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车子停在简氏公司楼下,简绪解开安全带,松了松衬衫领口,看见手机锁屏的照片又露出微笑。今天饭后和岸岸在河边散步,阳光照在清澈的水面,因为角度原因涵洞下折射出一道彩虹,他蹲在浅而清的溪水边朝他招手,说哥哥快来看
  手机按灭,将所有珍贵的美好记忆锁在心底深处,简绪眼神逐渐变得冷硬起来。积压了两天的工作要做,不过最重要的事当然还是要保护好他的岸岸。
  思虑片刻后他打了个电话,轻易一句吩咐便要把郑岸禾的照片从竞赛报道中摘出去。其实除去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会注意到这类专业性的比赛结果,一般大众很少关注中学数学竞赛。不过对待郑岸禾的每一件事,他都要考虑细致。
  毕竟现在还不确定,除了段遇他们,还有谁一直在盯着岸岸上次酒店门前的事,一直是他心头不敢忘的一道梗。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刚擦黑,郑岸禾和简绪道别后走进宿舍小楼,推开门才发现客厅里黑灯瞎火,寂寂无声。
  人呢?陈老师不是说疑惑地刚要去开灯,他突然看见什么怔忪一瞬,开关那里好像有个身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灯光忽得亮起,藏在暗处的人也一跃涌上前,砰砰几道声响,从天而将的花瓣雨落了他满身。
  恭喜我们的小福星!
  岸岸!等你好久终于回来啦!
  郑岸禾眨了眨眼睛,停在睫毛上的花彩带被他晃掉,轻盈盈飘落到地板上。
  陈吉吉和夏兰都拿着彩带喷,陈雁虹背着手站在后面笑,还有刚才他看见的人影其实就是阿鹤。
  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小朋友们节日快乐呀~
  这两章因为要铺垫一下岸岸跟简绪的感情进程,节奏有点慢/捂脸,之后会努力加快剧情发展的!
  第41章 散场
  许鹤快步走上前,眉头微皱声音关切:没吓到吧?夏兰热火朝天准备惊喜的时候,他就不同意,陈吉吉那个家伙只会附和,至于陈雁虹老师那里,自从他摊牌过后,陈老师不骂他就算好了,哪里还有说话的分量
  郑岸禾低头晃了晃脑袋,把身上紫紫红红的花瓣都给抖落下来,一点点。大家怎么这么隆重,发生什么事啦?
  岸岸,我们学校团体赛拿到第一名啦,还是特等奖!
  真的吗?郑岸禾朝说话的女孩子看过去,眉眼弯弯也笑了,那真好。
  夏兰兴奋地双眼发亮,把手里的彩带喷扔给陈吉吉,自己扑腾上去往郑岸禾身前蹭,要是没有岸岸,我们才拿不到第一呢。
  不会啊,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更做不到。
  陈吉吉站在一边推了推眼镜框,岸岸是主力军。今天的考试结果要到明天才能公布,岸岸拿第一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行了行了,大家都有功劳。陈雁虹走过来拍拍手掌,精心准备的晚餐都已经送来好一会了,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今天可以尽情放松一下,但不要闹得太晚。一中已经好几年没在此类赛事上拔得头筹了,消息传回学校,后续一系列包括奖金宣传要做的事很多,原本她被许鹤气到心梗的情绪也顾不上了。
  老师不留下来吗?
  我就算了,现在正忙得很,留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陈雁虹走之前,拉过许鹤到旁边又劝诫了一句,两天后我们就要回去了,你再好好考虑清楚。
  许鹤面不改色,眼神坚决丝毫不为所动,谢谢老师的栽培,我做好决定就不会再改了。
  你!随你,将来有一天后悔了可别怪老师没拦住你!
