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心_分卷阅读_79
  是呀,同样是毁了容,她现在已经好了,而凌霏却还带着幕离,无法以面容视人。
  高傲如她,怎会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这样耻辱的败笔。
  她们本有积怨,现在,怕是已算得上真正的仇人了。
  “你现在,竟在帮妖族之人谋事。”凌霏语气森冷,“真是我仙门耻辱,今日你与这狐妖,一个也别想走。”
  雁回抱着蒲芳,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心中急切非常,她根本不去看凌霏,只对旁边的兮风道:“她要死了。她日日念叨着你,而今终于见了你,你却要了她性命。”
  兮风唇色被火光映得有些白。
  “妖物而已,死有余辜。”凌霏对兮风淡淡道,“道长切莫为这妖物心软,有被我修仙修道者大义。”
  “大义?”雁回像是听到了笑话,“何为大义?”
  她还欲多言,可倏尔间感到心头一暖,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只见空中巨大的狐妖踏风而来。雁回莫名的心头一安。
  天曜来了。
  在众仙惊诧之际,一人自狐妖背上跃下,落在雁回身边,没给任何人看清他面容的机会。
  一阵火焰迅速自他周身绕开,宛如涤荡一切的龙卷风,将修仙者们全部都扫到了一边。
  火焰的中心,只有凌霏与兮风堪堪能抵挡住了那一袭火焰。
  天曜垂头看了雁回一眼,见她浑身皆被染了血,眉头一皱:“受伤了?”
  雁回摇头:“血是蒲芳的,我只是暂时被封了经脉,无妨。”她将蒲芳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再多说,转身便走向那狐妖背上。
  烛离也在狐妖背上,见了一身是血的雁回与蒲芳,登时大惊失色:“你们你们……”
  “蒲芳伤得重些。”雁回将蒲芳放下,烛离立马探了她的经脉,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我们快些回去。”
  雁回回头,见天曜已转身往这边走来,那兮风道长也跟着迈向前走了两步,凌霏一叱:“妖族委实放肆!竟敢闯我三重山!”
  天曜闻言,脚步一顿,眸色薄凉的看了她一眼。
  仿似想起了那日天曜所施的法术,凌霏微微退了一步。
  没再纠缠,天曜踏上狐妖的背,巨大狐妖便御风而起。上了空中,飞往青丘领地之中。
  烛离照看着奄奄一息的蒲芳,雁回垂头看了看自己染着蒲芳鲜血的双手,沉默许久,问天曜:“好多天不见你了。你今天怎么想着找过来的?”
  “见你没再房中,探了翻你的气息,发现你到三重山了。”
  是了,天曜一开始便在她身上种了追踪的咒术的,一开始是没能力解,后来阴差阳错的也都忘了解,一直便让它留在身上,到现在也没什么必要去解这个法术了,留着便也留着了。
  雁回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又抬头问天曜:“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房间的。”
  天曜仰头望着远方,像没有听到雁回这个问题一样。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怎么会发现不了呢,雁回睡觉不喜欢关窗,他每天夜里回去,都会透过窗户望一眼,床帐之中她的睡颜。
  多日未见,不过只是雁回多日未见天曜罢了。
  ☆、第六十五章
  落到青丘国界之内时,天已近黎明,烛离径直将蒲芳拉到了三王爷府上。
  一则三王爷长岚常年病弱,府中药材一应俱全,二则蒲芳平日教养的医药童子也都尽数在此。
  一行人未及到王府,前面便已有火把照亮了路,是长岚已经带着府中童子在路上等着了。他眼睛看不见,但其他感官却比普通人敏锐许多,鼻尖一动便在尚且有段距离的地方闻到了血腥味。
  “去给你们师父看伤。”他吩咐候在身边的医药童子,“速速带回府内。”
  医药童子立马涌了上来,接过烛离扛着的蒲芳,疾步抬了回去。
  人群随着蒲芳而去,雁回一直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也不凑上前,神情好似也不再着急。
  天曜与她一同跟在后面,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雁回,只有他在看她:“你不要命的只身敢去救她,现在救了回来,你却不着急了?”
