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中元
  连云在谢家暂住下来后,季心语依旧来得很勤快。
  三天两头的,两个就要吵上一架,到了后来戚映欢根本懒得去劝架。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只要不把房子拆了她就当没看见。
  九月初气温还是那么炎热,中元节不期而至。
  中元节俗称鬼节、七月半。
  传说这一天鬼门关大开,地府的亡灵会来阳间走亲戚。
  中元节前一天夜晚,连云如坐针毡,表情像是失了魂一样,等吃完晚饭,他便躲进了房间没出来过。
  第二日快要到中午,连云才堪堪现身。
  戚映欢猜想,这小子应该是觉得中午阳光足,午时最为安全,才出来露了面。
  他的这心思太好猜了。
  会客厅中,季心语的目光马上扫描到连云的身影。
  前几日和连云吵架,季心语吵架十吵九输,最后都是以武力镇压才没显颓势。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他的弱点,季心语马上嘲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怕鬼,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你还是秀才呢!”
  “秀才就不可以怕鬼吗,我就是怕,不可以吗?”连云默默地坐到椅子上,一脸我怕我有理,他道:“你不懂,你没经历过鬼压床,也没遇到过鬼打墙,所以不懂鬼的可怕。”
  “说的好像你就遇到过一样。”季心语不服气。
  “我是遇到过啊。”连云说完,神神秘秘地看了左右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那我就给你讲讲,那是发生在我刚入私塾的时候。”
  大家被他的声音吸引,看着他用戏精上身的模样讲起了故事。
  “那时我下了私塾在回家路上,我还记得,那是个大冬天,特别的冷,天也黑的特别早,我刚走出一条街,太阳就落山了,就像是一眨眼的事,然后狂风四起,沙子迷了我的眼,我没走两步,就听后身后传来脚步声,嗒、嗒嗒……”
  连云模仿着那个声音,身体一抖一抖的。
  谢母正好经过会客厅,听到连云似乎是在讲故事,不自觉停下脚步。
  谢喻舟手上拿着书,漆黑的双瞳,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没有为连云的故事分神。
  戚映欢坐在季心语的身旁,只见小女孩搂着她胳膊的手不断收紧。
  季心语的小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但嘴上仍旧嘴硬道:“肯定是有人和你同路,正好走在你后头。”
  连云白季心语一眼:“别插嘴,还让不让人说了?”
  季心语差点暴起,她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不岔道:“那你说。”
  “我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然后我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连云捂着双颊,露出惊恐的表情,犹如某幅世界名画。
  季心语屏住呼吸。
  戚映欢摸着下巴心道:连云这颜艺玩得倒是不错啊,没有相机记录下来真是可惜了。
  连云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我马上回头,发现我身后一个人也没有。我当时马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只好暗示自己,后面的人可能是走掉了。于是我继续走上回家的路,但是我刚一踏步,后面的脚步声又再次传来!”
  “有人跟着你?”季心语表情紧绷。
  “没有,我连续观察了好几次,都没在身后看到人影,可是脚步声一直没消失,跟了我一路,风声里还夹着凄厉的喊声。”
  “所以……不是那东西还会是什么?”连云用词谨慎。
  “你是说……”鬼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季心语就被连云捂住了嘴巴。
  “你别说出来,今天是中元节,万一招来脏东西怎么办!”连云紧张地说道。
  季心语点了点头,严阵以待地问:“后来跟着你的……怎么样了?”
  “那脚步声一直跟我走到了大街上,我差点以为它要跟我回家了,还好,我在大街上遇到了我爹,我爹一出现,那东西就不见了!凄厉的喊叫声也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连云一边说一边松了口气,他道:“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我爹,我爹说,他是大男人,所以阳气足,什么东西都不敢近身!”
  原来连云之前的奇葩行为出自这里。
  等等……
  他爹一出现,脚步声就不见了。
  戚映欢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嘴角不由上扬了几分。
  季心语也放下心中的大石,嘴上忍不住抬杠道:“嘁,就这……”
  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嫌弃。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最终不也没看清后面跟着的东西吗?”
  “肯定是脏东西啊!”连云信誓旦旦的说。
  这时谢喻舟把书放下,看向争吵两人,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淡淡开口问:“光清,那时你多大?”
  连云愣一了下答:“六岁。”
  谢喻舟敛眸,点了下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怎么了?为什么问我当时的年龄。”连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戚映欢忍不住笑道:“那你就没发现盲点吗?”
  “什么盲点?”连云问。
  连季心语也带着诧异地眼神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说:“那时你才六岁刚进私塾,而且大冬天的天黑的早,你觉得你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吗?”
  连云表情怔愣。
  门口的谢母,听了谢喻舟和戚映欢的提示,也明白了什么。
  她笑吟吟地走进会客厅:“跟着你的不是什么脏东西。应该是你爹吧,不然怎么你爹一现脚步声就没了呢,他大概是不放心你一个小孩自己走夜路回家。”
  “可是……”连云眨了眨眼说:“可是我爹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呢?”
  “大概是你爹不好意思说明。”谢母对他露出慈蔼的笑容。
  父爱总是比较含羞、深沉。
  连云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那叫喊声呢?”季心语问。
  “应该只是风的声音,到了大街上街道比较空旷,声音就消失了。”戚映欢分析。
  “原来如此。”季心语如同放下心中大石,马后炮一般道:“我就说吗,这世上哪有鬼。我爹也喜欢派人跟着我,主要是他那个身形要是亲自上阵,绝对第一时间就会被我发现,条件不允许啊。”
  几年前她被人贩子拐走后,季大发就越发疑神疑鬼,差不多每两个时辰就要人告诉他自己的行踪。季心语感念着老父亲不容易,也只好忍了下来。
  戚映欢听后,忍不住笑了。估计季心语平时没少调侃她爹。
  连云抓狂道:“都说了那个字不能讲!”
  季心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吗!”
  好不容易显得十分温馨的氛围被两人打破,戚映欢感觉自己的眉角跳动了几下。
  两人没有自觉,还自顾自地抬杠。
  戚映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假笑着说:“连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我给你们讲了。”
  连云和季心语动作一顿,看向戚映欢。
  马上察觉了戚映欢眼神中的不善。
  药丸!吃枣药丸!
  戚映欢对瑟瑟发抖的两人讲了一下午的《聊斋》,成功让两人意识到人心的险恶。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欢欢姐姐,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吵架了!”
  最后两人只好低头求饶。
  戚映欢挑眉问:“你们不是想听故事吗?还是我讲得不好?”
  “没有,你讲得实在太好了!还有的,留到下次讲吧。”两人把头摇成拨浪鼓。
  见两人的确受了教训,戚映欢终于大发慈悲。
  “那好吧,就不讲了,该吃晚饭了。不过……”
  两人咽了下口水。
  只听戚映欢说:“不过我还有很多故事,要是你们……”
  “不了,不了!”再也不抬杠了!
  见此,戚映欢露出和善的微笑。
  她走开后,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又忍不住哀叹:咋办,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谢喻舟看着那两张惨白无神的脸,摇了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作死。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我从来不敢看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