  不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自己承担。
  陈雁虹见他软硬不吃,铁了心不想继续读书,摇头叹气地走了。
  虽然只有他们四个学生,庆祝的聚餐依然热闹非凡,成功总是让人喜悦的。夏兰甚至在陈雁虹走之后,偷偷拿出一打啤酒搬到饭桌上。
  郑岸禾看着陈吉吉笨手笨脚地开酒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笑,吉吉在沦为妻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段时间虽然因为种种意外和他们的相处时间不是很多但他了解夏兰,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接受一个人之后态度转变也很明显,他也经常会不经意间撞破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每当遇见这情况,他都会假装看不见然后悄悄走掉。
  或许人总是当局者迷的,郑岸禾也不例外,他双手撑着下巴笑吟吟看向夏兰和陈吉吉的互动,对他们间的故事看得很清楚,自己却常常忽略停驻在他身边的目光。
  比如此刻,许鹤送走陈雁虹回到客厅就一直在看岸岸,看到眼眶酸热也舍不得眨眼,几乎憋不住要落下泪来。
  谁也不知道,或许有人知道,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大概是最后一次青春正盛的四人聚在一起,可能很多年以后,他们还会再见,但是对有些人来说,这一晚上过去,天亮以后,他的青春就结束了。
  夏兰虽然自己喝酒,也逼着陈吉吉喝,但到底怎么也不敢让岸岸乱喝,于是自作主张要替他干一杯,拦都拦不住,最后自己竟然喝到有些醉了,抱着郑岸禾不放手。
  被紧紧箍住腰身的郑岸禾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看一眼旁边拿着湿毛巾的陈吉吉。陈吉吉轻轻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岸岸,让她抱一下吧。以后可能再没什么机会了。
  郑岸禾无言半晌,心房有个地方突然就塌陷了一块,他们是都知道了吗?知道自己不会再继续留在一中。
  夏兰
  怀里的女孩子咕咕哝哝,声音模糊鼻音很重:好早以前我就说啦,岸岸到现在还要连名带姓的叫我,太过分了呀。
  兰兰,怎么哭了?
  原来我哭了我哭是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熬夜了!黑眼圈太深了最近因为学习都变丑啦!
  夏兰越说越伤心,好像真是因为学习变憔悴而难过。其实她是想到了,复习资料都是岸岸辛苦整理的,可是这段时间每一个深夜都是陈吉吉在陪着自己攻克难题。
  她不是一直很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这样笨,有了岸岸的资料居然还不够,必须有人细细教才能应付的来
  她太笨了,如果再聪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对另外一个男生动心,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快背叛自己的感情
  热闹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冷下来,安静的客厅里只能隐隐听见少女抽泣的哭腔。陈吉吉手里的湿毛巾已经变得半干了,许鹤低着头坐在餐桌最角落的一边,神情掩在暗晕中看不清面色。
  明明屋子里被布置得五彩斑斓,小彩灯和满地的花瓣怎么看都是喜庆的场合,空气里浮动的却是压抑的味道。
  郑岸禾眼睫轻颤,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拍着夏兰的背,嘴里不太熟练地哄道:别哭。
  热闹过后便是冷寂。
  夏兰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埋在心里的情绪都释放出来,结果哭狠了就这么依在郑岸禾的怀里睡过去。唯一的女老师陈雁虹今晚怕是很迟才会回来,最后无法,郑岸禾和陈吉吉两人把她一起抱到卧室,毕竟男女有别,替她擦了擦脸盖好被子便关上房门出去了。
  楼梯走道边,郑岸禾沉默不说话,陈吉吉看他样子不由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岸岸该不会也要哭吧?好不容易才哄睡一个。
  吉吉,你
  怕我心有芥蒂?陈吉吉截断他的话,眼镜下面的目光在这一刻突然放得很温柔,我不会,岸岸很好。
  喜欢的姑娘却爱慕别人,随便换成另一人他怎么会不介意不嫉妒。之所以现在心情平和,是因为其实他一直觉得,夏兰对郑岸禾或许并不是爱情,更多是一种迷恋崇拜,是人性里都有的本能的对光的追逐。
  未来两年,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你这个小发光体不在,我应该会有希望的吧。
  郑岸禾本来想说,他看得出来夏兰已经喜欢上你了,顿了顿还是没说出口。感情的事,交给当事人去体会或许更好。
  你们以后都会幸福。
  陈吉吉嘴角上扬,笑道:祝福收下了。倒是岸岸,以后留在京城,有人照顾你吗?
  郑岸禾心底划过一阵暖流,我哥今年考上京大了,也在那里读书。
  那就好。陈吉吉张开双臂抱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说:岸岸,认识你很高兴。未来一定要更好。
  这句话变相地就是在告别了,郑岸禾鼻尖一酸,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一场小小的庆功宴最后以这样伤感的方式收场,夜里躺在床上,郑岸禾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越失眠越感到嗓子有些干涩,轻轻起身想下楼倒杯水喝。
  谁知门一往里开,郑岸禾和倚在门边差点跌倒的人四目相对,他捂住心口明显被吓一跳。
  岸岸一向是一夜好眠,许鹤没想到他今天这么晚了居然还醒着,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对不起。
  另外两个人的房间就在隔壁,这里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郑岸禾关上门,拉着许鹤往楼下走。接了两杯热水,他低声问:阿鹤有心事?
