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学校园，韩永泰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秋风在夜色中带来一阵寒意，令他觉得精神一振，拉上外套拉链，沿着校道漫步走向男生宿舍，有点怀念张扬。
  怀念通常用于已经过去的事物，用在张扬的身上，多少有些不大适合，但如果用「思念」「想念」的话，韩永泰会觉得更加不合适。
  不过确实有些怀念有张扬解说后续剧情的时候，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这样纠结了。
  韩永泰看过不少小说，中外名作都有，不过严肃文学他不喜欢，趣味性高、故事性强的多是一些外国作品，虽然看着也精彩，但价值观、生活状态差异比较大。
  而且都是可以一气看到结局的，看完也就那样。
  他以前看过一段时间武侠，慢慢大了，就对那些打打杀杀没了什么兴趣，然而《射雕》《神雕》两部小说却给了他全新的体验。
  武侠世界不再只是打打杀杀，也有民族大义，武功不再只是拳脚棍剑，也讲思想哲理，江湖也不止是帮派斗殴、擂台比武。
  侠骨柔情，这才是武侠！
  他曾因小龙女失贞事件而弃书，后来看网络上的评论，实在没忍住，又偷偷地捡起来看，期间一度忘记了这个伤疤，小龙女得知真相后，他又一度差点要弃书。
  但怎么都没有想到最终杨过得知这件事情，竟然什么描写都没有。
  只有拜堂成亲前的一句：“什么师徒名分，什么名节清白，咱们通通当是放屁！”
  以及那句“王祖师和祖师婆婆英雄豪杰，胜过你我百倍，他们却不敢成亲。两位祖师泉下有知，未必便说咱们的不是！”
  拜堂成亲这一段韩永泰反复看了好些遍，觉得深受触动，宛若灵魂经受了一场洗礼，后来联想到自己身上，深思多次，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娶一个清白未失的。
  这就像是他极其欣赏项羽，但如果要做选择的话，还是会选做刘邦，择偶观并不影响他欣赏甚至佩服杨过的深情旷达，更不影响他喜欢与心疼小龙女。
  同理，喜欢《神雕》，也不影响他恨不得每天诅咒张牧之一次。
  《神雕》看完，下本书劳资绝对不会再看了，再看我就是狗！
  韩永泰在心里暗暗发誓，又想：“就算张扬在，他也未必就能猜得出来张牧之到底想要干嘛吧？看现在的描述，小龙女可能真的跳崖了，但张牧之怎么可能敢这样写，他就不怕以后身份曝光，读者找他算账？”
  回到宿舍，与舍友打过招呼，韩永泰洗了澡，打开电脑，浏览方塘里面的剧情讨论，发现经过一天的发酵，似乎多数人都更加认同「小龙女可能跳崖」的说法。
  而反对者的读者里面，许多都是说「不相信张牧之敢这样写」。
  韩永泰看得一阵火起，果断反驳：
  “失贞都写了，跳崖还有什么不敢写的？目前来看，张牧之很可能是传统作家转型，《射雕》写完觉得不过瘾，没有写大家看了不爽的剧情，所以这本书要找回来。”
  “我依旧喜欢《射雕》，也喜欢这样的武侠世界，但对不起，从今以后，张牧之任何作品都不会再看，主动去了解新书名字，我都是狗！！”
  通过「解读」射雕，在张牧之读者粉丝群体刚刚组建起来的时候，韩永泰的账号「被郭靖射下的一只雕」就积累了大量的关注度，如今方塘账号的关注人数已经有五千多，眼熟的人更多。
  这个回复刚发出去，很快就陆续有不少人回复，韩永泰一边打开文档，帮着社团里一位学姐做考勤统计，一边不时地切回到方塘，看新的回复。
  等他第三次切到方塘时，发现自己的评论下面，已经变成了「如果黄蓉真的在撒谎，是不是真的跟《射雕》里黄蓉变成了两个人」的争论，因为有人觉得如果是《射雕》里面的黄蓉，这个时候就不该骗杨过，哪怕是出于好心。
  自打《神雕》连载之后，由于靖蓉两人，主要是黄蓉的形象反差，就引起了不小的争论，黄蓉几次阻挠杨过和小龙女之后，部分争论就发展成为了靖蓉党与杨龙党之争。
  这显然是有人在引战了。
  韩永泰很快找到了源头，回复了一句：“请自开话题，另做讨论。”
  正要关掉方塘，专心去做统计，发现又有新的回复，于是点开看了一眼。
  海内声：“还有八回内容呢，不要急着下定论，现在的猜测毕竟都只是读者讨论，说不定作者后续处理有惊喜呢？”
  韩永泰没在意这人说了什么，却注意到了她的名字。
  好像有点熟悉？
  韩永泰很快记起来，「海内声」是张扬第一张专辑的名字，最初这个名字发布之后，引得许多人好奇、猜测，不过很快就有人曝光出来了缘故。
  源于一句诗：惟贤美无度，海内依扬声。
  这句诗出自《贻鼓吹李丞，时信安王北伐，李公王之所器者也》，籍籍无名，也平平无奇，如果不是因为张扬这张专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没听过这首诗。
