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二十五)
  萧予绫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向陪伴周天行而来的几个侍从,对如同一根柱子般挺直站立的王虎小声嘱咐道:“若是一刻钟还不见我回来,你务必要想办法告诉王爷,我被淮山侯找了去。”
  闻言,王虎十分诧异,惊道:“阿岭,你万万不可跟着曲怀去呀,难道你忘了刚才在亭中之事?他、他不是个磊落丈夫!他对你……”
  一旁的曲怀好似听到了王虎的话,颇有深意的对着萧予绫一笑,萧予绫接收到他的笑意,吓得赶紧打断了王虎的话,压低声音道:“阿虎莫说了,这里是他的地盘,我又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实在是推脱不掉。一切,便拜托你了!一刻钟后,请务必让王爷知道我的去处。”
  王虎颔首,如巨石压顶,只觉沉重异常。这个阿岭是王爷所偏爱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他们这些做侍从的都会被王爷迁怒责罚。
  萧予绫见王虎郑重答应,微微一拜,和曲怀离开前厅。
  曲怀一路抓着她的手,神情十分怡然,引着她走进幽径回廊,幽径两侧树丛郁郁葱葱,不见一个仆人。
  面前一片荫凉,阳光射到枝叶中,在绿荫道上投下斑驳的白点。萧予绫心里更加紧张,四下无人,地点隐秘,怎么想都是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好时机。
  走着走着,曲怀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她道:“阿岭掌心冰凉,身体发颤,可是觉得冷?”
  “没……”萧予绫本是要否定的,转念一想,急忙颔首道:“是呀,是有点冷。侯爷,不如我们回到前厅去吧,那里暖和许多!”
  曲怀眼睛一亮,柔声说道:“暖和有许多方法,也不是非得回到前厅去。若是等到走回前厅,阿岭怕是已经被冻坏了。”
  “什么……”
  萧予绫忽生不好预感,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曲怀忽然发力,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她的脚,几乎只有脚尖着地,腰肢被他紧紧的搂住。
  曲怀甚至低了头,在她的耳旁轻声问:“现下,阿岭可暖和些了?”说着,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甚至长长吁了一口气,带着他体温的气流窜到萧予绫的耳朵眼里,令她身体一哆嗦。
  这个淮山侯,真的是个龙阳君!
  她吓得脸色大变,却提醒自己必须镇定,若是慌乱,只怕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她明白人类有很多劣根性,尤其是男人,就像是狩猎的猫,抓获猎物不仅是为了果腹,也为了欣赏猎物在他利爪之下瑟瑟发抖的模样。
  这样的弱者模样,会给狩猎者莫大的快感和满足感。
  反之,若是没有了满足感,对于一个不算饥饿的狩猎者,未必会真的咬断猎物的脖颈。
  曲怀,是身份尊贵的淮山侯,是个不会饥饿的贵族,所以,只要她没有让他继续的兴趣,他便没有理由会继续下去。
  即便,他要继续,她也要拖延时间。
  这一刻,她无比的坚信,周天行会是一个穿着铠甲骑着大马而来的骑士,将她从曲怀手里解救出去。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闪躲,任由他的大掌死死箍在她的腰上,任由他的脸和唇似有似无的碰到她的脖颈和脸颊。
  曲怀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阿岭身体真香,也很软,比女人还软!”
  末了,还用鼻子在她的脖颈间扫过,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无视她忽然间竖起的汗毛,他的唇,甚至轻轻吸上了她的脖颈,用舌头在她的脖颈上舔舐,手也是到处乱抚。
  “阿岭……”他满意的在她颈上啜了一个红痕,方才微微抬首,将唇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说:“我见过无数的少年,唯有你最特别!”
  萧予绫浑身僵硬,暗暗吸一口气,漫不经心的问:“侯爷谬赞!但不知在侯爷眼中,岭有何特别之处?”
  曲怀闷闷的笑,道:“阿岭既然谈兴正浓,那我便与你谈上一谈吧。”
  说着,他一把将她抱起,自顾自的坐到幽径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搂住她,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侯爷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曲怀伸手把玩她的头发,答:“阿岭特别之处很多!不说别的,就单说你这身体,比之水做的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性子,又不像是无能懦弱的女子。”
  说着,他许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忽然一笑,接着道:“我喜欢少年,就是因为他们身体和女子一般纤柔,可是性子呢,比女子好上许多。不会絮絮叨叨,更不会贪得无厌,能省去很多麻烦。”
  萧予绫心下诧异,听这说法,莫非他还不是个纯粹的龙阳君不成?
  她摇了摇脑袋,管他的喜好做什么,先想办法摆脱现下的窘境才是关键。
  “侯爷,也喜欢女人吗?”
  许是想不到萧予绫会有此一问,曲怀微微一怔,看向她的双眼,戏谑的说:“阿岭这样问,莫不是吃醋了?”
  萧予绫不理睬他的调戏,径直说道:“方才,侯爷的妹妹,曲英小姐对岭说,郡王纵使再宠爱岭,岭也只是个一个男子,不能为郡王生下子嗣,晚年定然无所依。岭深以为然,遂一口答应下来。”
  曲怀蹙眉,对怀里的少年越发不解,现下的情况,无外乎两种反应,要么顺从于自己,要么拼命反抗。怎么,偏偏这个少年,两种都不是。甚至,还十分镇定的和他说侯府与安定郡王的联姻。
  他有点怔然,第一次见到萧予绫时她便有很多出乎他意料的地方,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面,她的反应依然出乎他的意料。
  想到这些,曲怀有些释怀,难怪不喜男色、洁身自好的周天行也能对这个小小的少年刮目相看。许是因为她的特别,周天行才能与她同食同寝吧!
