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三年前的那天,也许是压黑的天色和冷风,也许是那个陌生人没有打断他的自语,也许是酒精和尼古丁的作用,让张成喃喃着提出了那个问题。
  而问题却带着清楚的指向,刺中了一个人。
  他无法回答。
  第45章 45 这个不行。
  韶页低沉的声音带着明具英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冬日露台上的两个男人,一个借着夜色倾吐了心事,一个借着夜色掩藏了身份。
  而临近的酒吧里,正举行着一场灯火通明的聚会。
  韶页并不如传闻中冷漠尖刻,明具英从来都这么觉得。就像在这个故事里,他愿意在生日的露台上,听陌生人的絮语但不去打断。
  可他也的确有被大众认定冷漠的原因。比如他拒绝公开自己的生日,厌恶互动和露面,甚至刻意避离自己的粉丝。
  张成提出的问题,明具英也从未深想过。
  被万千人爱着是什么感觉?
  作为艺人,被万千人宠爱自然是个奇迹。他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微博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对自己的夸赞时,惊喜而飘然的感情。
  但随之而来的困扰也的确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惊喜并不会永远保持最初的浓度,烦恼却会被不断放大。即便不在情绪中占据太多位置,也让那句圣人般的口号无论何时都把对被爱的感激放在首位,变成了一件过分理想化的事。
  如果让他来回答呢?
  若是在一个公开的场合,面对着无数支持自己的笑脸,他也许可以毫无迟疑地讲述自己的幸福。但若他处在韶页的情况,隐没在黑暗中的他能自信的侃侃而谈吗。
  明具英不擅长思考这些,但他已经提前知道了故事的结局。
  所以你去参加了那个聚会。
  嗯。韶页颔首,我请他带我去看看。
  去看看。
  似乎最顺理成章,却并不简单的选择。
  明具英想起视频中,那个和他同样年纪,坐在小小的舞台上的韶页。
  原来那并不是为施舍恩泽而降临的天神,只是一个试探着,向人群走近一步的男人。
  他一定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那天你还公开了生日吗?
  嗯。有人问,我就说了。韶页笑了笑,就像今年,你们来了,就一起过了。曾经只是没觉得有必要刻意改变。但
  他深深看着明具英:无论三年前,还是今年,对我而言,都很特别。
  韶哥明具英没想闪开视线。
  这应该是第一次,韶页对他认真说出自己的事。
  明具英脑中浮出许多画面。在回程巴士上,眺望着窗外的韶页,穿着单薄,在阳台上吹吹风的韶页,甚至能穿过时间,看到在张成到达露台前,独自坐在夜色中的韶页。
  看起来全身都是秘密的他,也许从来不是在避讳什么,只是没有合适的时间和对象去表达很多东西。
  三年前,他走近了人群,现在,他走近了自己。
  明具英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韶哥,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么多。
  谢谢?
  明具英咧嘴笑了笑:嗯!虽然我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但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无论什么,都可以
  等等。韶页倾了倾身,打断了他,你不会觉得,我是很想找谁倾诉,才会跟你说这些的吧。
  两人静滞着对视了几秒,韶页收回身: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似乎是想不出合适的说法,脸上却浮出笑意,终于道:因为你问了。只要你问,我都会回答。
  他顿了顿后继续道:因为是你,我才想回答。
  明具英还没收起咧着的嘴角,僵成一幅明娜丽莎,大脑当机后,干巴巴地一锤桌子:那也谢谢您!
  一个您字挑散了些暧昧的气氛,明具英说完也觉得有点傻,不自觉地抬起手,猛挠鼻梁。再又一锤向大腿:韶哥,我可是有很多想问的!
  韶页靠着椅背,扬了扬下巴:好啊。
  明具英眼神没处放,乱闪了一会儿后,突然跳起身:等等我!
  没等韶页反应,明具英飞速冲下了露台,跑回自己房间,在行李箱里一通猛翻,找出了一本日程本和圆珠笔。
  这本子是之前菜菜送的礼物,他用是没怎么用过,净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具英大脑还有些发热,三步并两步地冲回露台,啪一下把本子拍在桌上,打开手机电筒,埋头写下几个大字
  【想问韶哥的问题】
  写完后坚定地一甩头:真的很多!
  韶页侧头看着这七个大字,默默拿过明具英的手机,帮他举着。
  光源稳定,明具英却不知从何下笔。
  刚才冲下楼时,他感觉自己有无数问题可以列出,但真要写,却一件也不能化为文字。
  踌躇一会儿,明具英放下了笔,手指扣着纸页:我就问一个可以吗?
