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地面的瓷砖多出许多碎裂,堆积又干涸的血迹或是陈旧成黑色或是新鲜粘腻。
  这才算是重头戏,纪乐想了很久,也没能往前走过去,并不是害怕,而是前面的血迹看上去真是
  太恶心了。
  没有品位的鬼怪,让尊贵的凶神难以接受。
  纪乐低头看看自己干净的鞋子,想想觉得不能变回原身,那样白白的毛毛更容易沾到脏东西,于是侧头看看秦意。
  一眼两眼,可爱极了。
  秦意被紧盯着看,开始还不太明白,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低笑着冲他伸手。
  要抱抱吗?
  纪乐摇摇头:不要抱。
  秦意走到他面前半蹲:那背你。
  纪乐这下乐呵呵的跳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走吧走吧~
  秦意是龙族中的异类,没什么严苛的洁癖,也不嫌脏,高高兴兴的背着小兔子大步往前走。
  眼睛会骗人,嗅觉会带着迷惑,纪乐就将视觉与嗅觉封闭,把下巴放在秦意的肩膀上,静静感受。
  小兔子没了动静,秦意有些不习惯,将他往上背了背,柔声问:累了?
  纪乐小声开口: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说你是猪,是我不对。
  犼兔子突如其来的反省,这可比眼前的血路还要吓人!
  秦意忙说:也没有
  他没说完,纪乐却又开口。
  让一头猪背着我,也太丢人了。
  说罢他拍拍秦意的头:还是龙比较好。
  秦意:
  秦意没再说话了,不知是喜是悲的背着纪乐走。
  纪乐倒是在他背上趴的安稳,秦意身上暖呼呼的,让他有些想睡觉。
  突然秦意的脚步停了下来,纪乐封闭了两处感官,终于能察觉到一丝端倪。
  在整个建筑中,到处飘散着怨气与邪气,混杂呢喃着什么。
  他并没有急着睁眼看,而是贴近感受,竟然听到了阵阵若有似无的诵声,像是祈祷又夹杂这撕心裂肺的呼救
  直到秦意拍了拍他的腿,纪乐这才恢复了感观,血气浓郁的冲到鼻子里,让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而再抬头,纪乐惊讶的发现对面站着的两个人,竟然是另一对纪乐和秦意。
  这倒是很有意思。
  想秦意所说,这座图书馆像是积木,是可以被任意抽条的,但再造出另外的自己,又是什么目的呢?
  耗时费力。
  分明是假的,可他们的神情却与他们相似,就连撞上他们的错愕也分毫不差。
  纪乐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照镜子,好玩的心情下,又觉得有些诡异。
  他从秦意的背上跳下来,再看过去,对面的两个人也往前走,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这让纪乐感到诧异,他伸手摸了摸对面人消失的方向,回头看向秦意: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你也看到了吧?
  秦意点点头,目色凝重起来。
  他转头看向最中央的圆形香烛,在空气中画下一道灵封,推进这香烛内部,却没有受到反弹。
  这代表着,象征祭祀的香烛仍然发挥着原本的作用,带给久久不散的怨灵们历史悠久的超度。
  纪乐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又骤起小脸,难得认真的拉着秦意再往前走,越过时钟,走了第四圈。
  时间的流逝,代表着他们并不是无限的困在这里,纪乐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总算没有急躁的打碎整个空间,而是耐心的往前看。
  直到又走到了熟悉的地方,纪乐忽然停住,盯着那本落在地上的《时间简史》,心中升起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这里的血迹较多,坑洼不平,秦意想了想,伸手牵住纪乐,捏捏他的手指说:走吧。
  而再往前走,整个空间传来细微的震荡,果不其然,前面再次出现了两个人。
  这下就是纪乐,也忍不住小小的吸了一口气,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秦意正背着纪乐。
  显而易见,正是上一次走到这里的他们。
  第十六章 头上总要带点绿
  正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很快面前的他们又消失了,纪乐走上前伸手乱摸:怎么有点熟悉呢
  显然这里的空间大有蹊跷,秦意将他拉到身边:我们猜错了,有问题的不是空间,是时间。
  纪乐点点头:你说的对,这里的时间被拆碎了,每个时间的'我们'都撞在了一起,可这算什么,有什么意思,难道想叫人惊慌失措,然后去杀掉另一个时间的自己?
