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尚喜依言照做,拿了一块布从前往后地勒住常青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宋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才道:国师大人既然想好了,那便如此吧,臣先告退一步。
  在场三人心里都清楚,玉玺是慕襄放弃问责慕钰鼓动亲卫刺杀新皇的条件,玉玺到手,便视为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师禾也起了身:晚膳时本座会将玉玺一同带来给殿下,先走一步。
  他
  常青虽未成人,但如殿下所说,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为负责。
  师禾这话的意思竟是不再管了,任由慕襄处置常青。
  那便处死吧。慕襄紧紧盯着师禾的背影,可师禾闻言只是微微一顿,便毫不停留地离去。
  你看,国师大人也救不了你。慕襄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呼吸还紧了几分,他不太舒适地松了送衣襟,面对尚喜时却还是带着隐隐嘲讽。
  如果能让你这种恶毒之人陪我一同去死,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慕襄微微皱了下眉,身体的不适感更重了。
  他很快意识到是常青刺向他的刀淬了毒,但也没多慌乱,只是看向心急的尚喜:把他关进密室里。
  奴才领命尚喜着急上前,御医已经在外等候多时,殿下快些召见吧
  慕襄没说话,不是不想说,是没了力气。
  他站起身时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撑住扶手才勉强站住。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最后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倏地出现,耳边还响着常青地嘶吼声:国师大人您怎能救这乱臣贼子!
  是啊,慕襄缓缓倒下
  他心狠手辣,残害他心爱的学生,救他做什么呢。
  一个不太/安稳的梦。
  慕襄所行之处尸横遍野,这里像是一座城池的外墙,一具具尸体被人从高墙上扔下,四处都透着腐烂的气息。
  不远处墙边有一具躯体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慕襄走来。
  他下意识地上前,本以为是位活人,却不曾想走近后,看到的是一具浑身腐烂的尸体,脸上空荡荡的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窟窿,泛着浓重的死灰色。
  慕襄呼吸一窒,看见了腐尸胸前的红绳玉佩。
  那是他母后出生时送给他的诞生礼,被他一直戴在身边从未拿下过。
  这具腐尸原是他自己吗
  躺在养心殿榻上的慕襄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
  御医申卓墨恭谨地候在一边,看着师禾给慕襄施针。
  他看不懂慕襄,为什么不趁人病要人命,直接杀了前太子慕钰,而是放任他待在牢狱里,甚至不阻止任何人前去探望,难道就不怕养虎为患?
  他也看不懂国师,明明前太子才是他的学生,但国师不仅不急着救前太子,反倒是在这闲适地为慕襄之毒施针。
  明明这个毒他都难从下手,只要国师坐视不理,那前太子就能挽回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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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第 6 章
  面前腐尸身上的腐肉慢慢脱落,化为了一具灰白色的骷髅,只剩下脖子上的红绳玉佩随风荡起。
  骷髅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只是想看看,究竟要来多少次,他才会
  他才会什么呢?
  后面的话慕襄没再听清,而是因为胃里的翻滚从梦中惊醒,猛得起身扒着床榻呕吐着。
  慕襄吐得极其狼狈,眼泪都溢在眼角,睫毛湿润地沾在一起,配合着他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脆弱。
  喝点水。一只手伸到慕襄面前,手上握着一只杯子。
  他愣愣接过,抬起眸时看见了师禾,不过好像换了一套衣服,这间虽也是白色,但比之前那件要更素一些。
  师禾注意到他的目光:殿下前面吐了我一身,刚换过。
  慕襄迟钝地点点头,喝了两口水后重新靠躺在床上:我
  他还没说完就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喑哑。
  常青刺伤你的匕首上有毒。
  嗯
  出乎意料的,虽然慕襄差点没了性命,却没在第一时间追究常青的罪责,只是眼神有些放空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要记得,受伤第一时间先处理伤口。
  慕襄回过神来,没死就好。
  师禾:
  他唤了声:把申御医叫来。
  尚喜早就候在一边,恭谨道:喏。
  申卓墨很快拎着一个小箱子来到了塌前俯首:臣见过殿下。
  慕襄不明所以地看向师禾:国师叫申御医来做什么?