  嗯。
  明具英轻轻把日程本合上,再翻开封底,透明的夹袋里,塞着一张纸片。
  他小心地把纸片取了出来,翻面。
  欲望明具英深吸了口气,是什么?
  韶页微微低头,平静地看着那张,从预言屋出来时,被他随手丢弃的纸片。
  不好意思韶哥。这是那天事前会议的时候,我从垃圾桶里
  对不起。
  韶页突然开口。
  他的手指轻轻盖住那两个字,在桌面滑动,最后捏起,夹在指节中,轻轻扬了扬:只有这个,还不能告诉你。
  节目组要求8点起床妆发,明具英提前五分钟睁了眼,在床上滚了一圈。
  一夜无梦,算是个好觉。但醒来肯定没那么畅快。
  昨晚在露台上,韶页没收了他的小纸片。
  睡了一觉,他都想不起韶页那时是什么表情,在印象中,是一种模糊的平淡。
  是自己太顺着杆往上爬了?明具英又开始想。
  还是他触及到了一个真的不能问的话题?
  明具英叹了口气,再重重吸了回去,摸出抽条袋抽了出来。
  红条:必!镜子。
  黑条:禁!逃避。
  这又是个什么风格?
  这些日子抽条袋可谓变化多端到有点放肆。明具英磨牙盯着短短的两张纸条,还他妈挺高冷!出来个名词!
  明具英懒懒挪进了洗手间,开水龙头,往脸上扑腾了两下,草草洗漱。
  抬起头时,对上的自然是镜中的自己。明具英看了一会儿,用手指弹了弹镜面。
  换完衣服,他犹豫了几秒,打开窗帘。和韶页房间连通的窗台上空无一人。明具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揉着头发下楼。
  他刚下楼梯,就撞上了宝姐。宝姐惊喜地嗨!了一声:你也起来了啊!
  大家都醒了吗?
  宝姐转身领他下楼:都在餐厅吃早饭呢!快来,我还想叫你起床呢。
  到了餐厅,果然都到齐了,还聚着一圈工作人员。
  明具英探头,先搜索到了端着咖啡的韶页。
  韶页正听万火宝说着什么,还嗤笑了一声。看起来精神和心情都很不错。
  万火宝先注意到明具英过来,疯狂招呼:Bro!
  明具英走得堂堂客厅大路,姿势却有点狗狗祟祟,他本还想多看韶页两眼,被万火宝一喊,直接定在原地,半天才僵硬地举起手挥了挥。
  他被宝姐带到韶页身边坐下,面对着摆好的各式早餐愣了一会,听到身边低低传来一声:睡得好吗。
  吃饭时听宝姐说,昨天没到场的制作人白态百和导演海木今天都会来。
  按理说这俩人来是天经地义,但宝姐却说出了一种大驾光临的感觉。
  明具英是最后弄好妆发的。住所负一层有片单分出来的拍摄区域,他进门时所有人都已到位。
  白态百和海木坐在两把矮椅上,面对着四位端坐沙发上的成员,整体气氛异常压抑。连唯一有效技能是暖场的万火宝都显得十分萎靡,坐在沙发尾端一会儿抠手一会儿挠胳膊。
  在这股浓浓的阴沉气氛中,最晚到场的注定要承受所有人同时射来的目光。
  明具英在重压之下,优雅地小退半步,开始带门:打、打扰了。
  他这句话像触动了什么开关,阴森的空气一下消散,万火宝连蹦带跳地冲过来,把他拉进房间,死死按在沙发上。
  白态百重重咳嗽了一声:到齐了,到齐了。大家好,大家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那个我们那个
  陈玉珂啧了一声:怎么啰里啰嗦的。
  海木赞许地看向她:是吧。
  白态百突然遭受两方势力打击,痛苦地挪了挪椅子,把自己贴在墙边:那个多余的解释就不做了。今天我跟海木会全程紧跟拍摄,大家加油,大家加油。
  海木带几分怜惜地看着白态百,也把椅子后撤了一些,看了看等在边上的宝姐。
  宝姐立刻小滑步冲来,拍了拍手:所以!今天我们想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不会有什么劳力任务!好了时间已经差不多,让我们开始快乐的拍摄吧!
