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他们是人,不是畜生
  老赵焉能不知破开堤坝的后果,但他更知道李漆匠这个人的禀性,若不是他及时拦下了老孙的话语,李漆匠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砍了老孙
  羁縻八族的人命对于李漆匠而言不值一提,李漆匠所在乎的从来只有他自己,什么爱兵如子、什么共甘共苦身先士卒,都是假的。
  老赵苦笑,他与李漆匠等人一起从军,几十年来,他早就摸透了李漆匠的性子,李漆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之人,骨子里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乡下市侩老农。
  老孙走了,老赵只能苦笑摇头,如今,他只能快马加鞭让人去通知八族转移。
  至于成与不成,一切皆看天意。
  老孙离开了喀斯湖,直奔八皇子别府,潜意识告诉他,唯一能救八族的可能只有八皇子贺潮风夫妇。
  事到如今,他心中的那些忌惮早就被他抛离,在李漆匠的狠绝之下,老孙终于下定了决心。
  ……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贺潮风看着跪在暴雨中的王利,薄唇微扬。
  他回首看上观景楼,瓢泼大雨让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模糊。
  贺潮风叹服。
  不费一兵一卒,一人一琴一曲竟然逼得一营归附,这就是自己的女人。
  深谋远虑,洞悉人心,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合适的反应,若她生为男儿,必将是自己一生之大敌。
  幸运的是她是自己的女人,得她之助,对自己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
  收服王利之后,贺潮风并卸去他的兵权,而是让王利继续统领一营,贺北暗暗着急,却不敢出声质疑,他虽心有疑惑,但知道贺潮风绝不会无的放矢之人。
  贺潮风自然知道王利是墙头草,毫无底线原则的墙头草,为了自己之利,他可以出卖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人。
  但是,这种人有这种人的用处,用的好的话,未尝不是一把砍向李漆匠的利刃。
  雨水早就浇湿了他的衣襟,金丝绣制蛟龙如同活转一般,他举起手中长枪微微一招,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齐呼。
  “万胜。”
  山崩海啸一般的声音瞬间破开雨幕,伴随观景楼的琴音传遍了余坤城。
  江予月拨下最后一道音符后,在白芷的帮助下站起身来。
  磅礴大雨下浇透了兵士的衣甲,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心都是热乎的,透过雨幕,他们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八皇子贺潮风的军神之名,八皇子妃斩钉截铁的诺言……
  江予月看不到这一切,但她却能从山崩海啸一般的呼唤声中体会到将士们的心情。
  她眼眶微微一红,来到南疆数月,终于有了回报。
  可惜,自己看不到这一幕。
  白芷察觉到了自己小姐的低落,她有些低沉的开口道:“小姐,值吗?”
  “为什么不值?”江予月反问了一声。
  白芷叹息了一声,自家主子看似一直在为自己挣扎,但到最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疫病时,她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到手的泼天富贵,虽说是为了自保,但自保有很多种手段,以她的聪颖,既自保又赚钱的法子应该难不倒她。
  可她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财富,并设计坑了那些视受灾人们如无物的世家一把,清河王府的没落,与其说是王蔷薇与清河王这对父女作死,还不如说是自家主子一步步的将清河王府给送上了绝路。
  可是,最后她落下了什么,落下了一身的病根,落下了胎儿不保的悲剧。
  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这老天还真是无眼!!!
  江予月扶着护栏,伸手任凭雨水滴落在她白皙的手掌之中。
  “小姐,我们下去吧。”
  白芷连忙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江予月,生怕她一不小心从护栏上栽倒下楼,江予月点了点头,在白芷的搀扶下,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朝楼下而去。
  还未等主仆二人刚下观景楼,贺北急匆匆而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脸急色的老孙。
  自从失明之后,江予月的听力格外的敏锐,她侧过脸,仔细听了听后对白芷问道:“白芷,可是贺北来了?”
  白芷点头回复,道:“小姐,是贺北领着老孙来了。”
  “老孙?”
  他这时候来此所为何事?江予月心中有些疑惑。
  老孙与老赵,这两人是南疆军营中难得的好人,他们一不为财、二不为权,一心只想替基层的军士们谋些福利,跟老赵有些不一样的是,这老孙更纯粹一些。
  “娘娘,这老孙非得见你,殿下问他何事,他只说有事,但只能见到娘娘后才能说,殿下让我将他领了过来。”
  江予月点了点头,在白芷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待坐好之后,江予月又吩咐白芷泡了些茶,这才开口道:“请孙先生入座。”
  老孙早就看到了江予月,虽早已听闻她双目失明,当他真的看到江予月时,心中升起了无尽的悲哀。
  他长叹了一声,道:“苍天何其不公,竟让娘娘如此心善之人遭遇如此苦难。”这刻,他连来此的目的都暂时搁下,长吁短叹了一番。
  江予月微微笑道:“也许这就是本宫的命,孙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老孙回过神来,连忙道:“娘娘,这泼天大雨没日没夜的下,如今的喀斯湖已经到了极限,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水从余坤城泄洪,可是……”
  这老孙的话虽只说了一半,但江予月瞬间明白了过来。
  从余坤城泄洪,李漆匠若是能同意那才叫见鬼了。
  “李大帅不会同意的。”江予月摇了摇头,她眉头微蹙,对贺北道:“速速去请殿下。”
  贺北应了一声,随即大步而出。
  “可是,若破了喀斯湖下方的河堤,羁縻八族会被洪水彻底湮没,这对八族几十万人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老孙有些激动的拍桌道。
  羁縻八族虽是南疆人,但不管如何,他们是人,不是畜生。
  几十万条命,难道就这么丢了?
  老孙握紧了手,骨结粗大的手掌因握的太紧呈现出了几分失血的白。
  江予月沉思,久久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