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情种
  威远双手绑在身后,被两个王家的人押着,来到一间狭小的屋子前。
  一个人打开了铁门,另一个人不客气地把他推了进去。这是一间专门用来关押的,只有几平米的小屋子。房间内几乎暗无天日,高高的房顶上有一扇小小的换气窗,投下来几缕微弱的阳光。
  沉重的铁门关上后,外面的人打开门上的一扇小窗,示意威远把手伸过去。
  威远背对着门,从窗口伸出手去。
  门外的人帮他剪开了绳索。
  绳索脱离手腕的那一瞬间,威远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向前走了几步,靠着墙缓缓坐下,垂着眼睛揉着微微渗血的手腕。
  王家的人竟然如此忌惮他,把他绑得这么紧。
  他伸直右腿,左臂搭在曲起的左腿上,上半身向后靠上墙壁,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花板。
  “老朋友,你来了。”亚久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出。
  威远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昭音呢?被关在哪了?”亚久问他。
  威远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话:“死了。”
  “死了?”亚久问。
  “被推下山了。”威远缓缓说。
  亚久沉默了两秒,笑了一声,说:“好。”
  亚久自然明白,威远说的不是实话。如果昭音真的死了,威远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隔墙有耳,他们不能说得太多。
  “你怎么也在?”威远问道。
  “我被他们请来坐坐,但是和你是一样的待遇。”亚久问威远,“你是不是觉得平衡了?”
  威远没回答。
  亚久也暂时没再说话。
  亚久心里有愧于这个部下。他上一次挽留了威远,现在却造成了更糟糕的局面。之后可能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问题是,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早知如此,上次还不如让威远离开。如果香邦注定要败在王家手里,威远留与不留,没有任何区别。
  “你有办法吗?”威远平静地开口。
  亚久诚实地回答:“没有。”
  “嗯。”威远应了一声。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搞出动静。”亚久说,“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威远知道亚久说的是谁。
  昭音。
  他和亚久都明白,现在整个团都在王家的人控制下,动弹不得。唯一能暗中行动的,便是王家认为已经死了的,趁机逃走的昭音。
  但这次昭音凭着一己之力,很难扭转什么。
  况且,扭转局面,并不是威远让她逃走的本意。
  王家的目标本来只有威远一个人,没想到昭音的忠心,把她自己也卷进了危险中。威远当时带着昭音下山,刚绕过岩石,便知道情况不对劲,有人在山脚下埋伏。
  那便一定是在等他们下山。
  威远趁着埋伏者尚未发现他和昭音的那一秒钟,迅速把昭音推开,让她隐藏了起来。
  幸好,昭音本能地信任着他,即使不明所以,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先乖乖地躲着。
  果然,来者不善。
  王家冠冕堂皇地告诉威远,乔家后代都是乱臣贼子,会给香邦的未来带去隐患。
  因此,他们接到命令,扣押威远,转天中午便要开庭审判,以除后患。
  如此匆忙的借口,如此匆忙的审判时间。
  明摆着是想尽快除掉他。
  他编了个谎言,说昭音掉下山坡死了。
  云冬灵的贴身随从也肯定会证实,当时雨大路滑,滚下山的人,自然是凶多吉少。
  这样昭音就能逃走了。先逃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威远知道,昭音毕竟是羽翼,王家主要对付的还是他。等到王家把他这个威胁除去,风头便会渐渐过去,昭音到时候就安全了。
  他只希望昭音平安逃出去。
  “我不希望她回来。”威远直白地告诉亚久。
  “嗯。她也未必会回来。”亚久也直白地告诉威远,“她明白,这次威胁的是性命。”
  亚久自然知道,既然事已至此,威远必定希望昭音能逃就逃,再也不要露面。
  上一次,昭音顶着对手的威胁,在法庭上救了威远,但那次的威胁尚不危及性命。然而这一次不同。即使她有心相救,又谈何容易,而且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
  亚久并不抱什么希望。
  这回他和威远,一个两个,都要凉。
  大局既是已定,唉声叹气也毫无用途。亚久干脆与威远聊起了闲天。
  “威远,你不会孤单。等你走了,就轮到我了。”亚久告诉威远。
  “我明天上午就走了。”威远平静地回应道,“你也尽快跟上。”
  “一定。”亚久郑重地承诺。
  “亚久,其实,还是走了轻松些。”威远无奈地说,“到处都是敌人。”
  “威远,如果当年你把她调走了,你们现在也是敌人。”亚久开口。
  威远知道,亚久说的是王家推荐的事。当年威远为了保护昭音,让她过得更安全些,曾经想把她调到王家保护贵族千金。然而最后昭音选择了留下,威远便也尊重了她的意见。
  “那就让她赢。”威远毫无波澜地回答。
  亚久轻声一笑,“你性冷淡治好了?”