  不同时间的人事物都会有不同的空间法则,法则不会允许时间被打乱,可这个空间却不一样,积木塔的说法也算正确,这里的空间时间都已经被切碎了。
  如果始作俑者想的话,他们甚至可以在这里看到很久之前的人与事。
  放出简单的映像很简单,可以让两个时间重合对接却很难做到。
  纪乐两只白耳朵又跳出来,随着思考乱晃:这种捉弄人的方法好像常羲哦。
  常羲?秦意想了想问:你是说,月母常羲?
  纪乐点点头:就是她,不过如果是她的话,才不会只做这些小把戏,那个常羲最烦了,每次都找烛阴麻烦。
  他脸上写满了厌恶,接着又说:而且羲和不会让她出来作乱的。
  传说中羲和为日母,常羲为月母,共同掌管时间,秦意倒是听过这两位神尊的名号,但也不算了解,疑惑问:她们的关系很不好?
  纪乐却摇摇头:她们关系很好,因为本来就是一个人。
  怕秦意不理解,他又伸出左手和右手演示:就像这样的关系!
  秦意目色深沉的看着纪乐,忽然问:乐乐,你究竟多大了?
  纪乐骄傲的扬起小下巴:比你大了一万岁呢!
  秦意的神色复杂,喃喃道:不太像。
  纪乐泄了气:因为我有一万年都在睡觉嘛。
  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不会说话。
  纪乐瞥他一眼,指着中间的圆形香烛说:这里的东西,大概是在模仿常羲,常羲那个烦人精陨落前留下不少术法,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被什么东西学去了,真麻烦
  秦意也看过去,蹙眉道:这里十七楼的收藏室,放着一个日晷,这里的邪灵无体,应该有媒介才对。
  没文化的纪乐乐好奇:什么鬼?
  秦意被他惹笑,拉着他楼梯口走:不是鬼,是个有年头的古董,几年前我看过看一眼,也算带了些灵气。
  这里的邪物打定主意不让他们往上走,走到楼梯处,秦意到底还是动手砸了个破口,纪乐立刻问:不是不能动手?
  秦意拉着他往上走:是你不能动手,而且这里的东西也不值钱。
  啊!你怎么不早说,白绕了好多圈。
  秦意轻咳一声,没敢说自己就是想牵着他多逛一会。
  而一往上走,外界的声音便慢慢回归,纪乐立刻甩开秦意,自己噔噔往上跑。
  秦意手里一空,无奈的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的快,很快跑到了十七楼,纪乐刚从楼梯口探出个头就顿住了,他动动鼻子,拦住秦意道:有人诶。
  秦意这才察觉,被纪乐鬼鬼祟祟的拽进里面的走廊,又做贼一样偷偷往收藏室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进来,但秦意还是没出声打扰。
  但这样的奇妙历险对纪乐来说却很好玩,隐藏了气息扒着门缝仔细看,收藏室里一个圆盘子前,正站着一个男人。
  纯种人类,可身上却带着几百年的道行,远看着气息有些杂乱,但应该不是好惹的人物。
  这人手上有个带着白穗的棍子,纪乐总觉得眼熟,戳了戳秦意问:他是个道士哦。
  秦意挑眉:你竟然知道道士?
  纪乐觉得自己好像被小看了: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他这句说的声音实在大了些,毫无偷看的自觉,站在日晷前的栖语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看向门口,不耐烦说:要进就进,贼兮兮的说什么呢?
  这小道士的态度极差,说起话流里流气的,不想道士,反倒像个小流氓,手拿着拂尘,却也没什么仪态。
  纪乐被他这种态度激怒,立刻要过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好在秦意拉住他,才没让他直接冲上去打人。
  两人走出去,栖语转头看见秦意,倒也没觉得惊讶,态度却恭敬了不少的打了声招呼:原来是秦六爷。
  纪乐抬头看秦意:你们认识?
  也不能说认识,许多人认识秦意,可秦意却不认识这个道士,但能叫他一声六爷,又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妖管局的执法者。
  秦意现在对于妖管局可是千防万防,心思转了几个弯,先发制人道:妖管局执行任务,为什么没有先通知我?
  没通报就行动,本来也是他理亏,栖语原本嚣张的气势又被灭下去几分:这,我也是偶然走到这,发现这里有异样才进来的,没想到六爷就已经来了。
  秦意没再为难,叫栖语能顺利的将这里的怨鬼抓捕。
  纪乐却好奇,想知道来龙去脉,问道:小道士,你知道这里的是什么东西吗?
