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他去洗碗的时候,不小心磕在了水池边,那样清脆的一声响就乍亮的划破人的耳膜,像是一道闪电劈在脸侧,犀利而冷白。
  接着就是一道声音:你在做什么?
  也没有人应答,过了几秒之后便是一声的哭腔,凄凄哀哀的,从肺腔里绕着一股气飘进口中,接着就是哭喊了。
  她说:我后悔了。
  席寒骤然睁眼,入目是头顶天花板的灯,白日窗帘拉着,房间昏暗,他眉头皱起,下意识地向床头柜的烟盒中摸去。
  火光亮起,眼眸之中有亮光跳跃,须臾间又灭了下来,只余指间的香烟燃着,靛青的烟向上袅袅升起。
  一根烟抽完,席寒换好衣服去了公司。
  *
  殷言声趴在办公桌上,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他手头的工作没做完但是困意袭来,要说是困意也不太准确,只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了。
  手机上订了休息时间,集中工作半小时就歇十分钟,也不去内间休息室,就把手垫在脑袋下面,跟以前上学时课间在课桌上打盹一个模样。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上覆了层衣物,衣物中还有着薄热,裹着熟悉的气息披在他身上,就如同被拥抱住。
  殷言声睁开了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席寒站在身侧,身上穿了件衬衫,领口袖子解了两颗,外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刚来,见你睡着没叫你。
  殷言声坐直了身体,把席寒的外套拿下来递给他:我也刚趴下。没睡着。
  他皮肤白,刚趴下一会额头就出现了印子,席寒看着伸手碰了碰:去里面睡会。
  指间带着股凉意,碰到额头像是被一块玉挨着了。
  殷言声说:不了。他伸手揉了揉那块有红印的地方,自己坚持道:真不困,就是养养神。
  席寒作罢,他俯下身,微微有些干燥的唇擦过殷言声的耳廓,而后向上移了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清浅,没带欲.望,一触即离。
  一会一块回家。
  他离开后殷言声微微喘了一口气,说了声好。
  他以为那个吻会落到唇上。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在殷言声关闭电脑后站了起来:走吧。
  席寒反倒没急着出门,他从沙发上移到殷言声身后,一手搭在肩头:先坐下。
  殷言声依言坐下后,两只手覆在他肩膀,接着就力度适中地按压起来,从肩头开始,食指和无名指按摩左肩骨头凸起处,不轻不重地按摩。
  从肩膀到颈椎,那里的一寸寸肌肤都被照顾到,席寒的指间仿佛都带着魔力,殷言声肩膀的酸痛感降下去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殷言声说:好了。现在已经不痛了。
  席寒收回手:晚上回去再给你按按。
  伏案几个小时,颈椎受到的压力大,很容易产生酸痛感。
  殷言声点头,两人一起从电梯到地下车库。
  方才在办公室耽搁了一会,现在电梯里也没人了,几息之后在负一层停下,殷言声找到自己的车,席寒在副驾驶坐好。
  他中午的时候喝了酒,如今才过去六个小时,没敢自己开车。
  停车位这个点空出来很多,车库的温度有些低,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在车内密闭空间内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联想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人。
  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亲密无比,没有任何间隙。
  他们是最熟悉彼此。
  殷言声握住方向盘,手指的力度有些大,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言漫不经心: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开心。
  身侧男人下颔线优秀,单一个侧颜足矣让人心动,只是他身上那种界限感太过明显,像是雨后的森林,水洼遍地,虫鸣声停,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寂静冷清。
  席寒没想到自己的情绪这般明显,他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负面情绪留给最亲近的人,微微别过头去:没事。
  殷言声手指动了动,他听到席寒说:抱歉。
  他静默了一瞬,垂眸发动了车子。
  他们需要什么抱歉?
  他们不该需要这个。
  车子发动起来,从车位到出库出口,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殷言声开车行驶。
  从席寒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肌肤白净柔软,唯独一张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像是有些不开心。
  他的小朋友刚才分明心情不错。
  席寒顿了顿,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
  殷言声转头看去,席寒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见他看来说:就在这边逛逛,我明天早上送你。
  殷言声把车重新放回车库,悄悄勾了勾唇。
  啧!