  师禾说的云淡风轻:剐肉。
  慕襄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上下看了眼申卓墨:剐谁的肉?
  申卓墨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慕襄,也不敢回话,倒是师禾给慕襄解了疑惑:自然是剐殿下的肉。
  慕襄: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自己到底还在不在养心殿里。
  是不是慕钰已经从牢房里出来了,现在这个什么剐肉就是想着折磨他的法子。
  师禾打开申卓墨端着的箱子,从里面找出一把合适的刀:殿下不肯乖乖地及时处理伤口,自然只能这么处理了。
  慕襄沉默地看向自己手臂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它
  申卓墨善解人意地提醒道:殿下,不是这道。
  慕襄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宫变那天,自己制服常青时手臂上被割出了一道小伤口。
  后来不仅淋了雨,他还带着伤去在浴池里泡了近半个时辰,随后就睡下了,什么处理都没做。
  师禾看向尚喜:将殿下扶起来。
  尚喜连忙上前,却被慕襄挥退,他自己慢慢地用手臂撑起身体,坐直在塌上。
  师禾:殿下将手给我。
  慕襄愣了一秒,迟疑地抬起手,放在了师禾的掌心。
  师禾:
  他将自己的手移到慕襄手腕处握住:申御医可以动手了。
  慕襄久久没能回神,全身心都紧绷起来,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和师禾皮肤相触的地方。
  他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师禾的体温,和平日的冰冷不同,师禾皮肤是温热的,带着些许暖意。
  因为太瘦了,他的手腕能完全地被师禾掌心包拢。
  申卓墨捋起慕襄的宽松的袖袍,尖锐的刀伸出那处深红色的伤口。
  慕襄打了个颤栗。
  不知是因为刀尖相触带来的疼痛,还是因为手腕处师禾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轻轻滑过。
  又痒又麻。
  疼?
  师禾手的力道和他外表的修长雅致完全不同,握住慕襄的时候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嗯。慕襄的视线从师禾的手上移开,看向自己的伤口。
  申卓墨虽为御医,但也没有为人剐肉的经历,因此第一刀下去时,不仅慕襄皱起了眉头,他自己也冒出了一滴冷汗。
  申卓墨偷偷抬眼看了眼慕襄的脸色,暗中叫苦。
  国师干什么把这种苦活交给他来做?还是做得不好就有可能掉头的那种。
  师禾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他求助的目光,直接拿过他手中的刀柄,微微坐在床边:殿下,冒犯了。
  申卓墨如蒙大赦地退到一边,松了口气。
  慕襄抿了下唇:你动吧。
  师禾垂下眼眸,一只手继续握着慕襄细瘦的手腕,一只手拿着刀柄轻轻挑起慕襄的伤口,干脆利落地刮下一片粘黏着脓水的肉。
  慕襄没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挺怕疼的。
  幼时在母妃的母家生活,和自己同龄的世子最爱欺负他,喜欢抢他的东西,喜欢在他走路的时候绊倒他,有时还会带人在他读书的时候扔石子。
  他本也应该如同各个世家子弟,如同慕钰一样学识渊博,懂得礼仪进退
  可他从出生那天起,就被一个不名的可能危害太子安危的预言驳回了生存的权利。
  若不是他的母妃当时是皇后,他怕是一出生就会夭折在皇城中。
  于是自幼寄人篱下,疼了苦了都无人言说,身上的伤口也只能独自舔舐着,等待着时间将它愈合。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殿下放松些。师禾拿刀面拍拍慕襄的小臂,示意他别紧绷着皮肤。
  慕襄强行让自己松弛下来,等待着师禾用刀尖第二次探入伤口。
  他重重咬着嘴唇:为什么不在我昏迷的时候
  剐肉。
  师禾将第二层烂肉剐下,撇进纱布里:殿下醒得太早了。
  申卓墨闻言帮忙解释道:国师大人给殿下施针解毒,耗费了三个时辰,拔针时殿下吐了血,溅在了国师大人身上
  慕襄明了,知道师禾是回去换了衣裳,结果刚回来自己就醒了。
  他道:今日麻烦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