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魔鬼中的天使
  “荣儿,从今天起,傍晚之前,你必须回家。”
  坐在马车里面徐梦晹是面无表情,声音中不夹带一丝感情。
  可怕!
  太可怕了!
  徐继荣挠着下巴,忐忑不安的看着爷爷,小心翼翼问道:“爷爷,这是为何?”
  “生孩子。”徐梦晹道:“回家生孩子。”
  徐继荣委屈道:“爷爷,倩倩和环儿不都怀上了么,这一年生两个的任务,孙儿可是提前完成了。”
  “不行。”
  徐梦晹道:“两个还是太少了,我们徐家就你一根独苗,你生两个,张家那几个小娃一人生一个,可也比咱们多得多了,况且,万一是女孩呢,所以从明年开始,你一年得给老夫生五个。”
  “五个?”
  徐继荣惊呼一声,又赶紧双手送到徐梦晹面前,掰着手指:“爷爷,你看,这不对呀,怀胎得十个月,孙儿一共才六个妾侍,目前已经有两个都怀上了,明明明年怎么也怀不上五个呀。”
  “这你放心,爷爷会帮你多找几个,你只管生,越多越好,我徐家不缺这钱,就缺人。”徐梦晹神情已经有些痴痴呆呆。
  “爷爷......。”
  徐继荣还欲再说,徐茂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别在多说。
  徐梦晹这回真是深受刺激,他这一生真是一帆风顺,仕途上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难,家业也是越来越大,唯独这后代问题,一直都困扰着他,就没有断过,他就生了一男一女,女儿至今未嫁,儿媳生下徐继荣就走了,儿子因伤心过度,不久也因病去世,就留下徐继荣这根独苗。
  这真是徐梦晹心中永远的疼。
  然而,此时也就他徐梦晹还有功夫考虑这后代问题,其他人可都无暇顾忌这事,整个京城都处于轰动之中。
  就连朝中官员也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政策搁置,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绸缎、马匹、木材的价格同时下跌。
  一般来说,这绸缎是硬通货,除非粮食出现危机,否则的话,不太可能会大规模的降价的,主要就是因为有传言说,朝廷将会严格执行车马衣冠的限制,并且还派出锦衣卫专门逮捕违规的人。
  当天很多大户人家都换上布衣,不是黑,就是白,什么紫色、红色、蓝色,都不敢穿,这锦衣卫是不讲道理的,而如今明朝户籍又比较乱,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穿绸缎,什么颜色不能穿,黑白色的布是最稳妥的。
  这些人本来都是大客户,他们都不穿了,那明显供应大于需求,绸缎价格必定会下跌的,白布反倒是涨价了。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朝廷没有说要严查,只是说搁置。
  但没有官员敢出来辟谣,因为他们刚刚才让皇帝遵守祖制,结果你又对外说,朝廷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睁只眼闭只眼,那万历肯定会得找他们说道说道。
  敢情你们就是限制我一个人的。
  这绸缎价格一跌,很多需要耗费大量绸缎的商家,都选择重新谈价,导致绸缎在短时间内,就没法流通,都囤积在绸缎商和牙商手中,因为贸易都是通过牙商在走,这牙商赚得是中间差价,这种时候,就怕囤货,因为周转不出钱来。
  同时,又有传言说通州囤积着数万匹的绸缎,马上就要入京。
  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可以遇见的是,这绸缎价格还会继续下跌。
  但是以蒋世友为首的四大官牙,他们现在可无暇顾忌绸缎,那边他们才花了五千两,主要资金都投入在木材上面。
  “各位且别慌,郭淡虽然将赛马场搬走,但是他还得建设牧场,这必定需要木材,我想他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我压我们的价。”
  熊锋冷静的分析道。
  赵丰源道:“但是目前市集上是风声鹤唳,这时候银子才是最可靠的,而我们手中已经没有多少银子,我们得赶紧将木材换成银子。”
  熊锋道:“但是我们一旦降价,那郭淡肯定会趁机压价的,你们别忘了,我们还得给那些木材商一笔钱,这里外一算,我们可是要亏不少啊!”
  蒋世友突然开口道:“想要四倍的价格卖出去,只怕是很难了,但只要价格维持两倍左右,即便算上绸缎那边,我们也不会亏的。找一个木材商去与郭淡谈谈,试探一下他的低价,大家无非也求财,犯不着斗得你死我活。”
  ......
  寇家牙行。
  “如今绸缎价格已经从每尺六分跌到四分六,比原先的价格,还跌了四厘。”
  寇涴纱看着趴在秘书桌上画画的郭淡。
  “不急,这才刚开始。”
  郭淡笑道。
  寇涴纱瞄了他一眼,道:“那你想等跌倒多少再出手?”
  郭淡笑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跌得他们心慌慌,跌得他们害怕。”
  寇涴纱道:“可是四大官牙在绸缎上并未投入多少钱?”
  郭淡道:“我指得也不是四大官牙。”
  寇涴纱错愕道:“那你指得是谁?”
  郭淡笑道:“那些从江南贩卖绸缎的小牙商。”
  寇涴纱眨了眨眼,困惑的望着郭淡,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咚咚咚!”
  “姑爷,您在里面吗?”
  外面响起寇义的声音。
  郭淡道:“什么事?”
  “姑爷,半截胡同的木材商贾似非求见。”
  “贾似非?”