  席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
  殷崽:若有一朝权在手,一定要让席寒学会说话。
  作者:好的好的。
  第14章 耳语  将最隐秘的心事说给最亲近的人
  殷言声把车重新放回车库,和席寒乘着电梯从正门出来。
  他将殷言声手牵住。
  殷言声手很漂亮,骨节精致手指白,但握在手中并不细嫩,他的掌心干燥手指内侧带着薄茧,很典型的男生的手。
  席寒用拇指摩挲了一遍,牵着人走了出去。
  傍晚的安城吹着风,天边是流云与落日,入目皆是高楼大厦,人走在这里时便显得很渺小。
  从写字楼这块走出来,没过一会就是踏上了人行道。
  殷言声走在里侧,忽然开口:这是工大的新校区。
  安城工大,老牌的工科院校,全国top10的大学,其中某些专业国内顶尖。
  席寒说:你当初好像没在这?
  殷言声点了点头:我们当初在另一个校区。
  离这挺远,新校区的条件更好一些。
  当时两人每次见面的时候,席寒让人把他接来,等到第二天分别的时候又让司机送回去,一来一去的,就过样过了三年。
  下午时间,陆陆续续的有男生女生从校园出来。
  正是最好的年华,面容张扬且漂亮,洋溢的是一种青春活力,肩上扛的是晚风秋月,偶尔有牵着手的小情侣走过,笑容甜蜜。
  席寒看向殷言声,傍晚的余晖照在殷言声的面容上,他皮肤像是发着一种莹莹的光,才毕业两年,走在这里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差距。
  这种差距不是面容上的,而是给人的感觉。
  那种青涩感都已经褪去了,殷言声穿着白衣黑裤,衣服上平整连个褶皱也不会有,整个人像是一株劲竹,就那样站着已经有了一种在社会摸爬滚打留下的范。
  正走着,却见一众男女从校园出来,男生身着西装,女生身穿黑色礼裙,脸上画着淡妆。
  仿佛才从一场宴会中离去。
  殷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应该和校庆有关。
  工大的校庆就在这个时节,他大二那年是学校一百周年的庆典,当时不少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校友回来参加,给工大捐款几千万,他们这些学弟学妹们还每人发了150元的补助费,充在了饭卡中。
  校庆?席寒捻了捻指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染上了落日余晖,缱绻地让人心动。
  殷言声算了一下说:现在应该是104周年。
  席寒轻轻地应了一声,捏了捏他指间。
  他这时候温柔得过分,眉宇间都是暖色,一种很少见的温情。
  再往前走,就是一条美食街。
  露天的街道上放着餐车,各种美食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各种炸串小吃,铁板鱿鱼,移动餐车里的冰粉,头顶霓虹的灯板发着亮亮的光芒。
  这里是最真实的烟火。
  殷言声看着席寒:你进去吗?
  席寒这人与这里看起来格格不入,衬衫外套穿在身上也是一种顶级的范,肩宽腿长犹如男模。
  殷言声眸子黑润,他眼中瞳仁黑眼白少,定定地看着人时像是幼兽的眼睛,很纯粹的黑与白。
  那些期待也不明显,很少很少的一份,仿佛席寒去不去不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席寒说:我们去看。
  两人从街头进去,美食街上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的女孩子捧着一杯奶茶。
  席寒看到她们手里的奶茶,问殷言声:想不想喝?
  殷言声抬头看了看周边的奶茶店,抿了抿唇:不喝。
  席寒笑了,偏头沉沉地在他耳边笑:是不是觉得那是女孩子喝的?
  可能是家庭教育原因,他潜意识觉得男孩子要糙一点。
  笑意深深,嗓音很清,连带着耳廓都酥酥麻麻的。
  殷言声别过头去:不是。
  霓虹灯上的亮光散在他脸上,冷白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细腻的感觉,席寒没忍住捏了捏他脸:这些不一定是女孩子喝的,男孩子也可以。没有规定说女孩子爱吃甜食或者要喜欢粉色。
  他松开殷言声的手,转身去了最近的一家奶茶店。
  席寒看到奶茶店招牌上的文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店员抬头看到帅哥,微笑开口:您好,想要喝些什么呢?她手指指在上面:我们店内新推出这个口味。
  这个时候殷言声也进来了,席寒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你想喝什么口味?