  威远没说话。
  亚久自顾自地继续说:“未来她能有个回忆,也是挺好的。”
  “没有。”威远淡淡回答。
  “没有?”亚久不明所以。
  “没有。”威远重复了一遍。
  亚久顿了顿,语气中带了惊讶:“威远,你们竟然真的没睡过?”
  威远之前一直说他和昭音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亚久从来不相信。亚久一直以为这两个人绝对有点问题,看眼神都看得出来。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威远如果现在还说没有,应该是真的没有。
  “一次都没有。”威远清晰地回答。
  亚久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快治好了。没想到还没开始治。”
  “我很后悔,”威远直白地告诉亚久,“非常后悔。”
  “后悔什么?”亚久问。
  “没有和她睡过。没有吻过她。没有亲口告诉过她我很爱她。”威远毫不犹豫地开口,说着以前根本不可能说出的话,“如果再来一次,我会不顾一切,痛痛快快地和她缠绵。”
  威远记得,他曾经确信地告诉昭音,天祈那时一定感到很幸福,因为他救了心爱的女人。
  他现在也感到很幸福。因为昭音逃走了。
  他只是觉得后悔。
  后悔还没有好好地和昭音缠绵一次。
  如果一切重来,他不会去管什么责任,什么担子,而是一开始就把昭音放在第一位。他也不会去在乎昭音究竟是感恩,是忠心,还是其他任何的感情。那些事情都不重要,只要昭音愿意在他身边,就好。
  但没有如果。
  一切不能重来。
  “威远,我之前看不出来,”亚久淡淡开口,“你还是个情种。”
  “我以前也不知道。”威远诚实地回答。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人,直到遇见了昭音。
  “威远,我从来不相信奇迹,”亚久说,“但是这一次,我只能期盼着奇迹发生。”
  在他们说话的当下,昭音骑着马飞奔,抄着近路,一路来到和安区东巷。她戴好雨衣帽子,把领子直直地拉起来,尽可能地遮住自己的脸,然后,继续马不停蹄地向着东巷深巷前进。
  “亚久,她会安全吗?”威远的语气里带着担心。
  “她会的。”亚久安慰他道,“你记得她有个老情人,说让她不开心了,随时过去?”
  “嗯。”威远回应道。他记得。那个人叫六生。
  此刻,昭音已经来到东巷深巷最南边。她滴水未进,又一路奔波,饿得头晕眼花,体力已经快被耗尽了。然而,她不能停下。必须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的老情人不是说,能保平安,不能保富贵吗?”亚久又提醒威远。
  “嗯。”威远记得。
  “这不是正好。你保她富贵,他保她平安,你们合作愉快。”亚久说道,“放心吧。”
  威远知道亚久的意思。他和昭音已经登了记,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名下的一切,便会到昭音手里。
  足以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威远突然庆幸,当初问昭音愿不愿意和他绑定的时候,昭音的回答是她愿意。
  而此时,昭音正顺着一条窄窄的,漆黑的楼梯,一阶一阶地走向地下。楼梯的尽头,是一扇沉重的铁门。昭音用尽了全力,也拉不开门。她现在整个人快要虚脱,丝毫使不上力气。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面目和善,但眼神中透着狠戾的人,微笑着告诉昭音:“小姐,您走错地方了。”
  “麻烦你告诉六生,我叫二二零。”昭音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缓缓地靠到门边的墙上。
  面前的人听到昭音说出了六生的名字,正要转身去通报,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极尽磁性与慵懒的嗓音:“谁呀?”
  “她说她叫二二零。”来人转头对里面的人说。
  昭音额角的伤口被汗珠渗得生疼。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只能靠着墙,保持着自己不倒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门,站到她面前,“二二零。”
  时隔没多久,昭音再次听到了这个磁性的声线。
  “哥。”昭音努力站直身体,面对着六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