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千年未有之变局
  “是啊……”
  韩卓武点点头,敷衍的应付道。
  眼中却有些不耐烦。
  他都不知道,这南宫裳看起来年纪不大,事实上年纪也不大。
  怎么年纪轻轻,就学会了这种阴阳怪气,故弄玄虚的强调。
  这些世家子便是这一点最让人讨厌。
  他正不耐烦,南宫裳却忽然抬头道:“先生之前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因为孤姓南宫,而我南宫家乃是天下十三氏之一。
  自神皇起,至今已有数千载。”
  他说到此处矜持又傲然的一笑,然后用看似平淡,但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先生可能不知道身为十三氏子弟看待这天下的心态。
  这天下浩浩荡荡,这大秦巍巍煌煌,在天下人看来,仿佛如青天在上,笼罩四野,无可抵挡。
  但在吾等世家子看来,皇帝也好,俊杰也罢,便是如太祖皇帝那样的开创英雄,如世宗皇帝那样的开拓大帝,宣宗皇帝那样的中兴圣君,又当如何,不过都是这荡荡天下的浮萍。
  或许会留下一二历史痕迹,但最终不过长河一瞬。
  便是这大秦,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天子便是真有太祖之英雄,世宗之壮武,宣宗之坚韧,也不过就是将这大秦的天命再续百十年。
  只有我等世家耸立千载,屹立不倒是何道理?”
  他说着也没用韩卓武回答,便自顾自的道:“其实无他,唯德行而已,吾等世家子,神皇时代铸就吾大秦诸夏之血脉。
  诸子时代,天下诸子皆出我世家之内,这天下文脉便是我世家一手铸就。
  然后列国时,也是我世家统领诸方,最终一统。
  及至前朝,暴君无道肆掠天下,也是我世家为先锋,诛除暴君,然后才有太祖一统天下。
  本朝更不用说,世宗开拓四域,抵定如今大秦疆域,我世家也是天下先。”
  说到此处,南宫裳终于长吸一口气,然后看着韩卓武道:“我世家有擎天之功,载道之德,因此长存,此乃天之道也。
  敢问先生,我世家顺天应道,复有何惧,何况无柄之剑。
  只要先生有建功之心,我世家便不惧先生之利!”
  如果赵信在此,必然会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大一段灌口,怎么没把你憋死呢。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但是韩卓武不是赵信。
  南宫裳的这种藐视苍生,高高在上的姿态,固然让他不舒服。
  而且按照对方所说,这天下所有的功劳都是他们的了。
  连本朝太祖定鼎天下,世宗开拓天下,也都是世家的功劳了。
  但是他却也不得承认,世家确实是根深蒂固。
  而且对方说的也有部分是事实。
  至少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对方真的已经延续的几千年,而且如今的天下文脉也确实都出于世家之人。
  虽然其中有很多本来不是世家,但最后却被世家吞了的。
  但如今天下文宗都在世家之内也是事实。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明白,皇帝这里他怕是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而当今大秦,能和皇帝搬腕子的,怕是除了那几家糟了反的宗室,便只有世家了。
  所以他沉思了一二,便长叹一声,“哎,吾空有报国心,奈何君王不受,既然如此,吾便信世家一回吧,希望小君侯莫要负韩某今日的信任。
  臣韩卓武拜见小君侯!”
  说罢起身拱手俯身长拜。
  南宫裳闻言哈哈大笑,连忙起身相托,“先生不必如此,孤今日来见先生是欲拜先生为师友,岂敢当此大礼。”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今天来是要拜师,顺便交朋友的,你这样搞我都不好意思了。”
  但韩卓武什么样的人,眼睫毛都是空的,自然知道他这话纯粹就是放屁。
  如果真要拜师交朋友,还需要之前那一套,不过口中却连忙道:“主公差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韩某既然以投效主公,若无名份,心岂能安。还望主公不要推辞。”
  这就主公了,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不让我拜我不放心。
  既然这样,那南宫小君侯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了,叹息一声道:“哎,既然如此,孤今日便托大受先生一礼,不过日后却不比如此多礼了。”
  于是便也松开了韩卓武的臂膀,受了他一礼。
  然后再重新落座,位置却已然不再是宾客,而是主从了。
  而且这位小君侯倒是也很快便进入了状态,虚言两句便直接问道:“未请教先生对当今天下局势怎么看?”
  韩卓武自然也不敢怠慢。
  他很明白,之前的话是南宫裳说服他,或者说是他要看看南宫裳的资本。
  来决定自己要不要投靠南宫家。
  而现在是南宫裳要考验他了,要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真本事,以此来决定他的待遇。
  不过他自持才华,倒也不惧,闻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主公有此一问,足见志向高远。
  不过在此之前,臣却也有一问要问主公,主公所谋者是在千载,还是在一代?
  若是在千载,主公不必问臣,因为世家之内便有比臣更高明百倍之法,便如主公之前所说,世家毕竟已存数千载了。”
  “嗯。”
  南宫裳微微点头,正要问如此要谋一代怎么说?
  却听韩卓武却一笑之后,话锋一转又道:“但要臣来说,世家这一次若不能谋一代,千载怕是难矣,在臣看来,如今天下已非列国之时之天下,也非大秦定鼎时之天下。
  实乃千年所未有之大变之时也。
  世家能存千载,却不一定能存于当下!”
  说着连忙抱拳道:“臣此言有些孟浪了,望主公恕罪。”
  南宫裳微微皱眉,不禁轻吸一口气,慎重的道:“轻先生不必讳言,有话尽言。”
  虽然韩卓武这个说法让他不舒服,不过此人倒是也有些胸怀,居然耐得住。
  “如此臣得罪。”
  韩卓武见此,不由微微点头,随即郑重的道:“臣如此言,其实有其两个原因。
  其一正如臣之前所言,如今之天下早已时过境迁,形势人心皆不复从前也。
  从前列国时天下文脉百花齐放,世家之学也是如此。
  所以人心不一,君王之权柄便不能一统。
  而如今自世宗以来,独尊儒术,百家之说虽然残存,却已然衰微到不披上儒家的衣裳,以儒自居。
  这般一来,世家其实早已不是世家,也世家之所以能称为世家,在臣看来便是因为各有家学。
  若是天下皆为儒生,世家又如何一直保持自己高于其他人之外。
  而且臣听说,皇帝在与刘穆之等人论天下时,便有言论说要大力改良造纸术,使书籍更加便宜,以便能够让天下人人读书识字。
  甚至天下居的那位三娘子,已经在大肆收拢工匠做这件事了。
  若此事真成了,那么敢问主公,世家将如何成为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