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他吃惊地问。
  “参加校招后不久,”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从楼顶摔到平台,腿戳到了一条钢筋上弄的。听说就是那根钢筋救了我的命,把我卡在那个半米宽的平台上了。”
  何谨修猛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不记得了吗?”
  韩念初摇头,“可能是脑袋撞伤了,只记得我当时在打工的店里睡觉,醒来就在医院里,后来那一个星期发生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
  何谨修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着去触摸那个丑陋而狰狞的疤,却在摸到时,手却像被烫到一样,急忙缩了回来。
  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阴沉得可怕。
  韩念初看到他的举动,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不舒服的感觉,扯下裙边遮住了那块疤,翻了个身躺下,静静地,心中好像有千头万绪,转瞬又一片空白。
  她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想说。
  他似乎也静静地没动。
  房间里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韩念初感到沉闷得透不过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按熄了灯。一阵窸簌的响动后,他又靠了过来,从后面紧紧地搂住她。
  黑暗中,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手伸过来,摸到她的手握住。
  “阿念!”他的声音轻柔又坚决地响起,“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韩念初蜷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何谨修醒来时,床的另一边又是空的。
  他又如同从前一样,在一团灰蒙蒙的情绪中坐起身,手掌托住额头,沉郁地发呆。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期盼的亮光,随后便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跑到楼梯前,见韩念初在玄关蹲着,从面前的一个纸箱里翻找东西。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梯,跑到她身后。
  “你醒了?”她转过头,仰起脸对他说道,“早餐在桌上。”
  说完,她又转回头在纸箱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硬壳书,翻到书的封底,她拿小刀沿着封底内页的边沿割开,取出里面的一份文件,展开了放到旁边的一叠文件里;才又拿出一本硬壳书,像刚才那样割开用纸糊过的封底内页,取出文件。
  何谨修拿起文件来看,是保险合同的其中一页,“为什么要这么放着?”
  “我叔叔那家人其实很蠢,他们不会看这样的书,即使搜我的东西,也只会随便抖一抖,没东西掉出来就不会仔细看了。”韩念初说,“十年来,他们天天进我的房间,这些书就码在床头,他们却看都没看过这些书一眼。”
  何谨修听了上半句不由得为她的聪明机敏骄傲,而下半句听到她说“十年来”,心头蹿起一阵怒火——
  十年前,也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那家子混蛋把一个小孩子逼成这样。
  “我要跟他们打官司,”韩念初说道,“把他们赶回乡下去。”
  “就该这样!”他的怒火可以发泄出来了。
  “你那张名片可以给我么?”
  “什么名片?”
  “就是你当时扔到车外的那张名片,我还给你了。”
  何谨修想起那一幕,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摇着头说:“不给。”
  韩念初也没勉强他,拿起那些文件,刚站起身,何谨修就把文件都接了过去。
  “我会把这些证据给律师,需要你签名的文件我也会拿来给你,”何谨修说,“就算你要跟他面谈,我也得在场。”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韩念初转身往餐厅走。
  何谨修走在她身后,心想着他才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傻事,万一哪天她一个想不通,让这些律师替她打离婚官司怎么办?
  但他还是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出面的话,他们会更认真的对待,不会给那家人留丁点儿余地。”
  韩念初没再说什么,韩云秋和江临远结婚,江临远肯定是帮着他们的,她势单力薄,稍微拖一拖,杨荟文有时间把房子过户给韩云秋。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先打遗产官司的原因,如果律师的能力效率资源不够,财产纠纷案受理的间隙让她有时间将房子过户给韩云秋,就算胜诉,能执行到的只有韩友德那个破烂的二层小院。那个小院,就算贴封条,被拍卖,也不会有人买。
  她拿出燕麦片倒进碗里,加了牛奶放进微波炉里转了半分钟,提醒何谨修道:“我堂妹要嫁的那个人家里很有钱。”
  “叮”的一声,她从微波炉里取出燕麦牛奶,放到何谨修面前,才在他的对面坐下,“如果他帮忙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我会让他一个像样的律师都请不到,”何谨修看了一眼煎蛋,蛋黄硬梆梆的,“我喜欢吃蛋白焦边,蛋黄还在流动的煎蛋。”说完等着她生硬地怼回来。
  韩念初只是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嗯,我找找方法。”
  何谨修吃完噎嗓子的煎蛋,喝牛奶的时候才想到什么,对着蹲在洗碗机前的韩念初说:“你堂妹结婚的那个对象,是不是我上次送你回家时见到的那个。”
  “嗯,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吃完东西,把碗盘放到水槽里,水龙头冲过一遍后递给韩念初,“那个人现在住哪儿的?”