  这种不解和猜测,将曲怀原本的兴致冲淡,他终于没有再用唇去碰萧予绫的肌肤,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她,道:“阿岭不觉得,如此良辰美景,说这些事情实在大煞风景吗?你不是说,你十分想念你的知音吗?如今,我就在这里,你却谈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生无趣!”
  萧予绫不以为然的一笑,道:“非岭无趣,实在是事关重大,所以岭不得不问。”
  “哦?”曲怀说着,松开了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来到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勾了起来,道:“本侯倒是要听听,这有什么重要的。”
  “王爷喜欢女子,所以必定有后。但不知,侯爷是否也会有后?”
  曲怀嗤笑一声,回答:“本侯是堂堂丈夫,岂会只宠爱男子,岂会无后,岂会贻笑大方?”
  听到他的话,萧予绫了然一笑,道:“侯爷所言正是,侯爷与郡王,都是伟岸丈夫,自然不会因为岭区区一小子而误了大事!”
  “你……到底要说什么?”
  “侯爷既然知道不能因为喜恶而误了延续香火的大事,那也该知道,不能因为一时的兴致而破坏了侯府和王府的关系!”
  闻言,曲怀一把将她推到在地,温柔不在,上前死死扣住她的下巴,轻蔑一笑,俯身看她道:“原来说了半天,你不过是不愿意顺从本侯!不过,阿岭当真是年少,天真得很!你以为,郡王会因为你和本侯翻脸,你以为没有了你本侯的妹妹就不能成为正妃?她诞下的子嗣就不能继承王位了?”
  他的力气真大,恨不得将她的下巴生生扳下来,萧予绫忍着痛,柔柔一笑,异常坚定的说:“岭,什么都没有以为。岭只是知道,于王爷而言,岭不仅仅是个执笔郎,也不是靠着皮相度日的小子。岭,对王爷,十分重要!”
  对上她一双笃定的眸子,眸子中黑亮的光泽无比坚定,曲怀有些怀疑,按理说,定安郡王绝不是一个纵情声色的人,也不会姑息一个小小的执笔郎。
  可,为何这个萧姓少年如此肯定,甚至敢说她对周天行来说十分重要。
  曲怀踌躇,就像萧予绫说的那样,他不会为了玩乐而不顾延续香火的大事,也不会为了玩乐而破坏和王府的联姻。如果,她对周天行真的很重要,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任性而为。
  萧予绫将曲怀的神情看在眼里,轻轻将他的手打掉,缓缓站了起来,头微扬,腰板笔直的说道:“侯爷若是不信,我们大可一试,若岭所言不实,侯爷可以再行处置岭。但若王爷真的看重岭,还请侯爷不要为难岭。侯爷放心,岭是懂得感恩的人,侯爷今日的宽宏大量岭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岭在王府,也会对曲英小姐多加帮衬的!”
  曲怀沉吟片刻,问:“哦?阿岭以为,应该如何试法?”
  “很简单,侯爷大可与岭在此等候一个时辰,若是王爷差人来寻岭,其中意味着什么,侯爷自然明了。”
  曲怀一听,笑了,他知道刚才她跟王虎说的话,也知道她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周天行的到来。可他还就是要和她玩上一玩,让她彻彻底底的明白,就算周天行知道了她的去向,也不会为了她和他生出间隙。
  他是淮山侯,是整个淮山的主人,占据了南北之间的要塞,是周天行挖空心思结交的人!
  “呵呵!”他愉悦的笑了两声,道:“阿岭呀阿岭,本侯原以为只有妇人才会贪得无厌,才会有不切实际的妄想,没想到呀没想到,原来阿岭也和妇人一般呢!”
  萧予绫不理会他的讥讽,周天行一定会来找她,不为别的,就为她可能是何语,可能握着关系他未来的遗诏,他也定然会前来!
  思及此,她道:“还请侯爷记得,若是王爷真的来寻岭,以后侯爷不可再为难岭!”
  曲怀对她的话不以为然,用明显不在意的口吻说:“本侯自然记得,若是你对郡王而言真的重要,本侯虽然不是君子,也懂得不夺他人所爱的道理。”
  话毕,两人沉默,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萧予绫垂着脑袋,看向地上一闪一闪的斑驳光影,按照这些日子周天行的行为来看,他依旧怀疑她是何语。所以,他定然会来,会将她从曲怀这里救走。
  她甚至像是被锁在瓶子里的恶魔一般,暗暗在心里祷告,要是他来救她的话,她一定会把实话告诉他。让他不要再为了根本找不到的遗诏而伤神,让他腾出精力去做别的准备。
  斑驳的光影好像微微移了一点地方,这说明,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
  萧予绫心中打鼓,又开始祷告,要是他来救她,她不仅会告诉他实话,还可以利用她的知识,来帮助他,帮助他取得他想要的东西。
  可惜,周天行没有听到她的祷告,没有按照她的心愿出现在她的面前,王府的下人,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开始不耐烦,难道真的错估了形势?
  她愤愤然的下定决心,周天行要是再出现,她不会告诉他实话,一个字也不会说!
  没有多久,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
  脚步声渐近,一身着紫色蟠龙衣袍,腰系黑色白玉扣带,头顶紫金冠,脚踩金边黑色皂靴的伟岸丈夫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个人,正是周天行。
  他看到萧予绫完好的站在那里,明显松了一口气。
  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萧予绫怦然心动,明明知道他会来,明明知道他的到来多半是为了何语,为了那份至关重要的遗诏。
  可她的心,忍不住的悸动。或许,他的到来,不仅仅是为了何语,也是为了她,为了能带给他欢乐的她。
  不然,为何他刚才会因为看到她完好无损而松气?不然,他看她的眼神中,为何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