  秦意与纪乐虽然厉害,可对于与人类相关的鬼怪却并不如这些道士,到底是隔了物种,脑回路都不同,消灭容易,想彻底搞懂却难。
  栖语解释道:这里是六爷的地盘,那你们肯定知道这地方原来是个乱葬坑,供着这大香烛才安稳,原本是不该再有这种事的,但最近很多沉睡的邪祟都苏醒了,这里怨灵也一样。
  他说着,手上将一张符纸贴在日晷上:做这个大一个局,是因为这些东西想要出去。
  纪乐侧头:出去?怎么出去?
  栖语道:你们来的时候难道没看到,另一个自己吗?
  纪乐点头:看到了啊。
  看到不就是了,这里血气浓重,却没闹出什么事来,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说着,手下符纸开始燃烧,烧成黑色的火,纪乐本能的觉得厌恶,伸手捂住鼻子嘟囔:难闻。
  不仅难闻,这个气息,怎么感觉和那个偷走自己灵力的小贼很像?
  纪乐紧盯着栖语,心中升起了几分质疑。
  栖语回头看他,秦意状似无意的接道: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无数邪灵,想要占据人身,夺舍出去?
  被秦意的话一岔开,栖语便没在意纪乐了,点点头说:算是吧。
  我们会看到自己,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切碎的时间点,寻找人最脆弱的一刻,这东西贼的很,就像我们看电影一样,一分一秒岔开分析,找准了就趁虚而入。
  这些邪物魂魄不全,就先是寄生在人体内,一点点蚕食,这时候人的精神也会越来越差,最后倒也不会真的将人杀死,但比把人杀了还要恶心。
  秦意挑眉:融合?
  栖语点点头:猜对了。
  这真的是比死更痛苦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支配占据,最后变成没有只知觉的灵魂组件,而这个漫长过程里,连回避也不可能。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纪乐听明白了,嫌恶的摸了摸手臂,等栖语将怨魂尽数收走,秦意才问道:你说最近有很多邪祟苏醒,这是怎么回事?
  栖语肃然道:因为犼兽苏醒了。
  突然被点名,纪乐的耳朵又蹦起来,下意识往秦意身后躲了躲。
  栖语只当他是只胆小的小兔子,听到凶煞的名字就胆战心惊,看他一副可爱模样,忍不住起了坏心眼吓唬小妖精:小心点,犼兽专吃你这样的小兔子!
  纪乐:???
  我吃我自己?
  秦意面上倒是看不出异样,翻出奥斯卡级演技严肃问:邪祟苏醒与犼有关?
  纪乐也想问这个问题,于是眼巴巴的看过去。
  栖语被他紧巴巴盯着,向来厚脸皮的人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移开眼说:当然有关,犼是上古时候的凶煞,这下跑了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邪祟凶煞最慕强,就也纷纷跟着醒了。
  秦意没想到这些东西也跟风,倒是没再说什么,反而一转头,就看着纪乐认认真真的盯着栖语看,看的秦意心底窜出一股酸火。
  他正想拉着纪乐离开,纪乐却走上前主动问: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秦意还从没见过纪乐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伸手去拉他的手嘟囔:回去了。
  纪乐不耐烦的拍开他,栖语笑起来:怎么,你要来和我学道术吗?
  道术很厉害呀。
  纪乐勾起一抹笑,在夜晚看着颇有几分妖鬼的蛊惑意味:我灵力不多,你知不知道什么道术能给我一下子增加很多灵力啊?
  他笑的好看极了,秦意站在旁边,酸气漫天。
  栖语却是个大直男,嗤笑道:哪有那种术法,你还是好好修炼,少想这些歪门邪道。
  他这话说的自然,纪乐犹豫一瞬,心道难道他认错了,想了想,又不死心的问: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们做朋友嘛!
  秦意死盯着栖语,几乎要用眼神在他身上剜出个洞。
  小兔子精天真可爱,栖语回答:我叫栖语,你叫
  他本想也问问小兔子叫什么,可话说一半,秦意的视线更冷了几分。
  栖语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只觉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匆忙道:我我还是先走了。
  总觉得这秦六爷奇奇怪怪的。
  说罢他立刻溜走,纪乐却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栖语,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