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超市去逃难 第45节
  不过活虽然累,但是周围的大娘都很不错。他的豆腐豆浆都是给食堂提供的,食堂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每天的剩饭剩菜里,好东西没他的份,放了一两天的馒头米饭还是能随便吃的,体型也就慢慢地吹了起来。
  不过,他的好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县城里行贿的富人被放到农庄做劳役,食堂大娘自觉严查起食堂每日剩菜剩饭的去向,要么员工当场吃掉,要么送去喂牲口,其他人一粒米都捞不到。
  “今天的粥也稀了不少,肚子里满当当的全是水,唉。”
  秦英想起自己昨天说过的话,有些心虚,岔开话题道:“将军让我来观察观察,农庄我进不去,你跟我说说,里边是什么样的。”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来这儿了,朝廷要动手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啊。”
  秦英沉默了一会:“将军……离开朝廷了。”
  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林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侯文乐叹了口气:“离开……离开了也好。”
  秦英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秦英主动开口:“我现在在长武县,就在他清水县旁边,招了些兵,和朝廷派来的人又打了一仗。”
  秦英做了个深呼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接着道:“咱有不少人受了伤,伤口感染了,他有药能治这个,将军想买点药回去给大家治病,他不愿意给,还想让我加入他。”
  秦英翻了个白眼,扯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做梦。”
  秦英说了半天,却没等到侯文乐的附和,他戳了戳侯文乐的肩膀,后者低着头,也不看他,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将军没同意吗?”
  秦英愣了一下,紧接着火冒三丈,撸袖子就要打人:“那是将军!邢将军!邢家的邢将军!什么阿猫阿狗就敢让将军低头,他加入咱还差不多。”
  侯文乐被推搡了几下,被推得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也不生气,索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视线穿过树林,看向农庄的方向。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给农庄镀了一层金辉。庄子里的人也都起来了,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学生叽叽喳喳讨论着昨天没解决的问题,农夫扛着农具,说笑着结伴走向自己的田地。
  侯文乐坐在林子里,懒洋洋地看了一会,道:“你我都是苦出身,哪个阿猫阿狗,能让大家伙都过上好日子?”
  秦英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纵使这位邻居异常神秘,但秦英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正因为了解,他才更清楚地知道,清水县里的人过得都很好,好到不真实,好到让他怀疑这些人被施了法术,所以才能描绘出那样一个世界。
  一个美好到,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的世界。
  老朋友也被下了降头,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
  秦英这么告诉自己,看着那些人半点不似作伪的、明显发自内心的笑容,这句话在他心里迅速划过,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
  “那是邢将军啊。”
  那是邢家的邢将军,是他的邢将军啊,他怎么可以对着一个无名氏低头行礼。
  尤其,种种情报表明,清水县的掌权人是个女的,所有人竟然都以一个女娃娃为首,将军难道要臣服于一个小丫头片子吗?
  单是想一想,秦英就浑身难受,恨不能拿刀把眼前的画面劈个稀烂。
  这简直是对将军的亵渎!
  侯文乐也想到了这一点,军中崇尚武力,对女人一向是有些瞧不起的,他没见过那个女人,只能从大家的只言片语的描述,以及这些日子接触到的种种事务之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形象。
  原王家村村民每每提起,话里话外都透着亲昵,仿佛在说自家那个很有出息很有本事的小闺女。
  学堂学校的建立,透着惊人的魄力和野心。
  慈善堂和医院的建立,似乎又露出了一丝女子的温柔善良。
  可越建越广阔的军营,一直在招新的护卫队,还有慢慢扩大的土地和人口,无不昭示着,她已经选好了以后的道路,她正在这条路上稳步前行。
  “将军一直想辅佐出一位明主,”所以哪怕频频碰壁依然再三劝谏,撞得头破血流都不罢休。
  “这里好像就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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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第 58 章
  秦英没有说话, 听侯文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絮絮叨叨地说着农庄里的见闻。侯文乐能去的地方不多,能接触到的东西也不多, 基本都是从别人聊天时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来的。很多东西说不太清楚, 只是知道个大概。
  尽管如此, 秦英依然听得无比认真, 把每个字都记在脑子里。
  两人就那么坐在林子里,看着农庄一点一点苏醒, 外面也慢慢热闹起来。
  侯文乐坐了没多久,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行了,我得回去干活了。听话了这么久才能偶尔来林子里放放风,要是回去得晚了, 让他们误会我要逃跑,以后的日子可没这么舒服喽。”
  “嗯,你先回吧,我再待一会, 和你错开, 就让那些人以为我肠胃不太好吧。”
  侯文乐转身的动作一顿, 动作僵硬地回过头, 问道:“你到林子里来,找的是什么理由?”
  “如厕啊, 人有三急,林子离得近, 来这里解决一下很正常……你怎么了?”
  侯文乐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随地大小便, 幼儿园的孩子都不这么干了,你真恶心。”
  秦英:“???”