  她用儿童节目主持人的腔调顺了场后,立刻意示拍摄开始。
  明具英从坐下起,就始终盯着白态百那张跟师父八成像的脸。头一次见的时候只觉得诡异,现在看他脸上委屈的表情,得到了一些扭曲的乐趣。
  他的位置仍然在韶页边上,早饭时韶页毫无反常,毫无反常到让明具英有些异常的感觉。
  宝姐今天仍然担任cue流程的角色,她跟身边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后,点头微笑,转向《试试看》的五人:昨天,我们《试试看》成员为一对新人送上了特别的祝福。今天,我们又迎来了全新的目标对象!不同的是,他们已经来到了现场,现在,就让我们欢迎他们吧!
  在工作人员们的掌声中,房门再次打开。
  五个身着异色阔腿裤的男孩儿十分活泼地小跑进来,飘逸的裤腿恍然间成为一道彩虹。
  五人站成一列,打了一套组合拳级别的复杂手势,齐声喊道:你心里的盒子,Unlock!大家好,我们是BOX5!
  第46章 46 几个小人。
  《试试看》第二个任务的拍摄场洗手间里,明具英倒退两步,向面前五人抱了个拳:好久不见不对刚刚明明已经见过了吧!
  任务嘉宾BOX5将明具英包围成了WiFi的发射点,要不是他们脸上的笑容纯真且热情,实在是完美的中学霸凌场景。
  BOX5的队长王牌舞神上前一步,握住了明具英湿漉漉的双拳:明哥!刚才我们都不能单独向你问好道谢!终于找到机会了!
  一小时前,在《试试看》的成员住所里,BOX5惊喜出场。
  他们就是这次的委托任务的嘉宾,五人飘荡的彩虹阔腿裤一出场,迅速勾起明具英的回忆,让他回到了那个腥风血雨的跳舞机之夜。没想到的是,任务还真跟那天晚上相关。
  BOX5通过那晚获得了由韶页制作新曲的机会,现在新曲已经录制完毕。今天交给《试试看》成员的任务,就是帮他们拍摄一个概念短片。
  明具英努力挣脱了王牌舞神(原名成泽)的铁掌。他刚上完厕所洗完手,擦都没擦干,不适合如此亲密的接触。他边抽纸擦手,边干笑道:不用不用。
  BOX5之所以能获得韶页制作新曲的机会,是因为赢了跳舞机大赛,而之所以能赢,是靠明具英帮他们杠出了一片天。
  BOX5在任务说明时并没直接向明具英道谢。
  一是因为偶游赛基本属于地下活动,不能直接放在节目上说。且跳舞机之夜的前因后果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他们得到这首歌的过程还是不表为妙。
  二,则是他们用很长的篇幅重点感谢了韶页。
  这是很自然的事,韶页近年开始回归电影音乐制作,流行乐上基本没怎么动静。突然给一个偶像团体制作新曲是绝对的奇闻。现在BOX5还没放出这个消息,一旦披露,绝对会赚足热度和视线。
  且不止如此,BOX5对韶页还有更深一层感谢,那就是韶页给了他们创作的机会。
  据他们说,韶页主动询问了他们有没有创作的想法,最后也真的采用了BOX5提供的旋律,填词也委任给他们。
  BOX5以舞蹈为中心,但其实有两三名成员一直有创作的意愿,可惜公司并没给过他们机会。
  韶页这一来算是实现了他们的梦想,五个男孩当时讲述极度煽情,要不是万火宝过分夸张的嚎叫打散了气氛,完全可以竞争年度综艺催泪片段。
  明具英淳朴少年,格外吃这一套,嗷嗷沉浸,差点就忘了其中还有自己的功劳。忘记自己曾经是多么伟岸的站起身,高喊一声我有异议!,直指韶页因不满BOX5五色阔腿裤就淘汰他们的行为是多么有失公允,完美逆转了比赛的结果!
  现在回想起来,明具英很有一点得意,很想帅气地往哪儿一靠,一扬手来点金句。
  奈何边上不是洗手台就是厕所门,他只能勉强抱胸,压低声音道:哼哼。主要还是你们自己有实力啦!不过
  明具英正经一点:你们把短片交给我们拍没关系吗?这还挺重要的吧?
  BOX5新曲的MV还没拍,说是要等他们这个概念短片出来,再延伸拍摄MV。
  BOX5听他这么说,都笑了起来。
  成泽犹豫片刻后,再收敛笑容认真道:明哥!无论是韶神制作新曲,还是由你们拍摄短片,都是我们占了大便宜的大机会。真的千万不要再跟我们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