  郭淡双眉一抬,直起身来,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份资料来,翻阅了片刻,从里面拿出一张资料来了,看了看,然后道:“请他去宅院。”
  寇涴纱忙道:“你们就在这里谈吧,我回避下就是了。”
  郭淡摇摇头道:“如今牙行有很多事要处理,在这里谈不太方便,万一被他听了什么去,可就不好了。放心,很快就会谈完的。”
  言罢,他就站起身来,拿着那张资料,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走之后,寇涴纱突然瞟了眼桌上那张画,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好奇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低目一看,顿时晕生双颊,原来画上正是她方才偷瞄郭淡的表情。
  “这人真是......。”
  .....
  当郭淡来到寇家大堂时,里面站着一个身着白色棉衣,身材魁梧,颏下微须的中年男人。
  “贾员外。久仰,久仰。”
  郭淡拱拱手道。
  “郭...校尉。”
  贾似非赶忙拱拱手,面对这个后辈,他脸上显得有些胆怯。
  “请坐。”
  “多谢,多谢。”
  贾似非坐了下来。
  郭淡倒是没有急着坐下,笑道:“你是受蒋世友他们之托,来我这里试探底价的吧。”
  贾似非当即一脸错愕。
  你这个开门见山,开得也忒猛了一点吧。
  郭淡笑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知道吧,实不相瞒,自你们将木材卖给四大官牙后,我就知道今日你会来找我,你瞧,你的一切底细我都已经叫人打听清楚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贾似非。
  贾似非愣愣的接了过来,凝目看去,眼中尽是恐惧。
  过得半响,他抬起头来,道:“你...你是神仙么?”
  “那倒不是。”
  郭淡摇摇头道:“只不过我事先就已经料到他们会针对我的,这一切都是我设好的圈套,如今四大官牙那艘船已经快要沉了,你是要跟他们一块沉,还是上我这艘船。”
  “你...你说什么?”
  贾似非震惊的看着郭淡。
  郭淡笑道:“信不信由你,但如果你现在上我这艘船,至少能够再赚上一笔,我知道他们交了三分之一的钱给你们,但是木材还在你们手中,如果他们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突然沉了,那么你们就等于白赚这一笔钱。
  倘若你们再上我这艘船的话,我将收购你们所有的木材,这里又能赚一笔。”
  贾似非道:“但是你不需要这么多木材。”
  郭淡笑呵呵道:“这重要吗?”
  贾似非凝眉道:“这或许不重要,但是我相信你可不会这么好心,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郭淡风轻云淡道:“很简单,去官府告四大官牙倒卖木材,如此你们便可赖掉这笔钱。”
  贾似非瞳孔骤缩,只觉这个看上去眉目清秀,文弱的年轻人,就如魔鬼一般。
  半个时辰后。
  贾似非前脚刚走,寇守信后脚便从侧门入得大堂,面色也夹带着一丝恐惧,“贤婿啊!你...你这真...真的是要四大官牙的命啊!”
  这都要告到官府去了,那就真的是冲着命去的。
  郭淡神色一敛,走过去,搀扶着寇守信,委屈道:“这都怪寇义,是寇义让小婿这么做的。”
  寇守信惊讶道:“这与管家有何关系?”
  郭淡笑道:“是寇义天天跟小婿念叨着,那四大官牙总是欺负他,不拿他当人看,心里恨不得他们去死,这以前小婿在外醉倒,都是寇义将小婿送回来,为报答他的恩情,故此小婿这回就送四大官牙去死。”
  寇守信愣了半响,突然拐杖往地下一杵,道:“你是不是当老朽老糊涂了,竟拿这等谎言来欺骗老朽。”
  郭淡嘿嘿一笑:“哪敢,哪敢,小婿不过是开个玩笑,呵呵。其实是因为四大官牙欺压商人,鱼肉百姓,搞得整个贸易是乌烟瘴气,小婿乃是替商行道,而且,若是这些权力在小婿手中,小婿一定能够让我大明商业更上一层楼。”
  “这倒是的,那四个官牙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寇守信点点头,又问道:“贤婿要当官牙?”
  郭淡道:“本来是想的,但是鉴于官牙名声太臭,小婿已经找了柳家顶上去。”
  “柳...柳家?”
  “嗯。”
  郭淡笑道:“岳父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们现在已经拥有柳家牙行四成的股份。”
  啪嗒。
  寇守信手中的拐杖又倒在地上,同时他一手抓住郭淡的胳膊,问道:“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郭淡见寇守信双目发直,嘴唇哆嗦着,有些怕怕道:“若是岳父大人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是假的。”
  “喜欢,老朽可是喜欢的紧啊!”寇守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曾几何时,那柳宗成老想兼并我寇家的牙行,不曾想今日反倒被我们兼并,哈哈,真是天理循环,天理循环呀!哈哈----咳咳咳。”
  “岳父大人您别太激动了,稳着点,稳着点。”郭淡吓得半死,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放心,没事,没事,再没有见柳老头一眼,老朽是不会死得。”寇守信摆摆手,过得一会儿,缓了过来,又是问道:“对了!贤婿凭何料到四大官牙会派贾似非前来?”
  郭淡哦了一声:“那些木材商的信息,小婿都有,不管来的是谁,小婿都能拿出来,小婿只不过是想借此唬住他。”
  “妙哉!妙哉!”
  寇守信抚须笑道。
  .....
  可笑的是,四大官牙还在计较得失,想办法挽回损失,控制局势,他们以为自己跟郭淡无仇无怨,犯不着斗得你死我活,但是他们就没有想到,郭淡是要他们的命和他们手中的权力,而非是那点点钱。
  内阁。
  “启禀首辅大人,方才有几个来自苏杭牙商来官府状告蒋世友、赵丰源、毛深、熊锋四人以低廉的价格强买他们运来京城的绸缎。”
  “原来真是他们在炒卖绸缎,这些人可真是该死呀。”申时行哼了一声,立刻起身道:“走,带老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