  这个理由多好用啊,大家当年不都这么说吗, 他们平时也常在树林里……解决问题啊。
  侯文乐一眼看出了秦英的想法,捂着鼻子摇了摇头:“在这里是不允许的,你这么说他们还能让你过来,那就是故意留出机会让咱俩说说话。唉,用了我也不知道给我发一份工钱……你没事就回去吧,跟将军说一说这边的情况,让他老人家自己做决定。”
  侯文乐边说边往外走,走到树林边缘,没忍住再次回头,肥肉抖了几下,挤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要是……要是来的话别忘了把我带出去啊,我真不想再推磨了。”
  秦英:“……”
  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胃里似乎有什么在剧烈翻滚,用力挥了挥手,道:“滚。”
  侯文乐在农庄待了这么久,对这些人的行事作风也算是熟悉。他的感觉没错,秦英回到军营中,又闲逛了一会,发现午饭已经提前送过来了。吃饭的时候,对方就开始明示暗示,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报情况。甚至大方地提出,人命关天,伤兵等不得,哪怕还没想好要不要过来,那也可以先把伤兵送过来,早一点接受治疗,说不定就能多留下几条性命。
  饭桌上说着不急他们可以慢慢等,秦英吃完饭刚出屋子,发现门口已经停了好几十辆三轮车,车斗里铺着厚厚的干草,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到时候跟着他去长武县的,伤兵不好挪动,他们去了能多运送一些。
  秦英:“……”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就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长武县城墙下,秦英带着自己人进城,留下守城的士兵和车夫们大眼瞪小眼。
  邢毅早就接到消息,正坐在县衙里等他。秦英也不废话,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尤其是侯文乐说的那些话,哪怕听起来再混乱再难以置信,他也完全照着说出来,不加任何自己的态度和想法,避免妨碍到将军思考。
  秦英说完,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将军做出决断。
  邢毅听完,也沉默下来。
  伤兵的事可以理解,他只能保证手下重要的军官都是忠于他的,亲兵也只认他,再往下的普通士兵甚至低阶军官,他们可没有忠不忠诚这一说。清水县给他们治好了伤,再稍微给点甜头诱惑一下,他这里就会有几个兵“重伤不治”,清水县则会多几个接受过初步训练,而且还上过战场的老兵。
  但是,三轮车已经到了县城外,邢毅清楚地知道,普通士兵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要是能把这件事彻底捂死,那自然好。否则,他今日若是拦着不让去,但凡有一丝消息漏出去了,下头的士兵就得和他离心。
  战场瞬息万变,从将领到士兵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也没人敢说自己一定不受伤,不需要用药。到时候,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悬在他头顶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邢毅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着,过了一会,声音突然停了。
  秦英精神一振,知道将军已经考虑好了,急忙站直了等待命令。
  他秦英这条命是将军给的,将军去哪他去哪,将军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要将军做出了决定,他就会绝对跟从。
  邢毅先说的是伤兵问题:“把身体有残疾的,还有情况严重的送出去,让他们去清水县治疗。其他士兵要是问起来,就说清水县有神药,我花了大价钱才送了这几个人过去,其他人还得等一等。”
  秦英领命,也明白了将军的言下之意。
  要是之后还把伤员送过去,那自然是将军仁善,爱兵如子。要是不送了,那就是清水县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将军实在担负不起,只能忍痛看大家离去。
  伤兵的事其实无关紧要,秦英放慢了呼吸的频率,等待着更重要的决定。
  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半晌,邢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留在这里替我守着,我去……去会会那位宣小姐。”
  “将军万万不可!”秦英急忙劝阻,双方目前还是互相戒备的关系,将军去了敌营,那不就是自投罗网,万一……
  “我总得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邻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那将军多带些兵……”
  “嗯,”邢毅没有拒绝,“下拜帖,就说我约她在……在北边那个小土坡旁会面,三天后的中午,双方各带……七百人,希望她能按时赴约。”
  *
  宣宁很快接到了这张特殊的拜帖。
  机会摆在面前,宣宁自然不会拒绝。略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复杂,让对方有什么不好的联想,宣宁也没建个小屋或者搭个棚子,甚至连桌椅板凳都不打算带,准备来个席地而谈。
  两方都提前派出了一支小队,他们已经把这片地方检查过很多遍了,现在各自站在一侧警惕。不远处人影绰绰,尘土飞扬,这次会面的主角也已经到了。
  邢毅终于看见了那位神秘的邻居。
  她远比他想象的年纪要小,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一身雪白莹润的皮肤,眉目如画,风姿卓越,和这里的荒凉有些格格不入。眼含星辰,唇角带笑,在双方上千人的注视下向他走来。
  他们都是老兵,上过很多次战场,亲手杀死的人数也数不清,身上免不了带了些煞气,寻常百姓都不敢与他们对视。她却好似半点不受影响,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姿态不像邢毅见过的贵女那么婀娜多姿弱柳扶风,却另一种仪态万方,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镇定,仿佛山崩地裂也不是难事,千军万马也该为她让开道路。
  仅仅看了一眼,邢毅对这位邻居就有了相当不错的评价。
  邢毅在看宣宁的时候,宣宁也在看他。
  邢毅长得不错,五官端正,眉眼锋利,尤其是常年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气质,年壮气锐,沉稳果断,更是给他增色不少。
  两人相对而坐,简单寒暄和例行公事的互夸过后,宣宁说起了清水县内护卫队的福利待遇,以及在清水县日常生活及子孙后代可以享受到的便利。
  为了今天这场会谈,为了能成功收服这员大将和大量士兵,宣宁拿出高三备考的劲头,做了大量的准备。她从送到农庄的伤兵那里得知,邢毅出身将门,曾是天子近臣,宣宁还搜集了大量对治国理政的思考,结合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悟,描绘出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宏伟蓝图。
  邢毅抱着听人吹嘘的心听了一会,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些微言大义之中。
  那是他从没有过的思考角度,也从没有人幻想过类似的画面。
  那是一条无人探索过的道路。
  面前的女子侃侃而谈,已经说到了他听不懂的地方,邢毅也不去打断询问,依然保持着倾听的姿势。
  他清楚地知道,占领一个地方只是开始,怎么让那个地方好好发展,这才是最困难的事情。自己虽然占据了长武县,但却不能长久,手下只知军事不通政事,长武县有他把舵,依然治理得一团糟。作为叛将,他能强征来不少兵员,却不会有世家子投奔,替他处理这些事。
  内政不清,他就无法扩张,地方太小,更是对世家子毫无吸引力,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他选择和宣宁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