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孙驭霄去还球和球拍了, 剩下的人在体育馆门口等他。
  喻窈是他带来的, 虽然不跟他们去续摊, 但总得跟他打个招呼再走。
  她百无聊赖地低着头踩脚下的格子,左脚踩到格子的一脚, 右脚也要踩在对称的位置,如果失误踩错,左脚要踩一下跟右脚刚才踩的那下对称的地方。
  宗政洋热得大汗淋漓, 顾不上吹风会不会着凉,把校服穿过肩带挂着, 撺掇喻窈:“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呗,吃完再一起回来也顺路。”
  “我们家有门禁。”
  宗政洋刚想说有门禁怎么了, 总不是用钥匙开门, 可准备开口的一霎那, 忽然想到喻窈的家庭情况和上回有过一面之缘的喻恩正,顿时了然。
  喻窈忽然想起件事儿:“你知道我后面坐着的那个人是谁吗?”
  “你后面?”宗政洋情商完全不在线, 大大咧咧地问,“你坐哪儿?”
  喻窈试图给他描述一下自己坐哪儿, 斟酌了两秒,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宗政洋等不及:“这你得问霄霄, 霄霄肯定知道你坐哪儿。”
  他平时就喜欢调侃孙驭霄都是直接说“你媳妇儿”、“你老婆”、“你家喻窈”,当着女孩儿的面要避讳一些。但八卦乃人生一大乐事, 他管不住自己的嘴, 也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喻窈不喜欢被人捕风捉影, 这要是她第一天认识宗政洋,肯定觉得他贼讨厌,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对他这个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心眼不坏。
  “霄霄!”
  宗政洋一嗓子嚎出来,把她拽回了现实,她循声回头。
  孙驭霄边走边看手机,听见宗政洋叫他,把手机揣进兜里,疑惑地问:“怎么了?”
  宗政洋的嘴快极了:“喻窈问你她后面坐着的人叫什么名字。”
  孙驭霄看向喻窈,神情凝重:“他骚扰你了?”
  就喻窈这个“高冷”的性格,心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成绩下降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别人要是不惹她,引不起她的注意,怎么可能为别人操心?更别说向他打听一个不起眼的陌生人了。
  喻窈摆摆手:“没有。”
  有一瞬间她挺想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的,但良心迫使她守口如瓶。
  换个角度想,她要是置身于对方的处境,当街和恶棍一样的父亲发生口角并大打出手,被认识的人目击了,要是这个人转眼就跟一群人说了,她八成想弄死他。
  孙驭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想让她为难,默了默,回答她:“宋南川。”
  贺驰野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这个气氛稍微有些微妙,插嘴道:“喻窈说她家有门禁,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宵夜了。”
  喻窈见状把话题找了回来:“你们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小区治安挺好的,我看每走几步就能见到保安,反正你们也是走回去,不用管我。”
  她不说孙驭霄还没想起来,他们来的时候说了好长时间话,中途拐了好几个弯,他不由问:“你记得路?”
  小区多大一点儿,她要是实在认不得路,可以向保安求助。
  这个小区的保安好像挺敬业的,毕竟刚才拿手电筒照了她半天。
  主要是她不喜欢拖队友后腿,他们约好了要去吃东西,就算顺路,走的也不是去夜市的最短路程。
  就算他们愿意把她送回去,五人行必有人受冷落,她总不能老是要求他们迁就她,她又是个不擅长迁就别人的人。
  喻窈把心里话挑着说了以后,孙驭霄当即问:“感受重要还是安全重要?”
  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女孩儿无辜被害的案件,闹得满城风雨,他有些担心,语气不自觉的就重了点。
  家里有一个喻恩正她已经够烦了,不想再多一个人干涉她的决定,喻窈没吭声。
  孙驭霄心下一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欲盖弥彰地解释:“路上注意点,万一撞见你爸看到你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逛,也没人送——”
  不等他把话说完,喻窈已经害怕了:“你还是送一下我吧,拜托了。”
  这可真是被喻恩正支配的恐惧。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可能在半路上遇到横刀拦路的劫匪她也不曾退缩过,但一提到喻恩正,她会条件反射般地发抖。
  孙驭霄真没想搬出喻恩正来吓她,只是猜她能顺利出来喻恩正大概率不在家,凭着料事如神的本事帮她分析,提醒了一下她可能遇到的后果,提前预防,谁承想这招太管用了。
  活在恐惧之中的她,有点可怜。
  他本想说他一个人送喻窈就好,但怕真被他说准了,在楼下遇见喻恩正,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陷她于危难,便帮她问了一圈他的铁哥们儿。
  大家都觉得让一个女孩儿孤零零地回家不人道,决定不去吃东西,跟她一起回去。
  家里冰箱里还有老太太给他们包的饺子,要真饿了,煮一锅凑合凑合也成。
  宗政洋得知自己不用额外花一笔冤枉钱的时候欣喜若狂。
  贺驰野却强势地说愿赌服输,客是一定要请的,什么时候请看大伙儿心情,冤大头说了不算。
  宗政洋因为这件事跟贺驰野纠缠了一路。
  他俩掐架掐了半天也没较量出高下,最后宗政洋被骂到无言以对,无奈认了输。
  骂不还口的滋味太难受,他猛然想起件开心的事:“快要开运动会了吧。”
  要开运动会的小道消息传了好几天了,但一直没正式通知,估计是学校怕学生心飞了,憋了好久才放出来。
  贺驰野的第一反应是:“你别让我给你搬椅子,找不着了又怪我。”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啊。”宗政洋叫唤道,“我统共就让你帮我搬了两回,一回你没看住,放那儿让一缺德玩意儿给我换了把快散架的,还一回我找了半天才在犄角旮答找到,你给我藏得真严实,自己都差点没找到。”
  贺驰野急忙辩解:“那不是怕再让人给你调包了吗?”
  秋季运动会,难得的全校学生大迁徙。
  喻窈迄今为止从不报项目,只写写宣传稿,当一下啦啦队,最烦的就是搬椅子。
  教学楼离操场是远了点,但不至于累垮,她是不喜欢卡在楼道里被几把椅子围攻,她皮肤又嫩,经常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宗政洋问贺驰野:“你都报了什么项目?”
  贺驰野轻描淡写地答:“还不是一千五和三千。”
  宗政洋笑:“行哪,野哥牛逼,争取把一中的记录也破了。”
  贺驰野没这个打算:“哪能跟运动员比,一中有好多体育特长生。”
  喻窈听了他们的对话,悄悄问孙驭霄:“你报的什么项目?”
  孙驭霄说:“跳高跳远。”
  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小声还是被宗政洋听到了,宗政洋凑过来问:“喻窈,你报的什么项目?”
  贺驰野哂笑道:“你不当体委真是可惜了。”
  宗政洋理了理被他扯歪的衣领:“我们班没体委。别说体委,连个班委都没有,不知道小姚在想什么。”
  贺驰野不可思议地问:“那表在谁那儿?总得有个负责人吧,传没了咋办?不是周一就要上交了吗?没体委你们班参加运动会的名额塞满了吗?”
  宗政洋耸了耸肩,摊手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可孙驭霄知道,提到那人的名字时,眼中隐隐流露出不悦,微微皱眉:“在宋南川手上。”