  张扬采用「海内声」三字作为专辑名字，自然是为了藏起来的「依扬」二字，其意不言自明，这个典故被粉丝考证出来之后，许多媒体报道，都不吝赞美，说张扬的深情、才情从中都可见一斑。
  作为林依然中学时期的广大暗恋者之一，韩永泰在这三个字里没看出来任何的深情、才情，只看到了套路和恶心。
  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有粉丝拿这三个字当网名！
  脑残粉！
  韩永泰心里暗暗骂一声，心里忽然又一动，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大对，方塘账号名字是唯一的，这个名字可能是张扬的粉丝，也有可能……
  是张扬本人抢注呢？
  他点进去对方的主页，发现显示名称居然是女的，再看相关动态，果然有好些个是跟张扬和林依然有关的：
  四月二十五号，《神雕侠侣》第一回「风月无情」正式连载，张牧之还能继续引领武侠小说吗？
  如何评价《音超联赛第二季》第四期青城站学员张扬的原创歌曲《晴天》？
  网传音超联赛第二季学员张扬就是《三国演义》片头曲《临江仙》作者张扬，与《诗词大会第一季》冠军林依然是同桌，并且因暗恋林依然写下原创歌曲《同桌的你》……这是真的吗？
  当前媒体对张扬的赞誉是否有些过了？
  张扬和林依然都出自青城二中，这究竟是一所怎样的中学，为什么能接连培养出来这样的学生？
  林依然家庭背景曝光，目前是红妆高层，父亲疑似身份更高，近两年此类新闻屡见不鲜，是否意味着阶级固化愈趋严重？
  如何评价《清明雨上》？张扬的爷爷是什么人？
  如何评价张扬张扬新歌《霍宗侠》？霍家拳还有真正的传承吗？
  《音超联赛第二季》总决赛落幕，张扬最终以一千五百二十一万余票夺冠，如何评价这场总决赛？
  如何评价张扬《东风破》？
  已经半隐退的汪清远究竟为什么会在音超总决赛现身帮张扬拉票？
  张扬第一张个人专辑《海内声》十二首歌十一首都已经在音超演唱过，却仍收获了数据、实体双双破百万的惊人销量，意味着什么？
  张扬疑似已与林依然确定了恋爱关系，属实吗？
  张扬通过海鸥国际发布声明，正式公开了与林依然的恋爱关系，如何评价两人的恋情？
  ……
  韩永泰不知不觉翻了好久，最终仍没忍住，点进去了张扬公开恋情的话题里面去，查看这个「海内声」的回答，却只有六个字：
  祝白头偕老呗。
  韩永泰盯着看了半晌，过了一会儿，点开回答旁边的三个点点，找到举报两个字，重重点下。
  然后挨着翻找这个账号的所有回答，挨个举报。
  忙完这些，都已经近零点点了，韩永泰精神振奋，一点也不觉得困，甚至还想再点几个举报，可惜的是，能举报都已经举报完了……总不能私信去骂他吧？
  想到这儿，他忽然一怔。
  咦，为什么不呢？
  私信骂人没啥用，还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韩永泰果断开始搜索「张扬」相关话题，准备匿名挨个回答。
  “人在宿舍，刚刚通网。利益相关，同窗三年。担心被认出来，所以匿了。张扬这个人，才华是有的，从他的诗词、音乐都能看得出来，但才华并不代表人品……”
  第一个回答，刚写了个开场，就卡住了，韩永泰坐在电脑前沉思良久，原本一腔兴奋之情莫名地淡了，只觉得有点可笑，把刚刚那些内容全部删掉，然后重新打字。
  “劳资高中开学第一天，在学校大门看到林依然，就喜欢她了，你说我该怎么评价他们俩的恋情？”
  他点击发送，连统计表格也不想做了，干脆洗漱睡觉，第二天中午才想起来，登上方塘一看，新增评论一百多，新增点赞两千多。
  曾侯乙家的钟：“哈哈哈哈，兄弟心疼你！”
  不要再晚睡：“当然是祝福他们啦！”
  楼下替我洗脚：“我也是我也是！《诗词大会》第一期她在百人团里一闪，我后来在网上找视频一帧一帧地找，真正众里寻他千百度啊……原本想发奋学习跟她考上同一个学校，至少能做个朋友的，现在只好继续打游戏了。”
  元气少女：“不开玩笑，林依然这种女孩子暗恋的人应该远远不止你一个吧？人要有自知之明，学长你还会遇到更适合你的，比如……我就比林依然年轻，对不对？帮我补习一下数学好不好？你能考上二中，成绩应该很好吧？我明年就中考了，数学最高才一百四怎么办啊啊啊”
  此用户已隐身：”冒昧地问一下，你是不是长得丑？“
  与尔同磨绣花针：“我是林依然小学同学，我骄傲了吗？我到处跟人说「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了吗？”
  我是七你愿意做我的八吗：“你不要以为你匿名了我就不知道你是谁，赵括！！”
  我也叫张扬：“你们这些人随意讨论我女朋友，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青城刘德华：“第一眼看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