  嗯岸岸,有件事想跟你说。
  怎么了?
  许鹤盯着汩汩冒热气的水杯看,似是在放空,这一次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郑岸禾静默一瞬没出声,在等他酝酿好情绪把后面更主要的话说出来。
  因为我要退学。
  说完这句话,许鹤低下了头。虽然做决定后一直都很云淡风轻,被陈雁虹老师用无可救药的语气责骂,他也都无所谓。但是面对郑岸禾他依然会紧张退缩,岸岸会不会认为他不学无术,无可救药。
  阿鹤想好了吗?
  嗯。早就想好了,过程中最大的阻碍不是对学校有什么感情,不是老师失望的眼神,而是要离开他的不舍。
  原因呢?
  其实我远没有岸岸你聪明,更没有陈吉吉对学习的热情。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数学思维更好些而已,但也仅限于此了,或许念到大学就会泯然众人。
  他的志向不在于做个数学家,他真正的能力也不在课本解题上。况且,学习这条路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捷径,但想要功成名就对他来说还是太慢了。
  岸岸走得这样快,快得他赶不上。时间是他最耗不起的东西,他还想要争一争
  如果真的离开学校,阿鹤要去做什么?
  许鹤忐忑不安的心情被郑岸禾平静的清凌嗓音抚平许多,他重新抬起头来,略带苦笑回道:我这双手还能做什么。
  郑岸禾领会了其中意思,他记得阿鹤说过自己的梦想,可是
  真的完全考虑好了?在学校上课的同时不可以去做吗?这句话仅仅是单纯的疑问,不含半分责怪或质疑。
  他没有像老师那样反应剧烈,也没有苦口婆心劝自己不要那样做。许鹤心稍稍安定了些,不一样。上课间隙去玩游戏最多只算娱乐性质的小打小闹,和自己要去闯荡出一片天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岸岸会不会觉得我不学无术?
  郑岸禾摇头否认,视线微垂,无意识左右手指绕着打圈圈,总觉得,一年时间里你们都成熟了很多。吉吉也是。
  去年初见的时候,陈吉吉还是脸带稚气戴着眼镜、整天只想着学习的书呆子,许鹤总是一身黑衣服,话不多也不喜人亲近。还有大成,他们很久没有联系过,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很多了
  他们这群人,好像比一般的少年人更早体会到人世匆匆的散场离别。
  许鹤看他坐在沙发上软软一团,脑袋微微低垂好像有些失落,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哽了一瞬才轻声回道:是么?
  大概是遇见了想要照顾保护的人,就会不自觉想要成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散场是难免的,尽兴而归就好。
  第42章 离开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没见到许鹤,去房间去找才发现行李也不见了。郑岸禾看向空荡荡的房间抿了一下嘴唇,看来天没亮阿鹤就走了。昨晚他心神不太安稳,许鹤哄着他去休息的时候,明明说过会好好道别。是怕再看到大家会舍不得吗
  陈雁虹站在门外没吭声,她从前也不是没挽留过因为各种原因打算退学的学生,可是许鹤是她见过最犟的一个,没有外在客观原因,只是主观上不想再继续读书,怎么说也不听,怎么这么傻?
  夏兰是唯一一个处在状况外的,因为宿醉再加上前一晚上没睡好,此时眼睛肿着脸色也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许鹤去哪儿啦?昨晚他不是还在的吗?
  陈雁虹吐出一口气,这群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幸好最好的苗子还让人省点心。
  没事。他因为一些私人原因退学了,以后你们有缘可能会再见。
  啊?!退学!为什么呀?夏兰迷糊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一半,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突然
  陈吉吉瞥一眼扣着门没出声的郑岸禾,隐隐约约猜到什么。
  我也不清楚,别再议论了。陈雁虹沉着脸,作为一个老师,现在能替他做的事也只有帮忙处理好一系列该走的程序。
  沉郁的气氛经过一夜也没有消散多少,留在京城的最后两天明明是收获的日子,大家却都有些意兴阑珊。来时充满希望,真的得奖了也没有多激动,夏兰连早就计划好的要去苏璇面前炫耀也提不起劲。
  竞赛个人奖结果出来时,郑岸禾没去领奖,和唐谷去办理了入学京大手续和档案派遣所要的证明材料。
  一切都办好之后,这段旅程也要告一段落。陈雁虹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回云市,郑岸禾半坐在卧室里的毛毯上收拾行李。他面前有两个箱子,一个是行李箱,另一个是放置准备捐出去的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