  殷言声看了几眼,选了个带着红豆的。他看了一眼席寒,默不作声地选了一个不太甜的。
  席娇娇不爱吃甜的。
  店里排队的人有些多,两人坐在一旁提供的高脚凳上等候。
  圆脸的一个姑娘拍了拍身边闺蜜:小可小可,你快看那里,两点钟方向的两个男的。
  被叫做小可的姑娘转头看过去,眼睛瞬间睁大:我去,怎么这么好看。
  随着同性婚姻合法化后街上偶然也能看到走在一起的男的,但像颜值这样高的还没见过,
  她压低了声音:你把我挡住,我拍个照片。
  同伴低声道:不太好吧,这样偷拍不太礼貌。
  小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关闭闪光灯做出自拍的样子:没事的,就我们几个看一下就好,我又不会往外传。说着,就点击拍照。
  殷言声正和席寒坐在一起,却见对方突然站起来向旁边走去,接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姑娘突然脸红了起来。
  她拿着手机指间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接着低头说了会话。
  过了一会,席寒走了过来。
  殷言声手臂靠在桌子上,看到席寒来了:你刚才被人拍了?
  结合刚才姑娘的动作,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席寒说:拍我们两个,已经让删掉了。
  奶茶店的灯光是亮白的,这样照在席寒脸上更显得对方面容清冷,是一种疏离的礼貌感。
  席寒这人不笑时,眉间带着冷意,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瞧着不是很好相处。
  殷言声目光落到刚才那两个女孩子站的地方,奶茶店挺大,点餐的地方距他们坐的地方少说也有六米,再加上此时人来人往,他竟然能从这么远的距离就感受到有人拍照。
  他暗暗有些心惊。
  奶茶好了,席寒取了两杯,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殷言声自己插了吸管,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糯糯的红豆进到口腔中,他用牙齿抿碎咽了下去。
  两人还向里走去,路上的小吃很多,沸腾的油里炸串滋滋冒响,席寒看向殷言声,用眼神示意:吃不吃?
  殷言声摇头,想了想还是开口:我真不吃。
  席寒陪着他继续往里面走,走过一处店时闻到了醇厚的香味,殷言声脚步稍微顿了顿。
  席寒了然,和他去了店内。
  是一家卖鸡蛋仔的甜品店,六边形的内里,里面排布的圆形和蛋黄一样大,烘烤成金黄色,卷起来放到纸袋中,再夹上冰淇淋撒着坚果碎,上面插着两根巧克力棒。
  店员看到殷言声了很热情地招待:您好,想要什么味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柜台,里面是各种的冰淇淋味道,上一层摆放的是各种水果,殷言声看了看:一个原味。里面什么都不夹。
  鸡蛋仔很快做好,殷言声拿在手中,付钱的时候店员道:二十五元。
  殷言声愣了一下,接着扫码付款。
  出来的时候他似乎有心事,一路上有些沉默。
  席寒捏了捏他的手指。
  殷言声抬头看着他,用手撕了一块递给席寒。
  他抬手看了看,接着道:我以前学校门口卖这个,这么一小块两元钱。
  我妈妈经常给我买。
  这夜色太温柔,甜品与蛋糕,年幼时的零食,还有身侧的人。
  周边大多数都是学生,他似乎也像是回到了校园中,就那样牵着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人是有倾诉欲的一种生物,特别是在这般美好的夜晚,霓虹灯下闹市之中,独独二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与周围的人没什么不同。
  殷言声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校门口的母亲,背着书包的孩童,以及那些记忆中香甜的味道。
  席寒就在他身边听着,他是一个良好的倾听者。
  殷言声说完后看着他。
  这般推心置腹的话如同耳语,合该在庭院之中坐在一起叙说,一个听一个言,而后再讲一些自己幼时的事情。
  将最隐秘的心事说给最亲近的人。
  殷言声眼睛中是席寒的倒影,他就那样看着席寒。
  可席寒依旧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殷崽:他什么都不说。
  作者:就当他没长嘴。【不是】
  第15章 遗憾 他不知道怎的,莫名有些遗憾。
  席寒和殷言声回到家,席寒先去洗澡。
  殷言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突然收到了一封短信,安城疗养院编辑发送的。
  殷言声的姥姥在这所疗养院内,里面每位老人都有自己的专属护士,晚间会发送老人每天的各项身体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