  “在我家对面租了房子住。”
  何谨修的手一滑,盘子“当”的一声掉回水槽里,他也顾不上,急急地说道:“你不准继续住在那里了。”
  “为什么?”
  “我不高兴你跟他离得近。”
  “他们结婚了就不会住那儿了,”韩念初把洗涤块塞进去,关上洗碗机的门说,“我那个堂妹要住这个区的复式或者大平层呢。”
  何谨修转过身来,望着又去擦桌子的她说:“我们先说好,不管他们结没结婚,等我们从苏黎世回来,只要他还住在那里,你就得搬出来。”
  “那我去哪儿住?”韩念初疑惑地问。
  何谨修恨恨地咬牙,“你说你去哪儿住?”
  韩念初还是没明白,不过这种“回头再说”的事,她向来不会提前去跟人争辩,只草率地点了下头说:“收拾完了,你换好衣服我们就该走了。”
  车在公司楼下停好,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能不能在你的办公室给我加一张桌子?”韩念初问。
  何谨修有些意外,她一向谨守规则,即便两个人交往了,她也从来不在公司表现出跟他多特殊的举动。
  似乎就是从昨天她当着众人拉住他开始,她有些不一样了,今天甚至提出了办公都要共处一室的要求。
  这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呢?
  “我让人搬张桌子进来。”他说完,走出了电梯。
  一小时后桌椅就送来了,深灰色实木桌子,韩念初让人放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她的视野又没有遮挡,能一眼看尽整个办公室。
  她拆装好电脑后,在显示屏上夹了一个摄像头。
  做完这些后,她进入工作状态,好像真的就是需要这块地方而已,倒是何谨修被严重影响,不时地朝她那里瞅上一眼,见她只顾埋头敲键盘,又没趣地收回视线。
  十点左右,小曲送文件进来给何谨修签名,她站在何谨修旁边,将一份文件放他桌面上以后,就将剩下的那叠文件抱在胸前,右手连同手机和文件一起握着,这么一看,仿佛就是随手握着手机和文件,丝毫不会让人起疑。
  何谨修专注地读阅文件,小曲的手机稍稍地离了文件夹,拇指塞进文件和手机的间隙里,她垂下眼眸,瞄向手机屏幕前,仍然保持着机警和谨慎,目光将四周扫了一圈,看到角落里盯着屏幕工作的韩念初时,她的神色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和文件握得紧紧的。
  韩念初在视窗里看到这一切时,不由得惋惜,转念一想,何谨修是相当敏感的了,而她还能得手那么多次,显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抓到她的。
  她现在完全可以冲上去检查她的手机,运气好,说不定能翻出一些照片,然而这都是可以抵赖的,最多是民事纠纷。
  何谨修曾遭到过那样不堪忍受的折磨,她还敢这样对他,至少得让她背上一个案底,身败名裂。
  小曲没敢轻举妄动,拿到何谨修签字的文件就出去了,韩念初将视频存盘,忽然想起什么,去了里面的套间。
  她每个角落都没放过,尤其是视角最好的几个点,插座,无线路由器,电视,夹缝,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似乎她们还没有寻找到机会在这里下手。
  衣帽间和浴室都检查过以后,她走回卧室,坐在床上,从这个角度,细细思索还有没有被她忽略的死角。
  半晌后,她摇摇头,苏锦电脑上的照片背景没有这个套间的。何谨修重视私人空间,离开或者下班都会锁门,要在这里下手难度太高。
  正要爬到床沿下床,何谨修却推门走了进来,她一个怔忡,就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望着何谨修。
  又是一丝异样划过心头,让她怪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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