶,反倒看见睡得香甜的南月。
  小姑娘缩在她怀里,就算在睡梦中,也不时轻轻地蹭蹭她的心口。明明不痒,可看着南月轻柔的动作,无名却莫名咽了咽唾沫。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人这么亲近过了。
  无名清楚地记得,昨晚睡前,她分明故意和南月隔了一段距离的。
  所以是南月主动缩进了她的怀里?而且竟然就这么抱着她睡了一夜,她竟然没被惊醒?无名悚然清醒过来,下意识伸手想要推开南月。
  可是手指刚触到南月肩膀,小姑娘喉咙中就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呜
  无名的手便不动了。
  她叹口气,认命地闭上双眼,继续抱着南月睡去。
  反正她们的命都是一体的,多给小姑娘抱一抱,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更何况,无名也说不清为什么,熟睡的南月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去很久很久,被她深埋在心底的人或者说,妹妹。
  再醒来时,车队已经上路了。
  两人在颠簸中同时睁眼,对视。
  无名这回没什么反应,南月水蒙蒙的眸子倒是闪过一丝慌乱,脸颊也变得绯红:无名姑娘,我
  没关系。无名放开怀中的小姑娘,坐起身,一点儿也不介意地转身就开始换衣服。
  无名亵衣里没有内搭,衣袍一解,便有冷香扑鼻。她的肌肤白皙无比,后腰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南月一览无余。南月小脸瞬间烫得厉害,她猛地转头离开车厢,慌乱地到车辕处洗漱去,一个没站稳,脑袋差点儿撞到车顶。
  车厢内,无名得意地轻笑两声。
  哼,小丫头还想跟她斗呢?
  现在知道害羞了,昨夜偷偷摸摸往她怀里钻的时候,怎么不害羞?
  之后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无名跳到马车顶扎马步,练刀练剑,手臂不知挥砍了多少次。商队护卫早已习惯了,南月却好奇地仰着头看。
  无名挥刀砍下万千羽箭的时候英姿勃勃,帅气逼人。可此时扎着马步,对着空气挥砍,便显得有些傻气。南月看着看着,脸颊上就漾起梨涡。
  惹得无名没好气地瞪她。
  南月就埋下头,不看了。可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地抬眸。
  一晚上过去,两人的关系似乎熟稔许多。
  十来辆马车穿过丛山峻岭,云起云散,暮色时分,终于离开大兴山,抵达了山外的第一处驿站。
  李昭今早就先行一步,替整个商队办好了入住手续。因此抵达驿站后,商队很快就鱼贯而入,反倒是南家人被拦在外边检查、登记。南月毕竟不是商队中人,这时候也乖乖下车,等在外边。
  我家老爷可是当朝礼部尚书!你有什么资格查我们?王婆婆骂骂咧咧好半天,最后登记完了,还不忘狠狠呸一声,我们要两间上房!
  上房没了。
  眼看王婆婆又要发火,被骂得心力交瘁的驿卒直接搬出靠山:今夜有一队皇商在此过夜,上房都被他们定了。
  王婆婆愤怒的表情立马蔫了下去,变成谄媚的古怪笑容:原来是这样的大人物啊那我们委屈委屈,也是应当的。
  大秦国轻视商人,可皇商却是例外。原因无它,大秦国的皇商之所以叫皇商,就是因为它往往直属于某位皇亲国戚。甚至皇商中的领队很可能是某位闲得没事儿干的亲王。
  王婆婆脾气再怎么差,也是万万不敢惹皇室麻烦的。不仅是她,其余丫鬟也半是激动、半是敬畏地往驿站里边瞟,叽叽喳喳小声讨论着。期待自己能被某位皇家人看上,发展一段风月之情。
  只有南月安静地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
  进了驿站,王婆婆当然不愿意和丫鬟们挤一间房,转头就对南月道:姑娘哟,还是老样子,婆婆我和你一间屋子,也好照顾着你。
  南月没有意见。
  开门时,驿卒却突然追了上来:请问这位姑娘可是礼部尚书南博远大人的千金?
  南月乖巧地点头。
  驿卒:刚才那队皇商空出了一间上房,说是要让给南家小姐。这边请。
  南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婆婆就欣喜地跟了上去。驿卒却停下脚步,沉声道:这位婆婆,商队的大人吩咐了,房间是只给南家小姐一个人的。
  这有什么!我可是南府的高等嬷嬷,自然是要跟着去服饰小姐的。王婆婆无所谓地摆摆手,驿卒只得看向南月。
  南月表情仍然很乖巧无害,这回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驿卒便拦下了王婆婆。
  王婆婆气得直咬牙,只得在心里嘀咕,这队皇商定是认识老爷或是少爷的,南月那野丫头还不是沾了南家的光!呸,等她们回了京城,她定让南月在府里没好日子过。
  夜色渐浓。
  驿站呈四方分布,中间一个景色宜人的小花园,一座凉亭,小桥流水,花香阵阵。无名的房间位置最好,一推开窗,便能览尽整个花园的景色。
  无名睡不着,又无聊得紧,便想看看夜景解闷。
  结果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坐在凉亭中发呆的南月。
  南月换上了一身飘飘若仙的白裙,安静坐在凉亭正中的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望天发呆。
  今夜没有月亮,乌云层层,也不知道她在看个什么。
  无名突然柔和地笑了。
  她上一世有个妹妹,小家伙腿脚不便,也喜欢像南月这样,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发呆。
  南月望天,无名望南月,不知道过了多久,夜空中云层越来越厚。一滴雨从天而降,打在花园里一株芭蕉叶上,引得秋叶轻颤。
  根本不给南月反应的时间,雨点便绵密地落了下来。
  夏末秋初的第一场雨,来势汹汹,将南月堵在了驿站的小花园中。
  眼看雨越来越大,无名不再犹豫,拉起披风,翻窗飞身向凉亭而去。下一刻,无名便双手支起披风,将南月娇小的身躯笼罩在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