  雁回连头也没转,只答了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听起来有些寡淡无情,但仔细一品,在这样的时刻最苍凉无奈的,也莫过于这六个字了。
  她拼上性命,救的却是一个“可能”。天曜默了一瞬道:“雁回,你有仁心。”
  雁回这才瞥了天曜一眼:“有仁心的是圣人,我不是,我只是有人性罢了。”爱美色,贪财欲,会妒忌,会怨恨,也会热血,会同情,会舍命相救。
  对雁回来说,她觉得自己活得一点也不高尚,她只是像个俗人一样活,抛不开七情六欲,舍不下尘世浮华,她也只愿做个快乐的俗人。
  天曜默默的看着雁回,不再言语。
  蒲芳的伤治了整整三天三夜,她带出来的那些徒弟,没一个的医术比得过她,最终她的大弟子终是在蒲芳病榻前哭道:“只有师父能救自己……”
  但医者如何能医己。
  终是在第四天清晨,阳光刚落入她房间的时候,蒲芳醒了,她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那方正映着三重山山脉的影子。蒲芳看了许久,到底是将眼睛闭上了。
  片刻后,便没了气息。
  三王爷长岚坐在蒲芳床榻边上,沉默的坐了很久,最后还是让人将蒲芳葬了,葬在青草岗上。
  蒲芳入葬的那日天曜与雁回也去了,青丘国入葬太简单,棺椁入土,填土埋上,立上碑便算完了。送行的人一个个走掉,最终只剩下了天曜雁回和三王爷长岚。
  “这里没有树木遮蔽阳光,只要不下雨,什么时候都能晒到太阳,风也自由,她会喜欢的。”长岚嘴角勾了一抹苦笑:“二十年前,我便也是如此,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我以为回了青丘国,便不用再面对这样的别离,不曾想时隔二十年,蒲芳……竟也要我看着下葬。”
  天曜沉默不言。
  长岚微微一声叹息,似嘲似骂:“把野丫头一样的她捡回来,养了这么大,眼睛没给我治好就走了……”长岚声音一顿,竟已再无法开口。他一转身,不继续在坟边停留,不发一言的离开了。
  天曜陪着雁回静静站了一会儿,青草岗上的风确如长岚说的那样,东南西北都在吹,自由极了。只是将雁回的头发拉扯得有些凌乱。
  “天曜。”雁回倏尔问了一句,“当年,素影害你,你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没等天曜回答,雁回便摆了手,“不不,我不该问的。你就当没听到吧。”
  天曜也并没有回答。
  又静立了一会儿,雁回道:“你先回去吧,我再站一会儿。”
  虽然有点不想走,但既然雁回下了这般明显的逐客令,天曜便也没再多言——
  左右,他在这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是了。
  四周再无他人,雁回望着碑后坟上的魂魄,开了口:“你不去投胎,是打算在这里站成孤魂野鬼吗?”
  蒲芳影子在风中有些摇晃,她望向雁回,有点吃惊:“你还能看到我?”
  “我不想再看到你。”雁回道,“你变成这样就证明你心中尚有往事放不下,但那些事于你而言已是不该再去追的过去了。”
  蒲芳垂了眼眸:“我走不了。”她顿了顿,“你不骂我吗……那天你明明都那样拦我了,长岚也那样说过我了,但我还是不听,你不笑我吗,你应该说,你看,我早跟你说过,活该你自己不听……”
  “说这些话能让你活过来,我就坐在你坟头日夜不停的念叨。”雁回上前两步,拈下被风刮到蒲芳碑上的野花,“我笑你没用,你笑自己也没用,你能做的,就是理理头发,拍拍衣服,昂首挺胸的去下一个你该去的地方。”
  然后,剩下的事,自然该交给活着的人来解决。
  蒲芳听了雁回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